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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姬魅夜冷冷打斷,轉頭看向院子外麵的槐樹。

銀色的頭發隨風浮動,珈藍站在那個位置無法看清姬魅夜的表情,然而,卻是知道,清鳶也是他的另外一個傷疤。

“那我先下去給君上送信。”珈藍小聲的說了一句,然後轉身走出了屋子,然而卻是站在遠處,並沒有離開,約莫半柱香之後,看到姬魅夜還是出了屋子。

他站在門口,金色的眼瞳看著園中的景象,眉色之間一片沒落和悲傷,然後抬手捏了結界,擋住五月的陽光獨自一人穿過了院子,朝後院走去。

珈藍唇邊淡淡的笑意,轉身沒有跟上。

重重結界包圍著院落的最深處,這一個地方,白煙如霧,外人的肉眼,甚至於靈力高強的人都難以看到有一處幽深的院落。

院落裏麵有一池子,裏麵紅色的睡蓮巨大如船,葉子猶如水晶雕刻,花瓣層層展開,花心卻發著有藍色的光芒,似乎裏麵像是放了一張燈。

姬魅夜站在池子邊,然後坐在旁邊的一處小石頭上,銀絲的頭發落在肩頭,發尾用一根銀絲綢帶束起,一陣風帶過,發絲隨著他白色的袍子輕輕的舞動,拂過地麵的蘭草。

此時,他目光溫和的看著池中的那朵蓮花,然後一抬手,那蓮花竟然緩緩的向他飄過來。

那花心中果真放著百年前那盞藍色的聚魂燈,而且就在聚魂燈的旁邊也就是睡蓮中間,竟然蜷縮著一個嬰兒。

嬰兒身形嬌小,似乎一隻手就能將它握住。而在聚魂燈的照耀下,孩子的身體幾乎透明,嬌弱的生怕隻要有人一抱,它就會碎掉。

嬰兒的臉還保持著剛出生的狀態,臉型並沒有張開,顯得皺巴巴的,但是,那密長的睫毛,還那小小的手指便能看出日後容貌定當絕色。

“清鳶……”姬魅夜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然後將孩子抱起來,低頭細細的打量著它,聲音有些顫抖,“清鳶,你會不會怪我?”

作為父親,他當時並沒有全力的去救醒孩子,因為君上曾說道,他和路樂樂共用一顆心,如果每三日用心頭一碗鮮血,說不定能幫助喚醒路樂樂。

整整七日,他幾乎用盡了身體裏最後一滴血,然而還是沒有讓路樂樂活過來。

然後路樂樂的死,對他來說猶如失去了任何一切,讓他不再眷念世間,甘願半年的沉睡,不願意醒來,甚至就這樣隨著路樂樂失去,化成清風追隨她也好。

而也是這樣,他也錯失了自己救醒清鳶的時機。

百年來,清鳶還是活著,隻是,永遠都保持著出生的狀態,靠著聚魂燈維持它的魂魄。

他對清鳶內疚,內疚的不敢來看它,卻又十分的想念。

百年來,每日都在內疚和彷徨中掙紮和度過。

姬魅夜將孩子生澀的抱在懷裏,目光溫柔的看著它,然後低著頭,輕吻著它的眉心。

“清鳶,一百年了,她還沒有回來,怎麽辦啊?”

路樂樂曾說了一個故事,如果這一世有人讓你傷心,讓你肝腸寸斷,那說明前世你曾經狠狠的傷害過她。

當路樂樂離開的那日,過去被自己封印一千年的記憶,竟然瞬間回來,他恍然明了,路樂樂說的沒錯,他本該承受這些痛楚,自己曾如此傷害過她。

而這一百年的等待又算是什麽?隻要她能回來,再等一千年,他也無怨無悔。

“清鳶啊,你也快醒過來啊。”他歎了一口氣,密長的睫毛閃過一絲淚痕,“若你娘親真的回來,你再裝睡,爹爹會挨罵的。所以,你也一定定要早些醒過來。”

