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星斂這話沒有開玩笑。
從前他年少不安, 總想讓裴翊和他建立千絲萬縷的聯係,讓裴翊融入他的生活圈子,他是想著, 這樣總能多些維係。
誰能想到, 裴翊根本不在乎這些,他們分手那天,所有的聯係都與他一起, 一並被留在了時光裏。
所以段星斂現在也明白了, 對裴翊而言, 其他一切都是附庸,根本沒用。
他隻能用自己牢牢拴住裴翊。
卻不想他說完這話,邵遇若有所思, 片刻後神情複雜地說了句:“你們男的真是詭計多端。”
段星斂:“?”
邵遇擺擺手,一副痛心疾首不欲多說的模樣。
接著他低頭,看見段星斂手裏還拿著兩盒櫻桃, 看起來很新鮮,他不禁往自己家樓棟的方向看了一眼, 跟段星斂說:“你這櫻桃哪兒買的?給我一盒。”
“外邊果品店。”段星斂跟邵遇有一說一,“你自己去買,這些裴翊都不夠。”
“噢, 好吧。”邵遇完全不介意,“那我明天給他送一箱。”
段星斂也不客氣:“行。”
說到此處,兩人便各懷心事分道揚鑣,邵遇往果品店去, 段星斂則轉身上了樓。
回到家時客廳裏的燈亮著, 但人沒在, 段星斂把櫻桃放餐桌上, 往廚房走去。
正巧見到裴翊端著一個碗從廚房出來。
見到他笑了一下,把碗放在餐桌上,轉身道:“正好,宵夜。”
段星斂過去一看,發現竟是一碗銀耳粥,還加了紅棗和蓮子,看起來賣相不錯。
段星斂去洗了個手,回來就直接開誇:“好棒。”
裴翊已經熬廢了一鍋,這是第二鍋,幸好今天提前問了段星斂什麽時候回來,提前預習了一遍,不過他雖然不會提這事,但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誇獎。
他在餐桌邊坐下,手撐著下巴,看了段星斂一眼:“你少閉眼誇了。”
“我和裴女士的廚藝應該是一脈相承。”此情此景,裴翊不禁就提了件舊事,“當初裴女士一碗海參送走我,我不會用銀耳送走你吧?”
說完自己卻先怔了一下,舊時的經曆對此刻而言,總是有些不忍回顧,否則稍一勾連,動輒就是風雪連天。
裴翊言語凝住,沒再繼續說這個。
段星斂垂眸笑了下,坐下時掌心似是不經意,輕撫了下裴翊的頭發,接著端起碗喝了一口銀耳湯,接話道:“這倒不會,我身體還不錯。”
裴翊斂下情緒,脫口回答:“看出來了,腹肌總不能是虛的。”
段星斂聞言勺子一頓,其實銀耳沒熬透、粳米也有點硬,不過此時他喝著卻心裏胃裏都生出暖意,此刻聽到這話更是得意。
“那當然,硬得很。”段星斂又喝了一口,自然開口,“你不信隨時驗證。”
裴翊聽到這裏,眼神一頓,眼睛飛快地瞟了段星斂一眼,總覺得話題在往不對勁的方向上走,可他看段星斂神色坦**大方,不像故意的,倒像是他多想了。
於是他也隻能控一控腦子裏奇奇怪怪的畫麵。
之後段星斂一連喝了兩碗銀耳粥,雖然知道多少有點人情世故的成分,但還是給了裴翊莫大的鼓勵。
飯後段星斂洗完碗順便洗了櫻桃,裴翊則關了客廳的燈,準備待會兒就著櫻桃看一部電影。
段星斂等洗完澡才過來,坐在他身邊,裴翊身旁的沙發凹陷一塊。
客廳裏昏暗朦朧,投影儀上的光映在兩人臉上,襯得人也安靜柔和下來。
段星斂側目,在昏沉掩映下瞧著裴翊精致的側臉,眼裏是毫不掩飾的侵略性,似乎想立刻將人占為己有。
好在兩人一開始距離不近,裴翊雖時不時會分心關注一下身旁的動靜,但尚能保持專心。
隻是後來,裴翊再一次從碗裏拿櫻桃時,卻不小心觸碰到了對方微涼的指尖。
本就黏膩曖昧的空氣像在刹那間凝滯了一瞬,像流雲遇風,飄浮緩慢。
猝然間,裴翊也像是觸電一樣,身上莫名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一下就縮回了手。
誰料段星斂偏偏發問:“不吃了?不甜嗎?”
