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趕盡殺絕

入夜,叛軍開始嚐試著用火炮轟擊雇傭兵團的基地。

馮祚抬起頭,心驚膽戰地看著一個個光球拖著尖利的呼嘯從自己頭頂飛過,片刻之後在後方爆發出低沉的轟鳴,這種場麵以往他隻在戰爭片裏看到過,可是身臨其境他才能深刻體驗到那些士兵蜷縮在戰壕裏,捂著耳朵瑟瑟發抖的驚怖感。

“砰”

他的頭盔被重重拍了一下,苦哥的苦瓜臉從黑暗裏湊過來。

“隻是八二迫擊炮而已,威力頂多炸掉幾塊基地的地磚,別瞎擔心。”

“基地炸平了我也不擔心啊,關鍵是就怕它掉在我頭上…………”

“相信我小子,”苦哥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不屑的冷光,“在戰場上會被炮彈直接砸死的人,運氣肯定是差出屎了。”

整個行軍隊伍一片沉默,老兵們的神色就像鋼鐵一樣冷峻,隻有裝備和武器相互磕碰發出的聲音在單調的回響,這種沉靜無形中也影響到了有點膽戰心驚的新兵們。三十多名雇傭兵就像一股流動的黑水,從炮彈下麵趟過去,一直往更遠,更深的位置穿插。

突然,走在最前麵的尖兵舉起了拳頭。

“嘩啦”

所有老兵立刻蹲了下去,隻有幾個反應不太快的新兵還傻呆呆站在原地,立刻就被旁邊的老兵拽翻了。

九點鍾方向突然對空噴射出一排火舌,就像是一群小火山噴發一樣,劃出明亮的彈道向基地方向飛射而去。

“四門八二迫擊炮,還有兩門應該是八五加農,這個距離上都是極限射程了,能打中才叫有鬼了,一群怕死鬼,就怕被我們連鍋端了。”綽號“阿拉”的尖兵哼哼道。

經過幾個小時的接觸,馮祚發現,這幫家夥竟然沒有一個用真名,全部都是各種綽號,來源也是千奇百怪,比如這名尖兵是上海人,說話是總是改不了家鄉習慣,老是會帶上一句“阿拉”久而久之就被人起了這麽個諢號,一開始聽著有點傻,但是聽多了意外覺得還挺帶勁。

這時,苦哥突然插嘴道。

“不,我覺得應該是二十五磅炮,八五加農沒那麽大炮口焰。”

阿拉撇撇嘴道。

“拜托,苦哥,這炮口焰程度就應該是八五加農的,我在炮兵班呆了兩年還可能不知道,而且拜托,都什麽年代了,怎麽可能還有二十五磅炮這種東西?”

“那肯定是你在炮兵班沒學好,這肯定就是二十五磅炮。”

“苦哥,你真的見過二十五磅炮嗎?”

“沒有,但是我看過視頻資料,穩穩的就是了,絕對錯不了。”

“拜托,我剛剛拍了照片,你看看這身管和炮架……….”

“那是你照片拍得不清楚,肯定就是二十五磅炮。”

兩人莫名其妙就開始杠起來,其他雇傭兵紛紛發出一片噓聲,對梗著脖子硬頂的苦哥投以不屑的眼神,推油大神按了一下阿拉,低聲道:“好了好了,阿拉你剛來不久,不知道苦哥的尿性,這貨就是個蠢貨,別和他計較。”

隊伍重新開始行動了,很快一片密集的帳篷區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全副武裝的士兵在帳篷中間晃來晃去,他們穿著好像從二手市場淘來的最老式的草綠色軍裝,更多是甚至幹脆連軍裝都沒有,穿著短袖短褲,踢著拖鞋,武器破破爛爛,從自動步槍到老掉牙的手動步槍都有,看上去混亂不堪。

可是人數卻不少,光清點出來的流動人員就有一百多,還不清楚營房裏有多少。

鐵老板眯起眼睛,把營區看了一遍,然後低聲下達命令。

“大米,偉偉,再加十個人跟我來,到時候聽我的命令從正麵打,能打多猛就打多猛,不用給我小氣彈藥,大神,你帶著苦哥他們還有新兵繞到後麵去,等他們全跑出來,就動手把他們幹掉!”

“明白。”

隊伍裏響起一片低低的回應聲,事實上,大部分人都有無線電和喉麥,不用發聲也能傳達信息,但是據說鐵老板就是喜歡這樣帶著腔調下達指示,然後聽手下端端正正回答的感覺。

推油大神帶著一路人馬徑直往營區後方插去,前方的道路突然變得狹窄濕滑起來,馮祚甚至還聽見了嘩嘩的流水聲。

原來緊鄰營區的是一條河道。

推油大神拿起夜視望遠鏡掃視了一圈地形,他吸了兩下鼻子,拍了拍苦哥的肩膀,給他指了指河道斜對麵的一處小坡地。

於是,主副射手隻好扛著機槍和彈藥,趟著沒過小腿的河水摸索到對岸,馮祚一路上被河裏的石頭絆得踉踉蹌蹌,一腳深一腳淺地再河水裏艱難行動,掛在背上的兩個彈藥箱,外加手槍,短步槍,瞄準鏡,消音器,手榴彈等亂七八糟一堆東西,壓得他幾乎穿不過氣來。

還好,那頓充滿熱量的晚餐給予了他比較充足的體能,但是想想現在的處境,馮祚有一種做夢般不真實的感覺。

在七十二小時前的現在,自己應該還躺坐在空調間裏,穿著大睡衣,就著冰咖啡玩遊戲才對,可是現在自己卻扛著一大堆輕重裝備,跟著一個腦袋發硬的機槍手,在幾十條步槍槍口下艱難挪動著。

終於,兩人還是水淋淋地過了河,苦哥二話不說,直接把機槍兩腳架展開撲在地上開始校驗標尺,可是馮祚看著麵前濕漉漉的,接近爛泥狀態的地麵,有點有點遲疑。

“媽的,站那麽高等著吃槍子啊!”

