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年會

陰暗的地下室,十多個人正在焦急等待。

“會不會暴露了?”

“不可能吧,都說到處都打通關係了。”

“你以為關係就一定可靠啊,為了錢,有的人連親媽都能賣。”

“…………”

“咣當”

突然,門被打開了,一個男人左右手各夾著一個大箱子,興衝衝地跑進來,眾人一看見他立刻圍了上去。

“怎麽樣,有了嗎?”

“有了,都有了!”

大概是因為過度興奮的原因,那家夥的臉都興奮得通紅,像是個大柿子。

“十條槍,搭三千發子彈,二十個手雷,還有兩具火箭筒,錢給了五萬美金,小克萊恩先生比傳說中還要大方,當場就批了資金武器…………我們之前的損失大半都補回來了,我們又可以重新拉起隊伍和瘋鼠戰鬥了!”

龍方抓起一把七成新的AK74M自動步槍,眼睛都紅了,五指把護木抓得咯咯作響,臉上兩條像是蚯蚓一樣醜陋的傷疤死命扭動著。

“他媽的,瘋鼠那群王八蛋,一定要把他們全殺光光,鐵老板那雜種我要親手剁碎他喂狗,他媽的,不然難消我心頭之恨!”

“放心,別急,龍方,有的是機會,”男人安慰道,“我們和宋哥他們談過了,一支隊伍幹不行,人多才有力量,我們幾個人把隊伍湊一湊,拉一支大隊出來,再添上所有棺材本,和瘋鼠決一死戰!”

他這一句話讓士氣空前高漲起來。

兩年多以前,在瘋鼠發起的凶猛進攻中,新編華裔雇傭兵團死傷慘重,個別甚至隻剩下了一個空空的番號而已,多年以來,他們隱姓埋名奮力堅持著,補充新血,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找瘋鼠報仇雪恨!

小北抱著把CQ突擊步槍坐在一邊,一聲不響,既不喊口號,也不說話。

男人吩咐手下趕緊去把裝備存起來,並抓緊訓練,這時,他才看到小北坐在那兒。

“咦,小北,你怎麽了?”

“大成哥,要麽我們算了吧。”

小北突然沒頭沒腦甩出一句。

“算了?什麽算了?”

“我們………..要麽別和瘋鼠打了。”

“放屁!”

大成哥勃然大怒,可是眼前的是自己的親表弟,實在不能像揍其他兄弟一樣隨便動手,隻好拿手指頭恨恨地直戳他的腦門。

“媽的,你腦子昏了還是傻了,這種屁話也虧你說得出來!”

“不是,我不是害怕了,我是說這種情況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小北本來有一大堆想法要說,他覺得現在所有華裔雇傭兵都好像被卷進了一個巨大的旋渦裏,正在瘋狂的把人力,資金和心血往這個漆黑的深淵裏麵砸,怎麽都感覺這是一種惡性的,且過度的浪費,換句話說簡直就是在放血,是在透支整個華裔雇傭兵團的生命。

可是還沒等他說出來,大成哥就直接打斷了他。

“我看你就是沒膽子了,天天想這些有的沒的,把自己都想成膽小鬼了,好了,沒事就快點訓練去,別下次再被人吊起來打了。哦,對了,今天還有幾個退伍兵新人要來,我去接人,不陪你胡說八道了。”

說完,大成哥就氣哼哼地走了,開始了下一步複仇準備工作。

“該死的,莽夫,蠢貨,一個個都是聽不進人話的種!”

小北壓抑了很久的怒火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一點點火星。從他入夥那天開始就是這樣,人人都在當他是個扶不起的書呆子,吃閑飯的湊數人,明明他有想法,也大半都是對的,但是就是沒人願意聽,甚至寧可去丟骰子決定也懶得聽他的。

可是他的怒火沒有任何用處,在華裔雇傭兵這機器裏,他隻是一個最不起眼的小螺絲釘,不僅人微,而且言輕。

這種感覺讓他更是憋得一腔惱恨,真的就想掏出手機把所有情報都舉報給那位莫名其妙的“拜把兄弟”了,這家夥現在的日子肯定比自己過得要舒服多了。

此時,馮祚正坐在後台,保持小學生坐姿,神態僵硬。

“媽的,最後還是沒逃過鐵老板的魔爪。”

這是馮祚腦海裏晃來晃去的唯一想法,幾個人一下飛機就坐上了暉哥派來的黑車,結果卻沒把他們往火車站拉,而是直接把他們拉進了當地一家高級五星酒店,據說這是瘋鼠的資產。

鐵老板直接把一個樓層包下來,張燈結彩,大宴賓客,甚至還花大錢找了歌舞團表演助興,用最好的煙最好的酒上最好的菜,光酒席就丟下去三四十桌,根本不管付賬的眼鏡臉皺成了苦瓜。他用一種浮誇的姿態辦起了年會,好似發財回鄉的闊佬。