“甜。”裴翊聽見自己回答,“很甜。”
話音剛落,唇邊就遞上一顆櫻桃。
裴翊一愣,沒偏頭,便沒注意到段星斂唇邊的笑。
裴翊張嘴吃下櫻桃,一不小心,嘴唇卻又觸碰到了段星斂的指尖。
一觸即分,心旌搖動。
但段星斂卻像沒感覺,又拿起一顆櫻桃自己吃了下去。
裴翊回頭,不想再看他了,但後來電影講了什麽他還是完全沒有看進去。
腦子裏全是段星斂骨節分明的手指正將殷紅的櫻桃在清水中淘洗、以及拿起透明的玻璃碗時手背微微崩起筋脈的畫麵。
這些畫麵在他腦中循環上演了後半部電影的時間,電影一結束,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卻沒想到這畫麵最後居然又無孔不入地延續到了他的夢中。
隻是夢裏那櫻桃和手指卻都出現在了奇怪的場合,夢中的觸感似乎也變得灼熱。
裴翊第二天一早幾乎是驚醒的。
他一下坐起身,粗喘幾口氣,眼神放空地盯著前方。
接著裴翊下意識往旁邊看了一眼,幸好段星斂又已經走了。
裴翊閉了閉眼,雙手捂了下臉,片刻之後才認命地下床,去了洗手間,並且接下來他都沒好意思用洗衣機,換下褲子,親手毀屍滅跡。
他做完這些,才出去客廳,吃完了段星斂給他留的早飯。
雞蛋餅和清湯麵,還有一杯鮮榨橙汁,分別在保溫板和保鮮盒裏放著,比他弄得精致多了。
裴翊有些感慨地吃完,之後準備去健身房裏運動一下,他覺得自己肯定是近來事情變少了,精力無處安放,這才淨想些有的沒的。
誰料與此同時門鈴卻響了起來,裴翊這才想起昨晚段星斂跟他說邵遇也住這小區,今天可能要過來找他玩。
裴翊打開顯示屏一看,發現果然是邵遇,手裏還抱著一個泡沫箱。
待他上來,裴翊趕緊接過,才知道邵遇帶的居然又是一箱櫻桃。
裴翊現在根本看不得櫻桃,一看就想起這玩意兒被擺在身上又被一顆一顆吃下去的旖夢,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邵遇卻不知曉這些,他高高興興地把櫻桃放在茶幾旁邊,一回頭看他臉色怪異,這才問:“裴翊,你怎麽了?”
裴翊回神,越發堅定自己要找點事情做的想法:“沒,沒有。”
“噢,嘿嘿,是不是見到我太高興了!”
裴翊笑了一下,順應著點頭:“嗯。”
邵遇一聽這個瞬間高興起來,而他今天來本來就是想跟裴翊聊聊天兒。
雖然大部分時候是他單方麵輸出,但他早習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麽。
邵遇先聊了聊近日的趣事,比如娛樂圈近來整頓,尤其嚴查財稅問題,林思為在相關單位,忙得要死,有次還來了他家公司抽查;此外有好幾個明星都找到方艾想打稅務官司,還開天價律師費,奈何官司必輸,方艾又不差錢,根本躲都躲不及。
如此種種說了一番,邵遇最後又鹹魚癱下來,悲傷地歎息,話題終是忍不住回到了令他痛苦的艱難學業上。
他臨近期末,有八個論文要交,偏偏有人又不省心,他左支右絀,已經快凋謝了。
裴翊看向他,問道:“誰不省心?”
邵遇閉著眼,隨口提了一句:“以前的愛豆,唉,拿他沒辦法。”
一直以來,邵遇在無限躺平的同時又是究極顏控,甚至青春期唯一的躁動就是追星,而他家公司又是文娛產線,所以說到這個裴翊並不奇怪,但他不了解娛樂圈,便沒多問。
倒是論文的事提起了他的興趣。
雖然專業不對口,但不就是論文嗎,裴翊覺得他可以,正好也能分散他的注意力,不想晚上再做奇怪的夢了,不然被發現可了不得。
是以裴翊看向邵遇的眼神活像在看一個新的升級任務,他試探著提議:“論文的話,要不我幫你?”
邵遇一聽這個,一下直挺挺地坐了起來,眼裏放出希望:“真的?!”
裴翊點頭:“雖然我不了解人力資源專業,但我順便也可以學習學習。”
“沒事!你隻要陪我就可以!”
