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念拿起手機，對準自己和葉原泰，連連自拍。在閃光燈的照耀下，蘋果手機拍攝出來的照片相當清晰。
此時，前方的湖岸兩側，開始出現了牢籠，而在牢籠內，關著骷髏和屍體，全部都是被高高吊起的。
“啊啊啊啊啊！”
就在小船靠近牢籠的時候，裏麵的屍體，立即發出了慘叫聲。
歐陽念臉色微微一白，手一抖，差點將手機摔到水裏去。
“我還是想看到俊美的吸血鬼啊，”歐陽念喃喃道：“這些可一點都不美。”
葉原泰對歐陽念的反應一點都不意外，她素來是這樣，說是喜歡哥特文化，不如說純粹是喜歡美麗的事物。
“你小心一點，”葉原泰提醒道：“等水流湍急的時候，可不要再伸出手去拍照了。”
“嗯……”
陰森詭異的音樂，聽著讓人心頭略感怪異。不過歐陽念興致還是相當高的，死之拷問是情侶們的網紅打卡聖地，雖然聽起來俗套，但卻充滿著強烈的儀式感。
她將頭微微靠在身旁的葉原泰身旁，此時，她在想，自己的情敵終究是一個死人。隨著時間推移，她終究能取代死人的位置。
在死之拷問結束後，唯有死亡才能將她和原泰分開……
唯有死亡……
忽然間，音樂驟然停息，緊接著，一段無比恐怖的低吟聲在前方的黑暗中傳來。
而那低吟聲，此時則是隨著小船的推進，變得愈發清晰。葉原泰忽然注意到，在陰暗的光芒下，牆壁上忽然浮現了一個巨大的影子。
葉原泰看向那個巨大的影子，一時間愣住了。
那莫非就是惡魔尼萊洛加？
……
“原泰，你看，這是你新畫的人物設計稿……”
阿虞的身影，即使是現在，依舊在葉原泰的腦海中無比清晰。
曾幾何時，他的心態，也和現在的歐陽念是一樣的。對他而言，和阿虞在一起，就是至高的幸福了，他不會再祈求任何心願了。
或許因為有一半德國人血統的緣故，她的漫畫，總是有著很強烈的歐美風格，而大多都是哥特風格的少女漫畫為主。然而葉原泰作為男性，卻也一樣很喜歡她的漫畫。
“這個人物是以你為原型設計的，永生不死的埃杜林伯爵，他在1852年被變成了吸血鬼，自那以後……”
葉原泰總是看著她興高采烈地介紹自己的漫畫，哪怕聽她說一天都不累。
“原泰，我想去S市，去尼萊洛加樂園那，那可是中國唯一的一家哥特文化主題樂園，我想好了，我們去那裏，到吸血鬼城堡的地下湖，經曆死之拷問……”
“什麽死之拷問，聽起來……”葉原泰第一次聽到的時候，還很不解：“似乎很不吉利啊？”
“這就是中國人的固有思維了，一聽到死，就是不吉利，就忌諱著不提。”因為一半是歐洲血統，阿虞完全沒有那種忌諱死亡的心理：“恐怖，超自然，死亡，本就是哥特文化的核心。更何況，能夠直麵死亡的存在，才能好好地活著。西方的結婚誓詞不是說了嗎？唯有死亡才能將夫妻分開，正是以死亡來襯托了婚姻的神聖啊。原泰，每一個人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死去，生命也正因為這樣才更顯得珍貴。”
葉原泰清晰記得她當時說的每一句話。
“就和結婚誓詞一樣，雖然比較冷門，但黑暗之王的死之拷問，你不覺得很浪漫嗎？唯有真摯相愛的人，才能生存下來。”
“聽起來，的確很浪漫。”
“原泰，將來我們一定要去那裏，驗證我們永恒不變的愛情，好嗎？”
“好，我答應你，等我們都有空的時候，我們一起去S市。”
那低吟聲，在葉原泰的耳畔，越來越清晰，他開始驚訝於這地下湖內的立體聲。
