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軍區下屬醫院內,陳浮生雙手撕扯著布滿灰塵的短發蹲在地上,將頭埋進膝蓋。W..更新最快被數個軍區大佬看中的東北虎,魁梧如戰神的富貴站在身後,神情冷峻沉默不語,他比誰都了解這個弟弟,有些苦真的能把一個人活生生憋瘋。

二狗的不容易斷不是曹野狐這種紅色子弟可以理解的,從農村走出來的一個孩子,碰到了美貌近乎天仙,從小在人民大會堂紅地毯上滾大且大智近妖的曹蒹葭,就算富貴再怎麽認為二狗的出人頭地是篤定的,也隻有蒹葭才能配的上二狗,可誰敢說曹蒹葭嫁給二狗不是祖墳冒了青煙,一輩子的榮幸?

就算她的家世不能給他任何幫助,甚至有可能給二狗帶來橫禍,但不得不承認能得到蒹葭是外人無法理解的一種幸運和幸福,可惜這個幸福有點短暫的讓人措手不及。

陳浮生以為至少能讓蒹葭吃飽喝足,孩子出去不至於讓人看不起的時候,曹蒹葭就這麽就突然離開,毫無征兆;為陳家留下了香火,完成了她這輩子唯一的個夢想,就突然離開這個世界,突然的手足無措,連傷心都不知道從何傷起。

也許隻有陪二狗進過錢家的白馬探花知道,二狗的所有委屈、奮鬥、努力其實隻是為了有臉回去見一個女人,甚至可以說他唯一的努力目標就是至少能在她麵前不至於那麽卑微,但這個目標一下子沒了,他的生活將會滑向哪個軌跡,誰都無法預料!

生活遠比現實荒誕,誠然如此。

前一刻還相夫教子的蒹葭此刻卻身體冰冷的躺在病床上,生活就是如此荒誕,跟二狗開了一個大到換誰都無法承受的玩笑。曹野狐的動手陳浮生能理解,他也有個哥,要是有人敢欺負他,富貴能去扒別人祖墳;就更不用說曹野狐失去一個妹妹,可理解歸理解,這不代表他願意讓曹家去撫養他們的孩子。

以曹蒹葭的驕傲,讓陳浮生好好活著的目的就是希望他能保護好他們的孩子,好好教育,就算不能大富大貴,也要讓他們平平安安長大,她活著的時候二狗不能讓她過上所謂的好生活,走後也不想讓她傷心難過……

轉頭對著富貴說道:“哥,你在這看著,我出去一下。”

跋扈到讓蔣家老太爺調教出來的蔣青帝都心服口服的富貴看著雙眼血絲密布的弟弟,鋒芒盡斂,有點擔憂卻不容置疑的堅定道:“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帶走我的侄兒、侄女,我知道你苦,但你是咱老陳家的種,就不能辜負爺爺、娘和弟媳對你的期望!”

陳浮生望向身體筆直可卻一臉冷漠的曹野狐詢問道:“出去走走?”

雖然恨不得將陳浮生扒皮抽筋,但在北京城新一代紈絝中被稱為標杆人物的曹野狐還是跟著陳浮生走出醫院,歸根到底他隻是失去一個妹妹,可陳浮生失去的卻是老婆,孩子的媽,誰更苦,顯而易見。

給曹野狐拉開奧迪車門,陳浮生坐到駕駛席上,等到曹野狐上車,發動車子,以蝸牛般的速度駛向燕子磯山頂,沉默,讓人窒息的沉默……穿著一身風塵仆仆的西服還沒來得及換的陳浮生雖然挺直了腰杆,但剛受了生離死別的他還是不可避免的流露出那股深深的哀傷,而曹野狐那看上去永遠筆直的身體也自然而然的有一點佝僂。這樣一對永遠都不可能站到一起的人物,在此刻竟然有一種詭異的契合。

到達山頂,下車。

登高遠眺的陳二狗望著長江,苦笑道:“就是在這裏,蒹葭跟我說她會陪我看一輩子的星空燦爛,江山如畫,可是這個一輩子僅僅是她的一輩子,卻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曹野狐沉默不語。

