第一五一章 打賭
道鸞聞聲回頭，隻見謝運站在竹梯口，他身後跟著一個少年，端著香茶和糕點。
這是道鸞第一次見到謝運，是一個約莫四十歲的中年人，他蓄了短短的胡須，雖然鬢發發白，但是看起來精神得很。一身青衣，幹淨利落，頗有兩袖清風的感覺。
“見過前輩。”道鸞行禮道。
因為這謝運自詡是個出世之人，以年紀的話，稱他為郎君，不可；稱他作老爺，不可。還是這一聲前輩說得好。
但光是這樣謝重之還是覺得煩瑣，他擺擺手，邊走過來邊說：“這些個俗禮，在我這兒就不必了。”
三人走到了靠窗的竹桌竹椅處坐下，少年送上了香茶糕點後，就退下了。
道鸞往窗外看去，看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她的眼神好，看到了陳昊的紫色長袍一閃而過。她立刻身子微動，往窗邊靠了靠，想要看個真切。但不知為何，那紫色好像一閃而過，突然就不見了。
道鸞緩緩地坐好，看著正在倒茶的謝運，輕聲道：“沒想到，現如今，竟還有前輩這樣通曉陣法的人。”
謝運的手一頓，他放下茶盞，打量起道鸞來。隻見這女郎腰板直挺，目光堅定，要說是個女郎，倒不如說是個如劍將出鞘的郎君，鋒芒畢露。大概是很久沒有見到這樣的人了，謝運恍惚了一下。
“沒想到啊……江山代有才人出。”謝運收回目光，感慨道。
“陣法？”謝重之卻沒聽說過謝運會這些個東西，但他知道陣法是什麽，因此也開始打量起這一片茂密的竹林來。但他怎麽看，都看不出蹊蹺來。
聽說陣法此物，乃千年前前人所創，其創始者是一個隱士，因此流傳的不廣。要不是那個隱士的曾徒學成陣法出山，在亂世之中以陣法助得一位君王贏得大戰，陣法也不會為人所知。
那場戰役，三千對三萬，其勢力之懸殊，若是尋常人聽了，定會說這三千人必敗無疑。但是結果是那三千人擊潰了三萬人，將他們的頭顱全都斬下，填進了坑裏。
這功勞，自然和那個出山隱士分不開。聽說那天，他利用天時地利，讓向來清晰可見的戰場上彌漫了大霧，還布下讓人在迷霧中難以找到出路的迷陣。那三萬人被困在迷陣裏三個月，最後撤掉陣眼一看，早就餓死了一半，剩下還活著的，哪怕是靠著吃死人屍首活下來的，也沒有力氣再戰鬥了。
一戰成名，那隱士劉集從此揚名天下。
可惜，如今陣法早就遺失了，聽說是劉集的師門認為他用陣法助戰的做法不是大展拳腳，而是助紂為虐。他們將劉集抓回了深山裏，之後就銷聲匿跡了。
也因此，這世間隻有寥寥的與陣法有關的書籍存世。
莫非，謝運剛好有幾本？
道鸞打量著謝運，謝運也在打量道鸞。良久，謝運道：“莫非，女郎對這陣法有所研究？”
道鸞哪裏會說實話，她搖了搖頭說：“隻是曾經見過一本殘本，上麵提及到了陣法，和最簡單的陣法布置。我看前輩這竹林，就是最簡單的迷蹤陣吧。”
其實前世她在秦臻的麾下做事，讀過許許多多的書，不少都是孤本，是曾經待在西陵的她想都想不到的奇書。這其中，自然也有幾本關於陣法的。可惜，一心難以而用，道鸞雖然知道的不少，但要真的布置起來，她卻不如秦臻參悟的透，勉強隻能弄幾個迷蹤陣、迷魂陣等基礎陣法困住敵人罷了。
但如今，道鸞隱隱嗅到了一絲可以深入的機會。
謝運這裏有這麽多的書，如果她能夠呆在這裏，說不定能夠發現一些新的事物。
謝運點了點頭，他確實很意外，沒想到道鸞居然認出這是迷蹤陣。
迷蹤陣，是最簡單最基礎的陣法，就是利用不同的陣位，讓敵人就此迷失在陣中，找不到出路。這竹林既大又茂密，在其中本來就很容易迷失方向。再加上迷蹤陣，那就更難逃出了。可以說，迷蹤陣雖然簡單，但這竹林讓其難度提高了不少。
“隻不過，用迷蹤陣來測試一個四歲的孩童，未免也太過了吧？”道鸞皺著眉頭，低聲問道。
難怪那麽多人都過不了謝運的關，光是這世人以為失傳已久的迷蹤陣，就足以讓他們困在其中難以脫逃了。若是不能找到陣眼，隻怕會被困在裏頭一輩子。
“我想，既然女郎知道這迷蹤陣，那麽女郎的弟弟，應當也知道才是。”謝運淡淡說道，他又不會把那孩子困在迷蹤陣裏一輩子！難道，他謝運的徒弟，就那麽好當？
道鸞抿了抿唇，她相信以陳昊的聰慧程度，定能夠找到陣眼，但是這測試的法子實在是太過了，她不敢苟同。用這種方式，莫非這謝運，根本沒有收徒的打算？
想到這裏，道鸞勾唇一笑，說道：“前輩可願與我賭一賭？”
謝重之“咦”了一聲，方才他觀察那竹林，可也觀察不出什麽。這時候聽到道鸞說要和謝運打賭，一下子就愣住了，回過神來立刻說：“女郎這是在幹什麽啊？”
道鸞扔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目光挑釁的看著謝運。
謝運嗬嗬一笑，還真是個有趣的女郎，他是沒見過哪家的士族女郎是這樣的性子。倨傲，膽大，看上去倒很像他們謝氏一代年輕的郎君，意氣風發，不知天高地厚的。
“什麽賭？”陪她玩玩倒也無妨。
答應了就好！既然用這種陣法來為難她的弟弟，那麽自然也要付出些代價才行。道鸞指了指那竹林，說：“若今天日落之前家弟能夠走出竹林，那麽前輩這一竹樓的書，就歸我所有吧。”
“啥？！”謝重之嚇得蹦出一個字來。
謝運倒也沉穩，仍舊驚訝不已，這一竹樓的書，可都是他辛苦搜羅來的，這女郎區區一個小賭，就想贏了去？謝運眯了眯眼睛，說：“女郎未免贏麵太大。”
“前輩是輸不起麽？還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道鸞話語挑釁，唇邊笑意卻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