其實邵遇也並不是完全仰賴他人,隻是邵遇本科和研究生專業跨度大,他考C大的研也是擦邊上,最後沒選到一個好的碩導,他導師在外兼職跑得勤,也沒把什麽心思用到學生身上,當然邵遇本身也不是特別積極自律的人,所以學起來著實有些難受。
而段星斂雙修的金融和心理學、林思為學的會計,多少和他能沾點邊,從小也一直都是這麽提拉過來的,所以邵遇詢問他們的時候多。
但他們大多也隻是給他開題建議,最多提點一下框架結構,最重要的是倆人嚴格,會定時定點地要求他匯報完成度,邵遇在學習上毫無發言權,所以隻能聽話,當熬夜的禿頭研究僧。
隻是近來他們都忙,邵遇也覺得自己是時候需要獨立行走一下,便沒求助,奈何現實太慘烈,邵遇火速認輸,覺得還是有人搭把手好一點。
幸好裴翊回來了!
而且裴翊是亮閃閃的博士誒,完全可以鞭策他。
邵遇如是想著,心中也燃起了學習的熱情,他想,讓知識盡情地洗禮他吧。
裴翊也來了精神,說幹就幹,當即拉著邵遇進了段星斂的書房。
此時的邵遇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裴翊在書房裏找到幾本相關的專業書,邵遇回去拿電腦的時候也帶了一些其他的過來,厚厚一摞,是知識的厚度。
裴翊剛開始還一邊看一邊詢問邵遇,結果邵遇基本都答不上來,最後裴翊選擇拋棄他,自己查論文看文獻,自學了起來。
中午飯仍是段星斂點的外賣,他和邵遇隨便對付了幾口,又繼續投入學習。
等到傍晚時,裴翊基本掌握了大概,第二天一早,邵遇再過來時,裴翊居然已經給他列出了幾個可選的題目。
邵遇大驚,昨天深夜結束學習的時候,他腦瓜子都是嗡嗡的,萬萬沒想到多年過去,裴翊竟然恐怖如斯,可是人家這是在幫他,邵遇不可能不領情,隻能迎難而上。
結果剛剛裴翊居然跟他說,讓他選一選,今天就先交三到五個開題報告出來。
邵遇如遭雷劈,但也隻能苦哈哈地照做,熬到晚上,整個人是肉眼可見的憔悴。
他開始渴望段星斂回來,昨天段星斂回來之後裴翊心思就沒太在他身上了。
可誰料今天段星斂回來之後,裴翊卻一反常態,還拉著段星斂請教了幾個專業問題,然後裴翊便又繼續點開他好不容易憋出來的開題報告進行研判。
眉頭卻不禁越蹙越緊。
邵遇心中忐忑,仿佛回到了被最嚴格的老師支配的時候,但他真的很努力了。
“裴、裴老師。”邵遇嚇得稱呼都換了,“你幫你導師帶研究生的時候,你看他們的論文,也、也是這樣嗎?”
“不是。”裴翊在電腦上做標記,回答,“我會罵人。”
邵遇聞言立刻抱住自己。
段星斂在一旁看到這一幕卻笑了,他著實想象不出裴翊生氣的樣子,因為裴翊大多時候都很冷靜,並不會表露出什麽特別的情緒。
不過他看了看邵遇,大約也能理解裴翊的心情,這是真的忍不住。
可是裴翊認真起來,下頜線條微微繃緊,帶著細邊眼鏡的模樣更顯冷淡,段星斂眼眸沉沉,忽然想見見他失控是什麽模樣。
卻不想那邊邵遇嚇著嚇著,這會兒盯著裴翊的側臉,臉上居然逐漸露出笑意,沒一會兒,還情不自禁地說:“裴翊,你冷臉好帥哦!”
被說出了心裏話但聽得不太爽的段星斂:“……”
他輕「嘖」了一聲,有些一言難盡地看向邵遇,不理解地問:“我說你這人,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言語之中的嫌棄溢於言表,邵遇聽出來了,但他才不想和他計較,接著眼睛一轉,一些小機靈浮上心頭,想借此活躍一下這令他窒息的氣氛,於是故意道:“這還不明顯嗎?我在饞你老婆啊!”
作者有話說:
朋友們,就是我想把早六點的更新調到零點左右,因為作息有點陰間,想調一下(如果不成功就當我沒說╥﹏╥)
但還是日更,不更請假,總之大家還是早上起來看就可以辣,早睡早起不要熬夜,祝大家身體棒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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