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給你們唱搖籃曲。”她示意書蓮就著旁邊的靠枕睡去,身子側了側,一手拉住書蓮,一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這恐怕是最後一次她為他們唱這曲子了。

小寶貝快快睡

夢中會有我相隨

陪你笑陪你累

有我相依偎

你會夢到我幾回

有我在夢最美

夢醒也安慰

花兒隨流水

日頭抱春歸

很早的時候,書蓮也醒了,命人伺候著路樂樂梳洗,不過一會兒,鳳息也來了。

他走到路樂樂身後,蒼白的臉沒有一絲血氣,雖然憔悴,然而眉目如畫,身上那種似仙氣質仍舊讓他看起來幹淨而出塵。

因為今日是十五,溯月世子的婚期,她要去觀禮,而他要去祈福。雪白的衣服,翩然如雪,墨色的發絲如平日那般散落在肩頭,唯一多的就是他腰間的一束綠色流蘇,竟與他眉間的月魄渾然一色。

在月重宮的弟子身上,腰間都有這麽一串流蘇,不過都是白色的,幾乎就被清一色的白色袍子給遮掩住,然而卻不曾看到過鳳息帶著流蘇。

她目光落在那流蘇上,微微一愣。

“忘記了?”看到她眼中的茫然,他微微一笑,拿出另外一串流蘇,放在了她腰間,“那日你說這些流蘇帶了都等於沒帶,還不如換顏色鮮豔的。我便問你,你若是要,你選什麽顏色。你一口答道綠色。昨日他們終於做好一對兒,我便拿來了。待會兒祈福的時候,我可能會離你稍微遠點,這流蘇在你身上,我一眼便可看見,而你也能看到我,便不會覺得,我將你丟下了。”

路樂樂垂下眸子,生生的避開了他的眼,袖中的手慢慢的握緊。

“來,丫頭,我將麵紗替你帶上,待會兒可要聽話,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不得離開書蓮半步。”說著,他將一番麵巾戴在她臉上。

她的身份可疑,本來就不該帶她出去,然而將她單獨留在這裏,他覺得更加不放心,倒不如將她喬裝一番,帶在身後。

本來,為溯月祈福,月重宮可帶弟子一百零八個,多了路樂樂在裏麵,就算蒙著麵紗,也無人敢問。

此時,皇城主幹道上都擠滿了百姓等著觀禮。

祭司大人將攜帶著弟子從月重宮出發,行到廣場祭台,然後開壇祈福。

而溯月世子則會帶著新婚的世子妃從皇宮出發,一路馬車而行,到祭台,接受祭司大人的祝福。

所以,當月重宮一行人剛出沒在街上,立即引起了一片轟動。

眾所周知,這麽多年來,鳳息大人是南疆曆史上最德高望重的以為祭司。布幕節,那連續幾日的大雪紛紛揚揚,讓百姓對他更為敬重。而且,祭司大人極少露麵,在百姓的心目中,他已然是神,每次的祭祀,他總是出現在南疆最高的祭台上,飄渺如仙。

而今日,他帶著眾多弟子從月重宮出發,去向廣場,而百姓將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到祭司大人,一時間,歡呼和呐喊聲此起彼伏。

甚至於,大家都忘記了今日成婚的主角兒是溯月世子。

官道的最前方是分成兩排的白衣童子,再後麵是一輛雪白的馬車,精致的雕花車篷,四麵白紗輕拂,隱隱可見裏麵坐著的三個身形。

白衣青絲……

如煙出塵……

雖然期盼著看到祭司大人的真容,然而眾人隻是看到那個輪廓,已然噓唏不已,紛紛下跪,不敢抬頭再望。

正文(九十九)放千世流離

馬車緩緩行駛而過,百姓跪在地上,皆以額觸底,眉目虔誠,方才那種歡呼在馬車行至身前,都變成了一分凝肅的安靜。

馬車走過,百姓又紛紛起來,凝目而望。

皆以為裏麵的三個身影是祭司大人和兩外侍月女神,然而,當眾人看到跟在馬車後麵的,手持蓮燈,姿態氣質脫塵的兩個女子時,心裏都是一驚。

在南疆,城中百姓可能誰也沒有見過祭司大人的容貌,但是都不會忘記曆代侍月女神。因為每月的初一十五她們都會代表月重宮到城中的湖麵上祈福,到處可見她們的身影,所以,百姓對她們並不陌生。

百姓們望著離開的馬車疑惑時,那馬車後麵的白色紗簾突然撩了起來。

遠遠,但見一雙眸子回望而來。

明亮如夜空中耀耀生輝的星辰,然而隔著一層水霧,猶如細雨薄,形成了一束雨幕,竟讓人覺得心口一怔鈍痛。好似一不巧落入凡塵的女子,無法找到歸途般,在四下無助的尋覓。

那雙眼眸在看著遠處,像是哀歎一聲,放下簾子,隻給百姓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而那馬車已經遠離了視線,進入了廣成。

廣成兩側早就圍滿了士兵,形成人牆將百姓攔在外麵,而馬車停在了路口,白衣童子站在紅色地毯的兩側,垂頭恭迎著祭司的大人。

雖然前些日子祭祀大人閉關不露麵,朝中開始不斷的彈劾他,甚至於想盡辦法孤立他。

然而在馬車簾子掀開的一瞬,看著那宛若仙裔的清美男子出來,台上早就坐在的護法麵色還是一驚,那種對祭祀心裏的寒意和懼怕還是慢慢的溢出來。

千年來,祭司一代代傳承,不知道為何到了這一代,這一位祭司容貌清美,氣質明明看似出塵溫和,可是,到底,年歲的過去,這位沉靜的祭祀大人卻總能在任何場合,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他站在地毯上,藍色的眸子淡淡的掃過眾人,落在高高的祭台上,細眉當即一蹙,似乎有些不高興。

