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還是很長,周二早上不到七點,就已經亮透了。

行色匆匆去上班的、排長隊買早餐的、和家長一邊鬧脾氣一邊趕著上學的……這座告別夜幕的城市正在活過來,好像都各有各的熱鬧。

裴翊一邊接電話一邊穿過人群,神色淺淡,聲音清泠泠的,倒是和周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聽說這條地鐵線臨時維修?”電話那端的女聲有些擔心,“你還在槐園站嗎?我回來送你。”

“不用,我打車去。”

裴翊透過人群,看見不遠處駛來一輛尾號607的轎車,好像是他叫的車。

不過在看清車標時,又有些疑惑,心想這得接多少單才夠它一次保養費?

但正當他想走出去,手機又忽地震動起來,裴翊便隻能說:“媽,有電話進來,先掛了。”

待接起之後才發現原來是他叫的車才到,並不是剛剛他看見的那輛,當時裴翊剛打到車裴女士的電話就來了,所以隻匆匆看清了一個尾號。

念及此裴翊向路邊走的腳步立刻倒轉,順著司機師傅的電話指示朝身後去了。

卻沒注意那輛607轎車忽然靠邊,車身都還沒停穩,便從後座下來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年,眉眼濃烈英俊。

但不知為何看起來有些焦躁,他急匆匆往這邊跑了幾步,四下張望著,好像是在找什麽人。

那邊裴翊上車之後,沒想到碰上司機師傅是個新手,不小心上了高架,三站地鐵的距離硬是開出了半個多小時。

是以裴翊到七中時,早自習已經開始了,學校裏一路上都沒什麽人。

高二班主任辦公室在四樓,裴翊剛剛走上三四樓之間的轉角,就聽見樓上有腳步聲,等他走上四樓時,看見一個人正大步邁上五樓。

樓梯間縫隙有限,裴翊隻看清了一雙校褲包裹著的長腿。

裴翊想,七中校服看起來不錯。

“魏老師,你們班小段人這麽優秀,你還找他做思想工作呢?”裴翊走到辦公室門口,一個男老師正對著靠窗位置的年輕女老師說,“不就是最近情緒不對嗎,依我看隻要成績沒下降,就沒什麽問題。”

那位女老師沒接話,倒是偏頭看見他站在門口,見他沒穿校服,有些疑惑地問:“同學,你找誰?”

裴翊從方才聽到的某個字眼裏回神,上前問:“老師你好,請問李江老師在嗎?”

女老師還沒答話,剛剛那位男老師便在他身後出聲了:“是我,你就是裴翊?”

裴翊回頭,在李江麵前站定,聽對方不太高興地說:“怎麽第一天就遲到。”

這事裴翊不占理,便沒說話,隻默默接受對方的打量。

他這回轉學匆忙,耽擱了一周多才來上課,轉學手續又是學工部直接辦理,是以兩人之前並未見過。

接著李江不冷不熱地說了些注意事項,但總共也沒說幾句,便說:“你先去教室吧。”

裴翊點了點頭,走的時候跟那位女老師打了招呼。

許是因此,魏蘊對裴翊印象不錯,等他走後主動問李江:“這孩子第一天來,你不帶他去教室?”

“跟班長打過招呼了。”李江卻不怎麽在意,反而順勢跟魏蘊抱怨上了,“聽說他本來是要轉去附中的,不知道怎麽忽然來咱們七中了。”

燕城的好高中易出難進,尤其中途轉學的,要麽成績優異非凡,要麽家裏條件或關係過硬。

在李江看來,裴翊轉學附中失敗,原因必占其一,但不知道怎麽又來了七中,倒是顯得他們七中不如附中似的,而且學校連招呼都沒跟他打一聲就直接把人塞進了他們班。

魏蘊不以為然,李江又咂摸著繼續:“哎,還是你們一班學生省心,尤其你們班段星斂,不僅成績好,家境和外形也都好。”

魏蘊隻回:“你們六班孩子也都不錯,剛剛那個我看也挺好。”

“長得是挺好。”李江蹙著眉不太高興的樣子,“可光長得好看才麻煩呢,難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還得防著早戀;而且單親家庭的學生本來就難管。”

魏蘊頓了頓,朝裴翊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徹底沒有再接這話了。

而那邊裴翊出了辦公室獨自去到六班教室之後,由於沒有班主任正式帶領介紹,便隻經班長引導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

裴翊性格冷淡,一向不會逢人說笑,落入新環境更容易滋生叫人不易接近的距離感,所以雖然外形優越,但還是暗地裏偷偷看他的占絕大多數,來搭話的也就那麽一兩個。

“我好像見過你。”

裴翊聞言不禁愣了一下,偏頭看向他的新同桌,新同桌長相可愛,一看就是好相處的人。

而經他這話一提醒,裴翊莫名想起了今天早上尾號607的那輛轎車,當時副駕上是坐著一個學生,後座好像還有一個人,但車座擋著他沒看清模樣。

正巧這會兒對方又開口了:“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在槐園站上的車?”

