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章 臨行
道鸞勾唇一笑，說：“江老爺這話說的著實沒有道理，怎麽是我們陳氏欺人太甚？分明是你們江氏蹬鼻子上眼，如今吃了苦果，還要從我們陳氏這裏尋高興。你們江氏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她眼裏沉沉的都是怒海，卻不翻騰，安靜的如同一潭死水。但正是這樣，讓江觀的背後一涼。
“我祖父心善，錯將小人當恩人，此事已經過去太久，我雖然知道了，卻也不想追究。但是你們太把自己當回事，既然想要靠著大樹好乘涼，就該好好的對這樹上的一切，哪怕隻是隻螻蟻，也不能碾死。”道鸞看見江觀的臉色冷凝的像是散發著寒氣，不由得為陳曦悅感到痛快，“我們陳氏的手段你也見到了，到底是要保住家裏頭那個不成器的，還是要保住這份家業，江老爺自做打算吧。”
這話說的再清楚不過了，江觀心裏頭掙紮了一下。
道鸞突然起了玩心，她又說：“如果江老爺實在是割舍不下的話，我倒有一個提議。”
江觀抬頭看著她，眼裏都是警惕和疑惑。
“江氏還想要陳氏庇護的話，也不難。隻需要江老爺答應我們幾個條件。”道鸞說道，“一是將你的兒子，也就是姑姑的夫婿交給我們處置；二就是將那些欺負過姑姑的惡仆也都交出來，由我們陳氏處置。隻要這兩件您答應了，那麽江氏還是在樹下乘涼，萬事無虞。”
這條件太過分了！江觀噎住了，這不就是要他放棄自己的兒子，來換取江氏的將來麽？！雖然說江觀不止這個兒子，但是畢竟是他苦心培養的嫡子，不然的話，娶陳曦悅也輪不到他！但現在看他和那個蠢婦給自己惹出來的事情，江觀隻覺得眼前一抹黑，保住江氏的選擇顯然更加明智。
最終江觀還是回去了，他需要時間思考一番。
第二天，和離書就送了過來，一並還有打成重傷的陳曦悅之夫，已經浩浩蕩蕩等著陳氏處置的家仆。那送人來的家仆說：“老爺吩咐了，將郎君送過來之後，還要再帶回去。老爺說，這是他的底線。”
沒想到江觀為了保住他的兒子，硬是下了狠手將其打成重傷。或許他以為，落到了陳氏的手裏，指不定會沒了性命，還不如自己狠心一點，說不定能能讓他活下來。而說什麽讓陳曦悅休夫，實在是不可能，和離書算是退而求其次，的確是江觀的底線了。
道鸞讓雪稚將那些奴才一並都發賣了，幾個行徑惡劣的都當眾棒殺。而那個負心的江氏郎君就交給了陳曦悅打算，陳曦悅見他傷成那樣，雖然能治好，留住了性命，卻也是廢人了。沉默許久，陳曦悅還是決定，就此饒他回去，反正和離書到手，再無瓜葛。
別人都說她心軟，她卻淡淡一笑，笑裏有難言的寂寞。
“一日夫妻百日恩，就此緣盡了吧。”
陳曦悅就此在府裏住下了，她如今也算得了清淨，隻需要等著臨盆的日子。但是有一件事，道鸞實在弄不懂，就是陳曦悅腹中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
她嘴風緊，無論如何都不肯說。如果是那些個糟踐她的奴才的，她哪裏肯留下來？道鸞隱隱有其他的猜測，可是陳曦悅不說，猜測始終也是猜測。
陳曦悅的事情一解決，眼前卻有另一件事撞上來。那就是陳昊去會稽的事情。
老夫人哪裏舍得陳昊去，但既然已經答應了的，哪裏好反口。反口，便是不守信，也是毀了昊哥兒的前途。她此時在病中，心想到自己的孫兒這會兒就要走了，若是能成，一去至少十年，哪能不傷心。老人家躺在榻上哭哭啼啼的，丫頭們都在一旁哄著，卻也沒用。直到陳昊來了，才有所消停。
不止是陳昊，道鸞、張薇都來了，陳昊去會稽的事情道鸞是先斬後奏的，那陳曦長、陳錚還不知曉。若是此事能成，就告訴他們；不能，也別空讓他們擔心。
“祖母！”陳昊跑到老夫人懷裏頭，也不顧什麽病氣了，他一想到此去可能很久，心裏頭是十分舍不得家裏人的。畢竟他年紀小，再怎麽早慧，都是個孩子。
老夫人抱住他，嚶嚶地哭起來，說：“我的昊哥兒啊，這一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
“祖母，我會快點學成，回家來陪在你們身邊的！”陳昊哭道。
“傻孩子，千萬不要因為戀家之情，就耽誤了學業！如果你能夠成大器，祖母哪怕再九泉之下也能夠瞑目了！”老夫人道，她的眼中有一瞬間的光芒潰散，“如此，我也算對得起陳氏的列祖列宗，對得起你的祖父……”
“祖母，您不要說這樣的話！”陳昊心慌起來，因為他隱隱感覺到，老夫人這番話不是空穴來風，其中，似乎有什麽凶險的可能。
“聽好了，沒到十年，不準回來！”老夫人狠心道，可若是要他成才，怎麽可以讓他為親情所累？若是他天天想著早日回家團聚，就不能夠全心全意地專注學業，甚至有可能半途私逃，毀了自己的前途！
陳昊擦了擦眼淚，老夫人一番苦心，他也想要成為陳氏的脊梁骨，能夠和父兄一起振興家業！他重重地點頭，說：“孫兒知道了！”
一旁的張薇看到這幅畫麵，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阿秀也要跟著你去，這一路上照拂著你。”老夫人看向道鸞，隻見她眼裏也都是不舍，還帶著隱隱的悲傷，老夫人歎了口氣，“阿秀，你過來。”
道鸞和昊哥兒一齊坐著，她低眉順眼地，但這幅樣子卻讓老夫人想起了自己的所作所為，悲從中來。
“你要好好地照顧昊哥兒，自己也要注意著，畢竟你們姐弟兩在外，還是單薄了些。”老夫人吩咐道，“若是有什麽事情，立刻差人回家報信，不要自己逞強。千萬小心著，這世道凶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