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談判

立正,正步,左轉身,右轉身,再正步…….

身體跟著不斷響起的指令做出重複的機械動作,感覺好像回到了高中軍訓時代。

炎炎夏日,頭頂驕陽似火火,被陽光照射到的皮膚火辣辣的痛,汗珠剛剛滲出皮膚就被蒸發殆盡,身體裏每一個細胞都在渴求水分。

警衛隊的夥計們扛著不知道哪裏找來的SKS半自動步槍,五個人一排,擺動著軍姿,在訓練場上反反複複練習著閱兵動作,又是無聊又是枯燥,這已經持續了快兩個小時,就連最有耐心的老兵也忍耐不得,從嘴裏發出一連串咒罵。

馮祚偷偷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但是他的手才動了一下,豬頭立刻像瞬移一樣跳到他的麵前,惡狠狠地罵道:

“媽的,你要是再敢動一下你的爪子,我就打斷了它!”

然後他叉著自己的水桶腰吆喝道:

“除了阿作之外,每個人自行放鬆二十秒!”

馮祚特別鬱悶,自從前天來到這裏後,整個警衛隊就在搞這一套破玩意兒,從早八點一直搞到晚上六七點鍾,又無聊又枯燥,讓他覺得還不如去跑個五公裏越野有意思。

更麻煩的是,他好像被豬頭針對上了。

僅僅一個上午,豬頭就至少找了他三四次麻煩,從手指沒並攏到眼神沒對準都能挑出刺來罵他一頓,噴得他狗血淋頭,看來這王八蛋還記著當時被自己頂撞的仇………….不過有那麽嚴重嗎,就算以豬頭的小心眼也不至於就為這點事找上他這樣的無名小兵。

馮祚名為“懷疑”的情緒被觸發了。

他把豬頭和自己當年的班主任拉出來做了一個小小的對比,得出的結論是,從情緒惡劣程度來說,豬頭比那老女人還差了一點,自己頂班主任的次數可能還更多一些,但是饒是如此,自己隻是在需要發泄時才會被拉出來罵一通,原因不難理解,人家管著一大堆人一大堆事,哪有閑心天天和你這沒用的廢物較勁,嫌自己心不夠累?

這麽說,還有別的原因,可到底是什麽呢?

四五十號新兵此時正百般無聊的呆在一旁的訓練器材區,或掛在單杠上,或躺在腹肌板上,或者幹脆靠在樹蔭下睡大覺,他們的任務隻是湊人頭,在新基地掛牌儀式上站個樁就好,所有主官都在忙前忙後,所以也沒人有功夫管他們,這幫家夥倒是一下子成了基地裏最閑的部分。

現在,新兵們臉上都充滿了幸災樂禍的表情,從前是警衛隊的人在差不多的位置上看他們累死累活,現在局麵卻完成倒轉過來了。

馮祚看到V仔的眼神有點異樣,不過他很快掩飾了過去,開始高聲喊起了口號。

“瘋鼠無敵,老板威武,嗷嗷嗷!”

折騰了整整一個白天,警衛隊的夥計們總算有了休息的時間,不過,新基地的設施確實要完善豪華得多,比之前東南亞邊境小基地要強不知道多少倍,馮祚在裏麵甚至還找到了人工溫泉和桑拿室!

就在馮祚歡天戲地脫掉浴巾,準備往那飄**著白色水霧的澡堂裏鑽的時候,背後突然被一隻大手拍了一下,光這能把人脊椎骨打斷的手勁,馮祚就知道肯定是大熊這貨了。

“先別急著睡覺,晚上十點鍾,基地西北角食堂邊集合。”

“你們要搞什麽?”

“還能搞什麽,這些天都悶在基地裏練廣播體操你不覺得無聊,兄弟們出去耍耍唄,對了,你帶便裝了吧。”

馮祚的興奮勁一下被激發了。

雖然說已經出國那麽長時間了,可是除了執行任務就是窩在基地裏訓練,外麵的花花世界一點都沒見過。想到這裏,洗澡的熱情一下被衝淡了下去,馮祚胡亂搓了個澡,然後提著臉盆一路小跑回到寢室,換上了幹淨的短袖和牛仔褲,憋足一股勁就等著時針走到十點鍾了。

本來馮祚想把礙事的槍套丟到一邊去,但是仔細想了想,他還是把NP42手槍拖回來,塞進一個快拔槍套,然後綁在了腋下,再想了想,他幹脆又找出兩個彈匣塞滿子彈裝進了口袋裏。

終於,離十點隻差五分鍾了,馮祚一下從**跳起來,拔腿就往外跑,不過一分鍾後他就轉了回來,默默地把另一把GSH-18手槍也帶上來,並且往口袋裏一下塞了三個彈匣和一枚手雷。

沒辦法,視死如歸之類的勇猛詞匯從出生開始就不屬於馮祚。

約定地點,早就有黑乎乎一群人在等了,這個數量絕對不止V仔他們三個,這讓馮祚有點搞不清狀況,腳步也不由得慢下來。

“喂,怎麽才來,我們都等得不耐煩了。”

突然,從後麵有人伸手重重拍了他一下,把馮祚嚇了一跳,隻是他扭頭看清後麵的人後,更是傻眼了。

“丁………丁哥?”