裴翊點了點頭。

“看來真的是你,我早上在車裏看見你了,真有緣!”對方一下就笑了起來,跟著自我介紹說,“我叫邵遇,以後我們就是同桌啦。”

“裴翊。”他禮貌回複了一句,本來沒什麽可說的,但他今天第一天來沒書沒卷子,要借用邵遇的,便又補了一句,“上課麻煩你了。”

邵遇笑眯眯地擺手:“不麻煩不麻煩。”

接著邵遇又斷斷續續地跟他說了許多話,裴翊回複頻率並不算高,但邵遇並不介意,不知道為什麽,他真單方麵感覺和裴翊挺投緣的,不是那種因為外貌建立的緣分,就像無形中有某種聯係似的。

以至於中午放學,邵遇本來還想邀請裴翊一起吃飯來著,隻是又忽然想起家裏人要來送飯,就那麽一猶豫,裴翊便已經離開教室了。

邵遇有些遺憾,隻能獨自去校門口領了午飯拿到涼亭,接著又發了個信息。

沒過多久,一位個子高高的少年出現在林蔭道那邊,此時烈陽正盛,但透過婆娑樹影也隻剩了細細碎碎的光灑在對方身上。

有時候無法定義夏天,但有時候在校園裏隨意框取,又好像都是夏天。

不過這本該是熱烈明媚的畫麵,卻因為對方像是蒙著一層灰霧的神色,徒增了一些憂鬱。

“段星斂,我又有同桌了!”邵遇之前的同桌轉學走了,他本來還有點鬱悶,這會兒興衝衝地分享,“是榕城來的,你之前不是還說想去榕城嗎?”

段星斂聽到這兒頓了一下,但到底沒過多反應,隻繼續坐下把兩人的飯盒拆開。

邵遇接過筷子,補充說:“哦對了,也是我今天早上在槐園站看見的那個人,我當時叫你看你還不看。”

不過說起這個,邵遇忽然想起早上段星斂的奇怪行為,當時段星斂明明沒理人,結果沒一會兒卻忽然叫陳叔停車,聽語氣還很是著急,待他回來一問,卻隻說是看錯了,但看錯了什麽,他又不說。

想到這兒,邵遇又聯想到他最近成天垮著個小狗批臉心情不好的樣子,沒忍住摸著下巴一臉探究地看著他。

段星斂吃了口菜,頭也沒抬:“吃你的飯,看什麽。”

邵遇喝口湯,嘖嘖搖頭:“不對勁,你太不對勁了。”

“怎麽?”

“你最近總拉著個臉就不說了,今天早上也不說了。”邵遇幹脆借機跟他細數,“之前暑假更奇怪!足足一個月沒見你人影,但頭像居然換了三次,朋友圈更是隔三差五就更新,我以前還以為你沒開朋友圈呢!結果問就是忙,去你家逮人也逮不到,所以你說,到底哪兒對勁了?”

段星斂和邵遇還有另兩個朋友從小一起長大,家住一片別墅區,沒事就聚一起,對彼此的生活了如指掌,是以段星斂的行為在他們看來尤為奇怪。

邵遇早就想問了,可最近他見段星斂整個人是顯而易見的煩躁,便尋思著忍忍,也沒把這事跟其他人說。

這會兒算是終於忍到頭了,想了想又主動問:“你爸媽又吵架了?”

段星斂眸子頓了頓,這才回複:“沒有。”

“那是你跟你爸又吵架了?”

“也沒有。”

那邵遇就更不明白了,家庭平靜成績走高友情穩定,生活還能有什麽煩惱嗎?

最後一邊夾了塊排骨一邊隨口問了句:“你談戀愛了?”

本以為段星斂會跟剛才一樣回答,可邵遇卻半天沒等到回複,在這沉默中他慢慢抬頭,連啃排骨的動作都停下了,眼神逐漸帶上幾分驚恐。

“我天,不是吧??”

