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伊再次從夢境裏醒來的時候依舊覺得喘不過氣。

連連幾日的夢裏他被囚禁在一副不熟悉的軀殼裏痛苦掙紮,每次都無一例外地死在那華美的屋子中。

蘭花香薰在角落的掐絲琺琅香爐裏安靜燃燒,血的氣味被掩蓋,精細的床幃濺上點滴梅色,疼痛從心到身體無限折磨,直到最後一口氣消散。

那是崔伊的噩夢,他不知道為什麽會一直重複這樣的夢境。

今天是周六,崔伊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才中午,決定前往城外的一家寺廟迷信一回。

崔伊的父母在國際貿易公司上班,家庭優渥,他本人長相也很秀氣,但性子較為安靜在大學生活裏一向獨來獨往。

給家中保姆打了個招呼,崔伊背上背包前往城郊的寺廟。

沿途他坐在地鐵上打了兩個哈欠,連日的驚醒讓他沒能睡個好覺,但他在地鐵上也不敢閉眼。

誰知會不會再次被拉進噩夢裏。

但他還是沒忍住閉上了眼,意識陷入另一場夢。

崔伊看著眼前繁複刺繡和珠寶鑲嵌的轎子,有些好奇地伸手想要掀開看看。

在他即將掀開轎簾的那一刻,從轎子裏伸出一隻蒼白的手,一個豔麗近妖的男子坐在轎裏,原本陰鬱的眉眼看到他時軟化了些,男子挑了挑眉:“你在這裏做什麽,我不是說過晚些回府?”

正在崔伊有些不解這對話時,男子從轎子中走了出來,他身形瘦削,唇薄薄情,抿起時不苟言笑看起來更加冷而精致。

男子走近崔伊時突然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病氣的臉上露出笑意,冰消雪融一刹似春花晃眼。

“小伊。”

崔伊看著男子身上的裝束,又低頭看了看他自己,他驚恐地發現自己又穿著那件綠色的長袍,他下意識遠離了男子一點搖著頭害怕道:“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我真的不想再死了,痛。”

“死?”男子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看自己,自言自語道:“我死了嗎,還是小伊,你死了?”

“啊我想起來了,”男子點點頭突然有些哀傷道,“我那年秋大病一場,確實是死了。”

男子是死人這件事讓崔伊更加覺得恐怖,他拔腿想跑但一步也動不得。

隻能眼睜睜看著男子離他越來越近,男子的臂膀抱住了他,冰冷的感覺就像和屍體肌膚相接。

崔伊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恐懼已經快要將他淹沒。

“對不起,小伊。”

他聽到男子這麽說,抱著他,再也不動了。

突然,崔伊感覺聽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崔伊將男子推開一點,抬頭看到掛在他眼角還未滴落的淚。

一瞬間,撕心裂肺的痛感再次湧上心頭,淚水衝破恐懼決堤洶湧,崔伊抱著再也不動的男子痛哭出聲。

他口中兩個很想喊出但喊不出的字,當他試圖發音時記憶就斷了片。

他沒有在夢境裏死亡,卻覺得比以往任何一場夢都要痛。

這一次從夢裏,他是哭著醒的。

地鐵剛好到達了他要去的寺廟,崔伊揉著眼睛下了地鐵。

背著包走到寺廟門口時,崔伊的心情已經平複了,但他從消災避難的那座佛像前移開,走到了地藏菩薩麵前。

崔伊虔誠地跪在蒲團上上了三炷香。

地藏菩薩保佑生者死靈,如果真的可以,就請讓那位男子能幸福往生。

崔伊走時,心裏還有個私念,他想地藏王菩薩讓他再見一麵那個男子。

出門時一個身形高挑的男子帶著明顯價值不菲的墨鏡走了進來,恰好撞上在心底偷偷摸摸許私念的崔伊。

“啊對不起。”崔伊連忙道歉,然後錯身離開,手臂卻被男子抓住。

他疑惑地轉身,男子看著他將墨鏡取下有些驚疑地道:“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那雙陰鬱眉眼從夢中突然清晰地重合到男子臉上,崔伊眼眶倏地紅了一圈,反過來揪住男子的衣服。

“那,那個,我叫崔伊,請問你叫什麽名字?”他開口激動到有些結巴,男子被他逗笑了,下意識開口:“楚瑾。”

那一刻,崔伊終於記起夢裏想要喊出的兩個字是什麽。

楚瑾看著忽然眼淚啪嗒啪嗒掉的人嚇了一跳,趕緊把崔伊拉出了寺廟,他走到自己的停車位從車裏拿出一包紙巾遞給崔伊:“多大的人了,怎麽說哭就哭。”

“對不起,對不起。”崔伊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隻是止不住眼淚不停用紙巾擤鼻涕。

“你,來寺廟幹嘛?”楚瑾問。

崔伊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被噩夢纏身含糊道:“求姻緣。”

楚瑾又笑了,崔伊這才發現他長得格外好看,笑起來更好看了。

“在地藏菩薩麵前求姻緣,你這是人鬼情未了?”

崔伊被噎得說不出話,他問:“那你呢?”

楚瑾收起笑容,他看著崔伊許久,輕笑一聲,道:“本來是來驅鬼的。”

“但看到你,我也突然想求姻緣了。”

作者有話說:

不愧是我,甜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