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上位

深夜十點五十分,馮祚準時睜開了眼睛。

手機鬧鍾還沒有響,但是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已經醒了過來,並且充滿了能量。

這在一年以前簡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一般情況下,他會在鬧鍾響過三分鍾後再睜開眼睛,然後再睡半個小時左右的回籠覺,直到老媽急得在門外大吼大叫起來,他才會糊裏糊塗起**學。

可是現在,他已經快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睡過懶覺了。

曾經是叛軍辦公區的地方依然遍布鮮血,到處都是點50重彈打出來的窟窿,很容易就能從地板上發現碎肉和碎骨頭,到處異味撲鼻,可是十幾條大漢卻或躺或趴,在一片狼藉中睡得香甜,安然和死亡同床共枕。

“佩切涅格”機槍就架在伸手可及的地方,馮祚悄悄拉過機槍,把那沉重的家夥抱在懷裏,開始一點點仔細檢查供彈具,機匣,然後從一邊睡得像死豬似的樂樂腰袋裏掏出打火機,在有些磨損的機械準星上烤了烤,形成一層黑色的覆層。

這還是苦哥教他的方法,他無數次咒罵那些給槍械做表麵處理的廠商,各個都是偷工減料的社會垃圾,漆麵還沒他家的牆紙結實,蹭蹭就掉,要是實戰中出現虛光反射那是要命的情況。

馮祚有些慶幸槍械供應商似乎沒有給雇傭兵團提供售後服務的習慣,否則苦哥能把他們的客服懟到吐血。

可是,現在馮祚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著苦哥了,那天戰鬥後他想找苦哥道謝,可是卻怎麽也找不著人了,苦哥似乎變成了一個在瘋鼠雇傭兵中間遊**的幽靈,隻有在戰鬥的時候他才會像鬼魂一樣冒出來。

十一點鍾到,馮祚一腳踢醒了樂樂,後者卻完全是誰迷糊了,趴在地上亂爬**,半天也沒抓到離自己不到二十厘米的步槍,萬般無奈之下,馮祚隻好背上機槍往哨戒陣地上走。

“喲,真準時啊阿作。”

V仔早就悠悠哉坐在那兒,手裏拿著一盒好時巧克力,把巧克力球玩一樣一顆顆拋到半空中,然後用嘴接住。

“還是你上班態度積極,這三班倒搞得我都差點困死了。”

馮祚打著哈欠道。

他們已經在包圍圈裏蹲了整整兩天了,不知道為什麽,敵軍遲遲沒有發動總攻,隻是不斷用火炮轟擊著陣地,然後日夜不停派出小股部隊在各個騷擾,一會兒打個黑槍,一會兒打幾枚火箭彈,一會兒偷偷摸進來埋些地雷和微型攝像機之類的玩意兒,各種陰險的花樣輪番上陣,折騰個不停。

這讓所有瘋鼠雇傭兵的神經都高度緊繃,認為這就是即將有大規模進攻到來的前兆,所有人按照四班三倒分崗,早中晚嚴密警戒,休息時也是人人睜著半隻眼,隨時準備跳起來支援前線。

出於加強狙擊小組火力的考慮,丁哥把V仔和馮祚他們的機槍組組合在一起,大熊組則和阿鱉組合,這樣不管出現什麽狀況都能頂一陣子。

“嘿嘿,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隻要有功勞立,睡覺什麽的完全不重要了。”

V仔笑嘻嘻地收起鐵盒,從刀鞘裏抽出把AK刺刀往SVDK的槍托上劃著。

“幹嘛,雕花啊?”

“雕個毛線,剛剛又打死了兩個,做個記號免得忘了。”

V仔豎起大拇指比劃了一下,馮祚這才發現,他的斜前方多了兩具死屍,都穿著87迷彩,背上的97式突擊步槍還沒卸下來,其中一個手裏還緊緊抱著什麽東西。

“來偷偷裝監控攝像機的,我搜了下淘寶,這種機子最便宜也賣四百一台,真是有錢。”

V仔若無其事道。

“是叛軍的人馬?”馮祚有點小僥幸。

“不,明顯是華裔雇傭兵,那些傻瓜叛軍隻會猛衝猛打而已,隻有華裔雇傭兵才會想出那麽多千奇百怪的花樣來,前天還有測好風向準備放催淚瓦斯的,還好鱉哥眼尖,一槍給打死了,不然一片弟兄都要遭殃。”

“哦,這樣啊。”

馮祚聳聳肩,轉身去架機槍了。

“唉,說起來,阿作現在你的心態倒是好多了嘛。”

“什麽,不是一直很好嗎?”