也不知道這家夥從哪裏找來那麽多客人,馮祚偷偷往外瞄了一眼,隻見現場黑壓壓的都是人頭,差不多有上百號人,隻是燈光昏暗看不清究竟是誰。

隻有鐵老板的位置是最顯眼的,他就坐在大廳最前麵的位置上,人模人樣的穿起了西裝,還附庸風雅喝起了紅酒,一副紳士派頭,而許久不見的豬頭則毫無懸念的坐在了他旁邊,做著他阿諛奉承的老工作。

不過話說回來,這老鬼穿正裝還真有點帥。

這時,正輪到小光演講。

這小子是一流的廚師,一流的迫擊炮手,一流的顧家男人,可是卻是個完全不知道怎麽在大庭廣眾下開口的啞巴,看著那多雙眼睛對著他,立刻就慌得六神無主。

“我我我……..我我我我,很高興…………很高興今天能有機會………..有機會站在這兒…………現……….現在我的心情難以形容,對,難以形容………..”

鐵老板的臉色逐漸發黑,終於在小光結巴了接近五分鍾後忍無可忍。

“好了,你就不用形容了,滾下來!”

小光如獲大赦,滾著爬著從演講台上飛竄下來,就像一枚翻滾的小炮彈,鐵老板還惱怒的往他屁股上補了一腳,心情明顯大壞。

這時,輪到V仔上台了。

就在這時,豬頭的臉色明顯在變差。

“諸位來賓,大家晚上好,作為瘋鼠這期新兵的代表發言,我覺得非常榮幸……在近一年的爭戰中,大家有犧牲,有流血,但是大家都遵循這老板的教誨,像一名真正的瘋鼠雇傭兵一樣戰鬥…………我可以說,能身為瘋鼠的一兵,身為老板手下的一兵戰鬥,是一生的榮耀…………”

這小子的發言吐詞清晰,言語流暢,邏輯縝密和小光亂七八糟的發言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東西,更重要的是,牢牢把瘋鼠和鐵老板聯係在一起,把鐵老板的作用完全體現了出來。

鐵老板的嘴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甚至還輕輕鼓了兩下掌。

看來V仔之前在敘利的不佳表現,此時已經基本被鐵老板一筆勾銷了,現在他對這位識相的手下相當滿意。

豬頭在一旁嫉妒得眼睛發紅,可是V仔的演講相當完美,讓他一點刺也挑不出來,隻好幹巴巴的賠笑著,不陰不陽鼓起了掌。

很快,輪到馮祚上場了。

說實話,這位可憐人平生經過最大的場麵就是選班委,光是看現場的陣仗,他就嚇得癱軟了半截,背好的講話稿忘記了一大半。

“感謝瘋鼠給我這個平台,給我這個寶貴的上升機會,這是對我能力的肯定……….如果領導能再讓我少殺幾個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馮祚覺得自己的大腦快要短路了,偷偷瞄了眼鐵老板,果然,後者正用殺氣騰騰的視線盯著他,眼神傳達的意思分明是這次要是敢搞砸了就放他的血。

這下好了,馮祚原本還記得的一點稿子也全忘了個精光,直接卡在了原地。

鐵老板的殺氣越來越重,好像馬上就要一枚手雷甩上來了。

突然,馮祚在人群裏慌亂搜索的視線看到了一個人,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相比上一次見麵,那張麵孔似乎蒼老了一些,在看到馮祚的一瞬間,他的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就像自來水一樣。

老天,他的兒子還活著,活生生的站在那裏,而不是被裝在裹屍袋裏冷冰冰的運回來。

馮祚的心髒微微潤濕了,一股強大的氣勢突然從他的心裏衝出來,演講幾乎是一口氣接上了。

“整個一年裏,我做了很多事,我從學校裏帶出來的那套東西被顛覆了,我從小被教育的那套東西被顛覆了,我的整個生命都被顛覆了,瘋鼠把我整個改造了一遍,從一個學不好做不好的社會渣滓,變成了一名合格的雇傭兵……….我知道我滿手血腥,每天做著極度瘋狂的事,我不知道這一切改變是不是正常,是不是正確的事,不過,這似乎也沒有判別的必要。”

馮祚看著鐵老板,鐵老板也看著他,大名鼎鼎的華裔雇傭兵頭領有點驚訝的發現,似乎有某種強悍的東西,正在這個小兵瞳孔裏燃燒著。

“至少這一年,我像個人一樣活著,這一點,我永世不忘!”

全場陷入了短暫的寂靜,片刻之後,掌聲雷動。

豬頭帶頭稀裏嘩啦拚死鼓掌,搞得周圍的瘋鼠雇傭兵都驚異的眼神在看他。鐵老板的臉上露出笑容,他抬起手掌,不輕不重,緩緩搭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