“臥槽,什麽表情,好歹我還救過你的小命吧,幾天沒見就不認識人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

這時,V仔的聲音低沉沉的想起來。

“好了,人都到齊了把,跟我來,注意別發出聲音。”

一群人默默地往牆角湊,等靠近時,馮祚才發現在那裏架了一台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鋁合金伸縮梯,高度可以越過護牆,因為基地是全新的,所以上麵還沒來得及拉刺網,隻是搭建了兩組紅外對射裝置,不過,早有被某些伸手敏捷的哥們挑到對空照射了,完全沒有威脅。

十幾號人像做賊一樣,一個接一個翻過護牆,最後一個哥們把伸縮梯一把拖上來,然後連人帶梯一躍而下。

“老滾,今晚辛苦一下,我們的逃生路就由你扛著了。”丁哥吩咐道。

被稱為老滾的新兵沉默地點點頭,轉而拉過背帶把伸縮梯被上背,一群人摸黑離開基地,向兩公裏外的城鎮跑去。

現在,馮祚覺得腦袋是越來越糊塗了,雖然兩邊之前有共同作戰的經曆,但是因為待遇,地位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原因,兩邊的關係一直不佳,比如警衛隊的新兵能輕輕鬆鬆拿到四千上月薪,而普通的突擊隊新兵隻能拿到不到三千塊錢,而且這種差距隨著他們的轉正還會進一步拉大,另外還有訓練時間和強度完全不均等的倒黴事……….

可以說,兩邊的矛盾從入伍那天開始就埋下了。

這破城市的夜晚倒還挺熱鬧,兩邊的低矮民房裏一下冒出了無數塊霓虹燈招牌,賣著水果,海鮮,宵夜和各種廉價衣物,如果忽略人群中三三兩兩背著AK步槍的武裝士兵的話,倒是個不錯的夜市。

“請吧,老兄!”

“不不,這次你們是東家,還是你們請吧。”

“唉,哪兒來的那麽多客氣,沒完了,走走走,一起請。”

大熊和丁哥在夜宵攤門口相互推讓著,擺攤的老板和食客們好奇地看著這種奇怪的東方禮節,指指點點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

最終,一隊人馬是直接進去,找了張大桌子坐下,按照老習慣先上兩箱啤酒,家夥撿新鮮的上。從表麵上看,似乎是一團和氣,但是背地裏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個怪眼,皺了多少個眉頭。

V仔摸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水垢粘成了水泥層的酒杯,輕輕把杯底在桌麵上頓了兩下。

“好吧,既然這場聚會是我提出的,那麽就由我先發言好了,首先,很高興除了留下打掩護的弟兄外,大家夥都能來,至少是看得起我,那麽,我首先提議,大家應該先幹一杯。”

有一名新兵發出了幹巴巴地笑聲。

“怎麽敢看不起你,畢竟是警衛隊的新寵,首席射手的關門大弟子,我們可比不上。”

V仔並不惱火,不緊不慢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然後一飲而盡。放下酒杯,他用銳利的眼神掃視這對麵的人。

“說話不用那麽酸溜溜的,沒錯,現在我們是比你強一些,地位高,補給優先,訓練強度要低,錢卻拿得比你們多,你們衝鋒陷陣當炮灰,卻拿著和農民工一樣的薪水………..但是我就直說了吧,像個村婦一樣糾結這種東西一點意義都沒有,還顯得你們很傻。”

“你說什麽!”

新兵們氣不過,一下呼啦啦一大片人站起來,氣氛陡然緊張起來,但是很快,丁哥直接吼起來了。

“都坐下,造反啊!”

等所有人不情不願的重新坐好後,丁哥筆直地盯著V仔看。

“繼續說。”

V仔拿起酒杯,再次給自己滿滿來了一杯,然後一飲而盡。

“我們進警衛隊,都是憑自己的本事,一刀一槍,一拳一腳從鐵老板眼皮下麵通過的,我這份待遇拿的問心無愧…………如果你們哪一天有這樣的本事了,你們隨時可以來找我,就算我現在的位置不要了,也一定把你們頂進警衛隊,絕不多說一個字廢話,在座的弟兄都可以作證!”

“我並不讚成人人平等的說法,人就是有三六九等,同樣是一個肩膀扛兩個腦袋也有人才和渣子的區別,但是我並不讚成崗位有高低之分,上層建築總是需要下層基石來頂著才能保持原來的位置,同樣的,警衛隊也隻有和突擊隊密切配合,擰成一股繩,才能戰無不勝,我們需要團結,而不是天天想著怎麽掐死對方。”

丁哥在幾秒鍾內沒有出聲,隻是把手裏的酒杯一圈圈轉著,突然,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好像有點意思,但是這麽說起來,好像過錯都在我們這邊嘍。”

“並不全是,而是在於某些煽動者。”

V仔淡淡道,但是話卻聽得丁哥直皺眉頭。

“你什麽意思?”

“丁哥,我覺得你是一個合格的頭領,和其他蠢蛋不一樣,所以我希望你稍微想一下,最初你的不滿有那麽強烈嗎?是誰在刻意製造這種差距感,為什麽你們每次都被安排在最危險的位置,而我們總是在最優越的地方。”

“媽的,當然是豬頭和鐵老板兩個逼了。”

“那麽,請問,你覺得為什麽你們會突然對一千來塊錢和一兩個小時休息時間有那麽強的憤懣呢?還有,這些消息又是怎麽如此準確的跑到你們耳朵裏的……….”

丁哥的臉色慢慢出現變化,在場的其他新兵也是,驚恐的情緒逐漸出現在他們臉上,好像是在聽一個恐怖故事。

“停,先給我閉嘴。”丁哥舉起一隻手。

V仔馬上閉嘴。

丁哥抹了把臉,似乎思索了幾秒鍾,突然,他伸出手,把V仔的酒瓶抓過來給自己滿上。

“好的,並不是說我就信了你的邪,但是我會好好考慮的……….在你們還算有誠意的前提下,關於那個什麽狗屁團結。當然,你要是在胡說八道的話,我隻能告訴你,有有慘了!”

“好,我等著。”

兩個酒杯在空中重重一碰,濺出了不少灰白色的酒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