“如果我早一點知道蒹葭的身體情況,我說什麽也不會讓她這樣,盡管這是她的心願,我不願意讓她去用生命完成這個心願。”聲音低沉而堅定。

曹野狐點燃一支煙,輕聲道:“我比誰都了解蒹葭,我們沒辦法阻攔她;這也是她跟你結婚沒有人來搗亂的緣故,而且你往上爬的時候也沒有人給你下過很大的絆子,是我替她擋下了那些來自各地的明槍暗箭。

我尊重她的每個決定,就像她在當初家族拋棄我的時候,13歲的她把我從差點被仇家砍死的街頭送到醫院,隔著醫院玻璃看著哭的撕心裂肺的她,我當哥的心疼,從那一刻起,我就發誓要保護她一輩子。所以這是到現在為止你還能站著的原因,不是因為陳富貴能打,也不是因為你那點在我看來薄弱到一碰即倒的根基,隻因為她連命都不要都要為你陳家生個孩子的原因。我承認我理解不了你們這種人挖空心思都要往上爬的野心,因為你奮鬥的東西我和蒹葭一出生就擁有甚至更多,這才是讓我最為痛恨的,這一切原本就不應該她來承受,如果不是執意要嫁給你,或許還可以再多活幾年。”

曹野狐眉頭緊皺,聲音冷漠,煙霧繚繞。

“你有一千個該死的理由!”

無言以對,陳浮生唯有苦笑。

“孩子你先撫養,等到哪一天你覺得給不了他們一個未來的時候把他送到曹家。”曹野狐身體筆直,轉身大踏步走下山頂,沒有絲毫踉蹌,可眼神卻滿是哀傷。

陳浮生望著走下山的曹野狐的背影,壓抑的傷勢和悲傷瞬間迸發開來,一口鮮血噴出,癱軟在地,這個就算在爺爺墳前也從未嚎啕大哭,從來沒有在別人眼中流露過半點軟弱的男人淚流滿麵,放聲痛哭。

傳奇?狗哥?陳哥?恩人?教父?偶像?

說穿了他隻是一個一出生就沒有見過爹,然後爺爺、娘都早早離去,被大城市這隻冰冷的畜生反複碾壓的男人,都是人生父母養的,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沒有曆過的孩子才會說這句話。

有些苦苦到跟誰都無法訴說,才是真的苦!

陳浮生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醫院的時候,已淩晨一點,富貴一直守在醫院,看著弟弟蒼白的麵孔,裝了二十多年傻,剛剛展露鋒芒的他卸下所有跋扈。

“哥,你先回家,我在這看著,等到了家裏你再跟我說你怎麽會到南京的。”富貴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他臉上也沒有再出現那個標誌性的憨厚傻笑。他跋扈的氣焰因為心疼弟弟而在此刻顯得異常幹淨。

站在醫院的監護室外看著兩個初出繈褓的孩子,心痛的無以複加。

自己就是一個有娘生沒爹管的孩子,難道要讓平平安安也過沒有母親的日子?

糾結……以現在陳浮生的地位,想為他暖床的女人不多但也絕對不會少,可誰又有資格去做平安的娘?

蒹葭會怎麽想?也許母愛會無私,可作為女人呢?應該會心存芥蒂吧。

一夜沒有合眼。

淩晨五點半,他破天荒的沒有去跑步、打形意拳,這是他在南京以來的第一次。

淩晨六點,黃丹青、陳圓殊、方婕、周驚鷙、季靜、成元芳、袁淳等與陳浮生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人們紛紛趕到醫院,她們都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情況,之前蒹葭從未透露過哪怕一絲信息。

作為江蘇省半個近乎國母的黃丹青看著陳浮生蒼白的臉色,渙散的眼神,嘴角還掛著一絲血跡,心疼的眼淚都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這一哭就讓來的這些女人臉上都一副泫然而泣的模樣。

最後,還是黃丹青開口道:“浮生,咱先回家,剩下的有什麽回去再說,媽不願意讓所有人都看到你這幅樣子,這個樣子你隻留給那些在乎你的人。”

陳浮生點點頭道:“方姨、陳姐你們先回去吧,你們不用在這守著我,我答應過蒹葭要照顧好孩子,她在的時候我沒有違背過,死後也不會!”