苦哥叫罵著,往他的腿肚踹了一腳,馮祚立刻結結實實撲倒了,一身裝備也跟著砸在他身上,混著泥土腥味的濕氣一下浸透了迷彩服,直接滲進皮膚裏,彈藥箱的棱角砸得馮祚背部生疼,馮祚幾乎要流出眼淚了。

如果是在家裏,這時候老爸老媽早就撲上來了,一邊說他不小心,一邊心疼地幫他揉著傷處。

但是眼前這個一臉苦大仇深的男人隻是不耐煩地叫道:

“他媽的,磨磨蹭蹭幹什麽,快把彈鏈抽出來,你想我們兩個一起死嗎?”

馮祚閉緊嘴巴,笨手笨腳地打開封蓋,把一條彈鏈抽出來,給AEK999機槍裝上。、

“轟”

從營區裏猛然響起了爆炸聲,一束束火苗衝天而起,燃燒的碎片到處亂飛,就像是狂歡節一樣。

馮祚舉起望遠鏡,隻見在火苗中,一對對瘋鼠雇傭兵衝進了營區裏,每個人手裏都拿著兩枚檸檬狀的大彈,看到車輛,帳篷,暗堡之類重要目標就往上丟,命中之處立刻就是一束橘紅色的火焰衝天而起,火焰粘在目標上猛烈燃燒。

是自製凝固汽油彈嗎?

鐵老板的身影猛地衝進了馮祚的視野,這位華裔雇傭兵頭領麵目猙獰,單手拎著一把加裝75發彈鼓的AEK973突擊步槍對準叛軍瘋狂掃射,另一隻手不斷從挎包裏掏出燃燒彈丟出去,他的手非常大,一手可以抓三枚燃燒彈,投彈更是無比準備,有好幾次馮祚甚至看見他隔著三十多米的距離把燃燒彈直接甩進了帳篷窗戶裏。

他一個人就好像是機槍碉堡和榴彈發射器的混合體!

不過,馮祚也看到了另一個人緊緊跟著鐵老板,那是之前發飆的新兵啊,這家夥連步槍都不要了,牙齒緊緊咬著,雙眼大大瞪著,從挎包和胸帶裏流水般掏出燃燒彈丟出去,把衝過的地方燒成一片火海。

叛軍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完全打蒙了,又看見一群一邊掃射一邊狂扔炸彈的不要命家夥從烈焰裏猛衝出來,士氣頃刻間完全崩盤。

不知道是誰大喊一聲開始跑,緊接著就是上百叛軍一起抱頭逃竄,中間還不斷從營房裏跑出衣衫不整的人來,匯聚成一股逃命大軍,一股腦朝河道衝過來。

往這邊來了!

馮祚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可是苦哥卻顯得不急不緩,還在慢悠悠地校著槍。

逃兵離這裏越來越近了,馮祚甚至能聽到他們上氣不接下氣的狂喘聲。

“動手!”

推油大神一聲令下,十幾條粗大的光束從雇傭兵們的陣地中射出來,把潰兵牢牢罩在中間,強光瞬間讓他們短暫失去了視力。

那是強光手電!

“噠噠噠”

苦哥的AEK999通用機槍首先打響了,五發一組的短點射帶著曳光彈向潰兵中飛去,緊接著,另一挺AEK999也打響了,兩挺機槍形成凶猛的交叉火力,向陷在河道裏進退不得的潰兵狂掃過去。

馮祚艱難地從掩體邊探出頭,兩發飛來的子彈險些嚇得他尿出來,他看見堵在河道裏的潰兵如同割麥子一樣車片倒下去,有的人直接就被擊斃了,有的人則手舞足蹈著,像是跳舞一樣,旋轉了幾圈才栽進河道裏,在手電光的照射下,河水呈現出難看的暗紅色。有的叛軍士兵終於崩潰了,跪下來把武器舉過頭頂,示意投降,先是一個兩個,然後是幾十個幾十個的跪下。

“新來的,別愣著,裝子彈啊!”

苦哥轉眼就打空了一個彈箱,看馮祚動也不動,瞪著眼吼起來。

“可…….可是他們已經投降了啊。”

“哦,是嗎?”

苦哥扯過彈鏈重新裝上機槍,然後一下扣動扳機,這一次是毫不間斷的連射,火舌像是死神鐮刀般掃過去,一大片叛軍被射倒了,射穿了,哀嚎著躺進冰冷的河水裏。

“噠噠噠”

“噠噠噠”

“噠噠噠”

機槍火力猶如海浪一樣,一波一波持續覆蓋了河道,慘叫逐漸變成了呻吟,呻吟又變成了沉默,最後除了空洞的機槍掃射聲外什麽雜音都沒有剩下。

這場人間慘劇讓馮祚完全驚呆了,不可思議地看著苦哥。

“為什麽他們投降我就一定要接受,誰規定的?”

苦哥冷冷地瞄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