這一百年來,他除了漫無止境的等待,便想盡了辦法想讓清鳶醒過來,然而,到底是錯過了最佳的時機。

手心的小東西動也沒有動,小手握成拳頭放在耳邊,似乎睡得很香,隻是眉頭還保持著出生時那緊蹙的狀態。

“清鳶,在聽嗎?今日該講什麽故事了?”他起身,走到池子的旁邊,此時,結界裏的雲霧散開,裏麵竟然是一個和正王府一模一樣的小院子,甚至於那蔓藤秋千也一模一樣。

清鳶乖巧的蜷縮在他懷裏,他坐在秋千上,小心的哼著路樂樂曾經為她唱的歌兒……

清鳶,你明天能醒來麽?明天是溯月的生辰,你若醒了,我便帶你去。

正文 百年之約(三)

皇宮一片喜慶,今日是溯月的生辰,他目前是南疆曆史上年歲最長在位最久的一位皇帝。

他在繼位之前就帶著大軍獨上戰場同時抵禦了南域和大泱的侵略,並且經曆了聖湖第一次開啟的場景,並與次年第一次由世子的身份登上皇位。

聖湖開啟之後,百姓不僅了解了一位新的明君,更是清楚千年前的鬼姬殿下已經重返南疆,而一段曾經被掩埋的曆史也慢慢露出水麵——南疆曆史上唯一一位用飛天舞邀出滿月的公主。

此事被重提,但是並不深入,隻是說道當年公主體弱早逝,其中原由並沒有多說。

而民間也流傳了當年作為世子的鬼姬殿下一直欽慕公主,並且邀約三生,已經等了她一千年。

眾人驚歎不已,市井街頭不知何時流出了鬼姬殿下的傾城之貌繪成圖畫,一時間,眾人紛紛搶購,但是據說,那圖畫上之人,麵容傾城傾國,卻還不足真人的十分之一。

這一來,百姓這些年最憧憬的竟然是這位從未露麵的鬼姬殿下,容貌到底如何絕色。

關於放出這個消息的罪魁禍首,君上顯然十分得意,甚至姬魅夜為此連續搬了好幾次府邸。

而這一次,珈藍很是擔心,那君上又會做出什麽驚天地的行為,因為昨日給他送信警告他不要再帶樂樂的人偶時,對方爽快的答應了。

此時,皇宮雖然喜慶,但是保衛卻一場的森嚴,不過還是有大膽的宮女早就守在了必經的路口等著傳說中的鬼姬殿下。

每一年,皇上生日時,鬼姬殿下都會出席。

而且,每一次都會有一個紅頭發的怪人大搖大擺的前來,每次來,一點都不守規矩,定然調戲一番伺候的宮女。

溯月坐在位置上,時間已經過了百年,他已經成了白發蒼蒼的老人。

時間過的真快!

他歎了一口氣,看到侍衛進來通報鬼姬殿下來了,便起身招呼了殿內所有的人退下,獨自一人上前迎了去。

西番蓮的花依舊沒有盛開,不過宮裏千年前就種植上了其他的花,此時,夏日初進,百花齊開,而遠處走來的白色身影,明明是恍惚不清,卻足以讓百花凋零愧不自如。

到底是懼怕著日光,他一如每年那樣,穿著白色的袍子,帶著風帽,唯有銀色的發絲泄落出來,而珈藍,則安靜的跟在了後麵。

眉宇淡淡的看來,雖然有淺淺的笑意,然而那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還是讓溯月微微低頭,“殿下。”

“這麽多年了,溯月你還是這般拘謹。”姬魅夜笑著開口道,目光停了片刻,便投向了大殿,卻發現隻有溯月一人,“怎麽隻有你一人?”