黃丹青點了點頭道:“讓孩子先在醫院,你一夜沒合眼了,媽知道你苦,咱先回家,阿姨陪你說說話,”陳浮生點了點頭,說道:“幹媽,你先回去,我去看看蒹葭。”

南京,風雲突變,紀檢委監察室第八巡視組突然進駐南京,而剛通過蹭蹭關係才調到南京的富貴又接到一紙調令。

錢老爺子正在他的書房裏練字,十幾年如一日的習慣雷打不動,這份定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沒有人能猜的透這頭老狐狸在想什麽。

而陳富貴此時正在南京軍區司令辦公室,桀驁不馴,眼神與多年軍旅生涯和久居高位的某位老人對視,絲毫不落下風。

肩膀上扛著兩顆將星一身匪氣的老人拍桌子道:“娘希匹,敢跟老子頂牛,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斃了你!”

陳富貴斬釘截鐵地說道:“如果讓我去北京,我現在就脫下這身軍裝,我這當哥的沒有理由在我弟弟最無助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離開他。軍人,脫了軍裝就不是了,可我是浮生他哥這是一輩子的事。”

“來人,將人帶走,停職一個月,給我派人看著,一個月內不許離開南京半步。”

等到富貴離開辦公室,一身匪氣的老人哈哈大笑道:“不愧是那頭老狐狸都舍不得的東北虎,我中意,聽說這小子三個人在某次演戲中就以三人之力端掉敵方指揮部,而導致那場演習以戲劇性的轉折收尾。還有那次你以一人之力一根紅繩一把刀拖住了北京38軍特種大隊神劍的整整一隊人,使蔣青帝順利逃脫,那次反恐演習以失敗告終,有時間得讓這小子好好給我說道說道。徇私就徇私吧,我一個快入土的老頭子還怕什麽!”

而此時,一輛賓利緩緩進入南京,一個衣著打扮怎麽看怎麽讓人舒服的年輕人坐在車內,對著身邊的魁梧男人道:“事情怎麽樣了?”

如果有熟悉公募基金的人或者竹葉青在,一定會認出魁梧男人就是公募基金之王李石柄,曾在蒹葭婚禮的時候出現過一次的兩人。

在外人麵前跋扈的李石柄此刻心甘情願的給男人充當衝鋒角色,點頭道:“小舅舅,我都安排下去了,要我說我們應該直接喊幾百號人現在就去剁了那個東北男人,哪用這麽麻煩,不就一個錢子項,隻要沒進*一天撐死也就一省半市的力量。”

年輕男人置若罔聞,望著窗外。

一位能讓魏端公吃癟,讓傅穎和曹家上下百十來口人交口稱讚的人到底多牛叉?或許隻有領教過的人才能知道一點。

陳浮生是肯定不知道,他現在剛到紫金山莊別墅,連中央首長都敢不給麵子的黃大家此刻展現了她讓無數南京人一輩子也見不到的慈祥一麵,跟浮生說道:浮生,阿姨能理解你的痛苦,當初阿姨失去唯一一個兒子的時候也曾想過一了了之,可是在普陀山一位老師太點化了我,讓我今天能坐到這跟你說話。

我沒有她那麽深的道行,能點化你,但媽能給你解解心寬,話是開心的鑰匙,你現在就是進入所謂佛家的魔障中,隻能靠你自己走出來,我們這些老一輩人隻能給你提點。

陳浮生看著黃丹青道:“阿姨,我沒事!”傻子都能聽出這話的蒼白無力。

黃丹青繼續道:我知道蒹葭的好,那是能把年輕時的我都比下去的女子,不談她的家世,你能娶到她都是老一輩為你積得幾世陰德。她現在走了,走的雖然有點突然,可是她做了她該做的一切,這都是命,接下來的一切還要看你自己怎麽走,她絕對不希望看到你現在的樣子。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你也聽不進去,阿姨就說這麽多,你先去休息,等起來以後去看看你義父,他今天早上沒去看你是因為他曆過喪子子痛,他不想再去看你的樣子。還有就是昨天晚上中央來人了。

平地起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