然而看了一會兒他卻是沒有跨步前進,反而是回頭,舒展開眉,看著身後的馬車。

馬車裏跳下一個童子,皇室,長老也都認識,那是祭司大人住貼身的童子書蓮。

書蓮下馬車時也看到了那高高的祭台,當然猜到了為何祭司大人不高興。

台子太高了,他無法帶著夫人上去,如此一來,夫人隻得安排同長老院坐在一起。

書蓮抬起手,扶著一個白色身影走了出來。

滿城的紅色,猶如當年盛開的西番蓮,紅色的花瓣蔓延開來,芬芳四溢。

不管是祭司大人還是他的書童還是身後近百位月重宮的弟子,皆一片白色。然而,等馬車裏那個人走出來時,眾人眼眸還是不由一亮,隻覺得那種白,有些突兀,竟然覺得光芒四照。

同樣的白,為何竟然給人這樣一種感覺,就連當初的書蓮也疑惑了,到後來,他才明白,原來,那是因為祭司大人看著她的眼神。

那人穿著寬大的銜著狐毛的披風,因為冬日,那皮膚寬大的帽子裹著了她整張小巧的臉,白紗遮麵,隻露出一雙眼睛,竟是淡漠的沒有一絲感情。

她走得很慢,跟隨著祭司大人走上了台,因為祭祀還沒有開始,他們的座位同護法安排在了一起,也屬於高台,可以放眼看見台下的一起。

挨著鳳息坐下,鳳息側頭擔憂的看著她,壓著聲音問,“可好。”

她笑著點點頭,披風裏的手卻緊緊的抱著一隻娃娃。

也在這個時候,遠處真的傳來了歡呼聲,鳳息起身,看著遠處,唇邊有一絲溫和的笑意,“溯月來了。”

說罷,手輕輕的放在路樂樂身上,“你就在這裏坐著,那裏也不要去,如果悶就和書蓮說話。”

路樂樂突然拉住他,鳳息看了看旁人,壓著身子笑著,“如何了?”

“糖。”她舉起手,放在他唇邊。那是他之前為她準備的棗糖。因為書蓮的站位,別人也看不到他們的動作。

他眉眼一彎,張開薄唇,咬在唇裏,反手握住她,“等我。”

等我,明天我們便離開。

她唇邊泱開一抹淒楚的笑,點點頭,然後垂眸沒有再看他。

祭司大人一旦開始走上祭台,百姓必須紛紛下跪,虔誠膜拜。

直到,周圍想起了膜拜聲,路樂樂才抬起頭,看著那站在十幾米高台之上的清瘦背影,眼眶中有淚水滑落。

“誠以天地。

“誠以神明,

“賜我力量……”

遠處的紅色婚禮隊伍慢慢行駛而來,祭司大人屈膝跪在蓮花座上,一手合並放在胸前,一手放在眉心。

正在這個時候,溯月婚禮隊伍的街道上突然發出亂。

台上的人忙睜眼開去,但見街道上竟然出現了另外一隻婚禮隊伍,剛好也穿過了西邊的街道在,走到了官道上。

而因為溯月世子馬車行駛的太快,兩隊前方的馬車竟然撞了起來。

眾人心底吃驚怎麽回事,卻聽到馬傳來了嘶叫聲,幾匹馬竟然脫了韁繩,受驚的衝向了人群。

正文(一百)放千世流離

人群當即發出尖叫聲,路樂樂抬頭看了一眼鳳息,他還是跪在祭台上麵,白銀如雪,清風拂麵,抿著的雙唇認真的嚴肅。

祭祀開始的前半刻,是祭司大人同神靈的交流,曆代祭司無論在這個時間發生什麽事情,都不得停止,否則就要受到力量的反噬。

而這個時候,前方一片混亂,理應維持秩序的士兵竟然沒有管理。

頓時,那些烈馬,拖著馬車直接朝廣場這邊衝過來。

一路上,百姓紛紛避讓,尖叫聲此起彼伏,那幾匹馬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且朝祭台這邊衝了過來。

這邊坐著的全部都是皇室貴族,一看那些瘋了的馬兒,還有逃竄的人群,他們也都是一驚。

四大長老起身,淩空而上,落在馬前,指尖點出,試圖要控製馬衝了兒過來。

然而剛剛接近馬的前方,四個人臉色頓時大變,麵麵相覷,眉間有擔憂之色。馬被人下了念力。

路樂樂也起身,看著遠處,便見街道的盡頭,站著一個人,他手裏牽著白馬,身穿紅色的喜服,衣衫上的金色繡線的曼珠沙華多人光滑。其實,那是一張很平常的臉,清秀眉,清秀的鼻翼,清秀的薄唇。

然而,那一雙遠遠望過來的黑瞳,卻是非常的漂亮,猶如瑤池的水一樣幹淨,猶如星辰般燦爛,那望著的眼神,溫柔繾綣,波光瀲灩,不過是那麽一眼,就足以讓她沉溺下去。

隔著擁擠的街道,還有慌亂逃竄的人群,那個男子,朝她微微一笑,笑容絕世無雙。

這是滿月!

她記起了,這是滿月之日。他有了一雙黑瞳,不讓人引起注意,他易容而來,給她留下一雙美麗的眼睛。

很久之前,在正王府,她抱著小雞少爺說,夢想中,我希望我的命定人,有一天會牽著白馬,當著世人的麵,將我迎娶回家。

那個時候她還向往著灰姑娘的故事,有著少女的虛榮。

她說,那白馬王子一定要舉世無雙,他的眼睛要十分的漂亮,足以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