“哪有,在中東和華裔雇傭兵交手時,聽師傅說,你的表情比廟裏的老和尚都要慈悲,搞得他都像給你上香了。”

“……….這是什麽狗屁比喻?”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大概意思到了就行,但是那天我看你動手殺人的時候,雖然表情別別扭扭的,但是手卻是很穩,一點都沒有抖。”V仔笑道。

是的,或許自己已經是習慣了當一台戰爭機器了,而且這種感覺似乎也沒有很多反戰文章上描述的那麽壞。

馮祚覺得內心似乎有那麽一塊東西塌了下去,他不願意多想,於是就轉移了話題。

“那V仔你呢,從入伍那天開始,好像就沒見你的手抖過。”

在他們警衛隊“新兵四人組”中,V仔似乎是最奇特的一個,平時嘻嘻哈哈,似乎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但是動手的時候心黑手辣,毫不留情,完全不像是從沒上過戰場的人,馮祚甚至懷疑這小子是不是從前就是道上混的。

“開玩笑,你和大熊隻是掄起槍一通掃就完事了,殺了多少人你也沒印象,小光就更幹脆了,隔著好幾公裏,毛都看不見,而我看到的,都是六倍八倍放大的影像,要多清晰有多清晰,就像是跟人家麵對麵,然後把槍口抵在他們的腦門上和身上開槍,好幾次我都覺得那腦漿好像就要飛到我身上了。”

V仔伸出手指,做了一個手槍形狀,在自己的眼前比劃了一下。

“不過,想想每幹掉一個人,我就能在瘋鼠裏更上一層樓,我就覺得刺激起來了,那些亂七八糟東西根本懶得去想!”

V仔的聲音開始變得狂熱起來,就像慢慢沸騰的開水。

果然,這小子是有一顆想往上爬的心。

猜測得到的驗證,馮祚這時候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是該祝他一路順風呢,還是提前預約個“苟富貴勿相忘”?

V仔看見馮祚嘴角**著,以為馮祚不相信,一下就急了。

“阿作,我跟你說認真的,遲早有一天,我要坐上老板的位置,當華裔雇傭兵的老大!”

馮祚笑了笑,想說點什麽,突然,他眼角的餘光似乎撇到了什麽東西一晃而過。

眼力比馮祚更佳的V仔自然也沒有放過那個目標。

兩人立刻敏捷地一個翻身,躲到了殘牆後麵,這玩意兒是先前叛軍工事的殘留,是個中型碉堡,現在被丁哥他們用集束炮彈炸毀了一半,剩下的半截依然能容下幾個人。馮祚把夜視瞄準鏡拆下來,舉在手裏觀察,隻見幾個人影正貓著腰,悄悄貼著據點照明燈的邊緣前進。

一連幾天來,來自對麵的襲擾不斷,瘋鼠雇傭兵們對此已經習以為常,可是馮祚明顯覺得這一次來的家夥有點不一樣。

首先是這些家夥的骨架很壯實,一舉一動都充滿了爆發力,一點也不像亞洲民族,另外,他們的武器裝備也很另類,並不常見的機步槍配置,大部分人裝備的都是結構緊湊的短衝鋒槍,僅有的一挺機槍也是某種帶金屬折疊槍托的傘兵型,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的火力隻能走不到三百米距離。

這可真是怪事,雖然現在已經不是追求射程的時代,但是這樣的武器組合難免讓人覺得射程不足。

不過,這並不妨礙兩人幹掉他們的想法。

突然,一聲悠長的哈欠聲傳入了兩人耳膜,把他們嚇得直吸了一口涼氣,扭頭一看,隻見樂樂那傻缺打著哈欠,一搖三晃走過來,那模樣要多顯眼有多顯眼。

馮祚在心裏快罵死這白癡了,立刻就準備提醒。但是,V仔卻迅速按了下他的肩膀,搖了搖頭,他的眼睛裏閃著冷冷的寒光,對樂樂的身影紮了兩下。

馮祚一下明白過來了,他這是要拿樂樂當誘餌!

果然,那些襲擊者也發現了這個大腦缺根弦的瘋鼠雇傭兵,頭目輕輕招手,幾個人掉轉方向,悄悄向樂樂摸過去,他們的動作又快又靈巧,就像是一群鼴鼠,和他們健碩的體型完全不相符。

樂樂完全不知情,還在繼續往前走。

那些襲擊者轉眼就接近到離他不足兩百米的地方,有人摸出了絞頸絲,有人則抽出了閃著漆黑色冷光的軍刀………

馮祚覺得這時候無論如何也應該動手了,可是V仔壓著他肩膀的手掌卻一點也沒有鬆懈,反而更是用力了。

就在樂樂走過埋伏點的時候,一個襲擊者輕手輕腳轉出來,像地攤上扔套環的小販一樣,敏捷地把絞頸絲套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後用力勒緊,繩索一下陷入進了肉裏,把氣管收緊了。

受到突然襲擊的樂樂露出驚恐的神情,因為突然窒息,他的舌頭吐得老長,手腳亂動,他的反應還算可以,沒有去抓身後的突擊步槍,而是伸手去摸腰間的手槍。可是他完全忘了手槍開有個開保險的耗時動作。

另一個襲擊者迅速上來,用軍刀飛快地劃過樂樂的手腕,樂樂的手筋被割斷了,手槍失控落在地上,襲擊者竄到樂樂麵前,改為反手握刀,狠狠在樂樂的大腿上捅了兩刀,一下子,樂樂的四肢都動彈不了了,就像是一條死魚,被襲擊者背上了後背。

這幫家夥顯然是老手,勒人的力道剛剛好,讓人說不出話,但是又不至於窒息死亡,還有另一個家夥,明明是在黑暗中,卻能巧妙切斷筋腱,並且避開致命的大腿動脈。

樂樂眼看就要被當“舌頭”弄走了。

一個襲擊者上來看了一下樂樂的臉,對身邊的人輕輕點頭,一揮手示意全部人員撤離。

馮祚終於按耐不住,雖然他不喜歡這毛手毛腳的副射手,但是無論如何那也是他的戰友,不能見死不救。

“砰”

突然,身邊的V仔開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