“尊上今日還沒有來,殿下先休息一下。”

溯月也笑了笑,然後領著姬魅夜進了大殿,裏麵擺好了豐盛的食物美酒,雖然對方不吃,但是禮節還必須有的。

“溯月你精神可好?聽珈藍說你如今又添了小曾孫?”姬魅夜坐下之後,摘掉了風帽,那張完美無暇的邪魅容顏呈露出來,不過,卻還是有一絲病態的慘白。

“嗯,小家夥很愛哭。”

“呀,溯月前年你還添小孫女呢,今年都會走路了吧。”珈藍驚奇的說道,“將那孩子抱來看看。”

溯月當年為了救路樂樂,假意成親,卻到後麵還真的成了姻緣,後麵生有三子,如今是兒孫滿堂,曾孫都有了,好不熱鬧。

還記得去年那小孫女剛出生,也是哭鬧不停,怎麽哄也哄不住,後麵殿下也好奇,命人將那孩子抱來,那孩子一見到姬魅夜殿下就開始笑。

不一會兒,那女娃娃果真抱了過來,一進大殿,大大的眼睛就看見了位置上的姬魅夜,馬上小跑的揮著手臂,發出短短的幾個字,“抱抱……”

姬魅夜楞了楞,看著旁邊的娃娃,神色似乎有些黯然,但是最後還是一笑,將娃娃抱在了懷裏。

那小女娃一到了姬魅夜的懷裏,胖乎乎的手就抓來抓去,一點都不停歇。

“清鳶要是也這般活波就好了。”姬魅夜低聲的說道,然後就將那胡作非為的孩子遞給了珈藍。

珈藍止住笑,才醒悟到,剛才定然是觸動了殿下的心事,便怏怏的接過。

誰料,他剛抱住那娃娃,那娃娃毫不領情,長大了嘴一口咬在了他脖子上,疼的珈藍咧嘴撕牙的。

可那娃娃咬了一口還不依,雙手發力揪著他一頭藍發。

“哎呦,溯月趕緊把這小潑猴給弄走。”珈藍忙求救道。

乳娘忙上前,那娃娃像是覺得好玩,反而也不肯從珈藍身上下來,還流了他一身口水。

那珈藍向來愛幹淨,幾乎就要暴跳如雷,那情景,倒是讓姬魅夜也忍不住靠在椅子上笑了起來。

“哎呀,那珈藍,這女娃兒一定是看上你了。”

就在裏麵快人仰馬翻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幾人忙回頭,果真看到了君上穿著一身風-的紅色袍子走來。

“君上……”

幾人看到他自然高興,然而目光落在他身旁那身影時,眾人的臉色猶如每年那般,頓時沉了下來。

正文 百年之約(四)

“君上,你到底怎麽了?”姬魅夜也感覺到了對方的不對勁,也走了上來。君上搖頭,目光卻是投向了位置上的女子,然後擠出一個笑容。

位置上的女子像是感受到了什麽,默默的站起來,然後也走了過來,然後拉住君上的手,對他亦微微一笑。

看到這個笑容,姬魅夜身體頓時晃了一番,眼底湧出一絲難以置信。

就算是人偶,像他那樣靈力的人都無法做出能根據主人一個眼神而行動的人偶,更何況,人偶的笑始終處於呆滯。

可是,眼前這個人偶,她眼瞳十分的清澈,看著君上的眼神帶著一份真情,像是帶著一份感激,就連那笑容都似真人般那麽親切。

若非……若非路樂樂的身體一直由他保存,那麽一刻,姬魅夜險些以為這個人都就是自己百年來日思夜想的愛人。

“怎樣?”君上抬手摸了摸女子的臉,然後將一絲垂落下的頭發仔細的挵在了她耳朵後麵,然後得意的看著姬魅夜,“本尊說了,最完美的人偶。姬魅夜,其實,大泱那塊三生石真的能許下三生。”

他放開女子的手,扭頭看著外麵的百花齊放的場麵,突然想起了什麽,“我來的時候似乎看到了蝙蝠。”丟下這一句話,君上召喚了自己的坐騎,翻身而上,然後離開。

白雲朵朵,天空難得是鏡子般的清澈,君上一身火紅色的衣衫顯得格外的刺目,隻是,很快,就消失在了天際邊。

女子站在門口,仰頭望著君上消失的地方,止了微笑,抿唇,眉宇間竟然有一份惆悵。

姬魅夜低頭,看著身邊的女子,目光深深的看著她,那熟悉的眉,熟悉的眼瞳,熟悉的鼻翼,讓他看的不由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