其實暑假約不出段星斂的時候他們也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但最後他們幾個都寧願相信段星斂是在抽瘋,又或者是在偷偷學習準備卷死他們。

並且另倆發小越想越深以為然,甚至也開始回家連夜奮戰。

邵遇雖然搞不懂他們,當時卻也信了他們的鬼話,把段星斂戀愛的可能拋之腦後,現在想來那倆卷王果然不靠譜。

“誰啊?你身邊居然還有我們不認識的女生?”邵遇筷子都放下了,卻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可你之前看起來明明對女生也沒什麽興趣啊?這怎麽就頓悟了?”

忽然邵遇意識到什麽,警惕道:“所以你之前的朋友圈是擱那兒秀恩愛呢?”

念及此他心裏一梗,覺得自己無形中當了狗,畢竟他可是一條不落地點讚評論!

“但不對啊,那你最近又不高興什麽呢?嚐完愛情的甜又吃上愛情的苦了?”邵遇百思不得其解,最後有點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小段,所以你居然還是個戀愛腦??”

邵遇話音落下,段星斂卻也沒反駁,隻是又輕飄飄拋出一句:“被甩了。”

這一句更是猶如驚雷在耳,打得邵遇呐呐地再說不出一句話。

當事人說完之後也沒了聲響。

但段星斂隻是忽然間意識到,原來他的不對勁,已經明顯到這個地步,這麽多人都看出來了。

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兆頭。

其實不過隻是被分手了而已,既然那小沒良心的這麽無情無義,他又何必要這樣耿耿於懷?

反正以後大概率不會再見了,不如……就算了吧。

而邵遇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是看著他低眉斂目的模樣,自動補全了一個黯然神傷心灰意冷的冤種形象。

可他們朋友幾個又都是寡王,所以邵遇對這事兒毫無經驗,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安慰一下,萬一越安慰越踩雷就完大蛋了。

最後經過深思熟慮,邵遇決定先讓小段自生自滅一會兒,等他稍後跟發小們商量一下,再來采取措施。

但段星斂眼下的情緒他就很難拿捏,他又不好直接走,正糾結著,一抬眼就發現段星斂身後不遠處的林蔭道正穿過一道惹眼的挺直身影,這不是氣氛良藥是什麽!

眼見著對方就要走過了,邵遇趕緊站起身,朝那邊亮堂堂地喊了聲:“裴翊!!”

喊完還獻寶似的跟段星斂眨了眨眼:“帶你認識一個賞心悅目的新朋友,開心一下叭——”

卻是根本沒注意,段星斂瞬間怔住的眼神,以及寬大校服下逐漸繃緊的脊骨。

作者有話說:

下本求個預收,專欄可見,球球了(﹏);

《綠茶攻他翻車了》

「鹹魚養生受×瘋批綠茶攻」

邵遇最近有個秘密——他「資助」了一個小愛豆。

小愛豆清貧努力、溫吞內向、純潔貌美。

總之哪兒都好,除了一點,明明說好了分房睡,對方卻一到晚上就出現在他房間門口,說是不能白拿他的資源,要給回報的。

邵遇心想,你隻用好好營業就可以了!

可每當他強調這個,小愛豆就神情低落楚楚可憐,顯得好像自己嫌棄他。

——

但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又十分善解人意。

比如資源被截,邵遇想替他出頭,小愛豆卻說:“沒關係的,他們也隻是想發展事業而已。”

再比如有人想給邵遇再塞點其他小明星,他垂眸表示:“沒事的,您心裏有片角落有我就很好了。”

話雖如此,可模樣卻明明委屈。

邵遇見不得他這樣,索性決定為他花更多錢,給他更好的。

——

後來一次慈善晚會。

邵遇準備拍下一枚飛鳥胸針作為補償送給聞希執。

卻不想有人一直競價,以至胸針差點回收。

邵遇有點鬱悶,正巧主辦方告訴他說對方買家約他到後台。

邵遇正有此意,誰知一推開後台大門,一身矜貴的聞希執正背對著他,氣場十分強大。

他覺得哪裏不對,剛想喊人,卻聽聞希執忽然開口:“胸針我要了,要麽你自己滾,要麽我讓你後悔。”

語氣冰冷,周身盡顯乖張,是邵遇從未見過的陌生模樣。

但下一瞬,聞希執回頭,卻刹那僵住。

——

聞希執一直有個秘密——他心裏住著一隻小兔子。

小兔子乖巧可愛、單純善良、熱情活潑。

總之哪兒都好,除了一點,他既不喜歡也不願接近性格極端鋒利的人。

可聞希執從小偏執冷漠,骨子裏就與溫柔淳和毫不沾邊。

但他好不容易到他身邊,聞希執曾想,一定不能被他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