而隨著時間推移，他隱約開始聽清那低吟聲的具體內容。
“你……”
他聽清那低吟聲的第一個字，是“你”！
“阿念，”他連忙對對歐陽念說道：“你有聽清楚這低吟聲的內容嗎？”
歐陽念一愣，說：“現在音樂都停了，哪來什麽低吟聲啊？原泰，你是太緊張出現幻覺了吧？”
聽到歐陽念的話，葉原泰愣住了。
他隨後再看向之前投射出巨大影子的位置，卻什麽也看不到了。
這低吟聲……歐陽念聽不到，隻有自己可以聽得到嗎？
……
“原泰，你今天晚上能開車來接我嗎？”
“對不起啊，阿虞。今天我臨時到郊區拍外景，就算現在往回趕，也來不及接你了。”
“這樣啊……那真不巧，我自己打車回來吧。”
“對不起啊，阿虞。”
“沒關係，你隻是新人平麵模特，拍攝工作也做不了主的。”
然而，那是葉原泰和阿虞的最後一次通話。
阿虞在回來的路上，遭遇了車禍。對方是一名酒駕司機，事故發生的時候，阿虞當場死亡。而那時候，距離他們約定的結婚時間，隻有不到三個月了。
在停屍間看到阿虞的遺體的時候，葉原泰腦海中第一時間出現的，就是阿虞曾經對他說過的那句話。每一個人，每時每刻都有可能死去，正因為如此，生命才顯得珍貴。
這句話聽著的時候覺得很富有哲理，但當死亡降臨到自己身邊的人的時候，葉原泰更體會到了錐心徹骨的絕望和痛苦。
然而……人死是不能複生的。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扭轉這一點。
……
“你……想……”
那低吟聲一遍遍反複繼續在葉原泰的耳畔回響。
而這一次，葉原泰又聽到了一個“想”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慘叫打斷了他的思緒，葉原泰立即朝著旁邊看去，一座旁邊的牢籠內，是一個渾身綁滿了染血繃帶的人，衝到牢籠前，伸出手，發出慘叫。而這時候，小船距離牢籠隻有不到一米。
“這，是透明人嗎？”葉原泰愣愣地問歐陽念。
歐陽念此時也差不多習慣了這裏的恐怖氣氛，說道：“嗯，不是，這是被惡魔喚醒，死而複生的吸血僵屍。和受到初擁的吸血鬼不同……”
人死……是絕對無法複生的。
這一點，任何人都很清楚。什麽僵屍，吸血鬼，無非都是人類腦海幻想出來的產物。
葉原泰一直以來，都很清楚這一點。
“你……想……要……”
就在這時候，低吟聲又一次在他耳畔響起。
這一次，聲音宛如就是有人附在他耳畔說話一般。他立即轉頭看去，但他的旁邊，什麽人也沒有。
剛才……他完全聽清楚了低吟聲的全部內容。
忽然間，周圍的燈完全熄滅！而水位，也開始下降。
“原泰，接下來水流就要湍急了……”
原泰的嘴巴張了張，他想要說什麽。
說什麽呢？
“原泰，將來我們一定要去尼萊洛加樂園……”
“驗證我們永恒不變的愛情……”
三年了。在阿虞死去的三年裏，葉原泰一直都極度頹喪痛苦。
哪怕睡眠，都會感覺到心被絞痛一般。無數次午夜夢回，他都在噩夢中驚醒。
惡魔也好……吸血鬼也罷……
如果……真的存在著那種可能性的話……
“我……想要！”
他用顫抖的音調，說出了這句話。
歐陽念卻是愣住了，沒明白葉原泰的意思。
“原泰，你剛才說什麽？”
“不，沒什麽……”
葉原泰苦笑一聲，覺得自己真的瘋了。
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真的存在逆轉生死的事情。
正因為生命隨時都會失去，才會體現出生命的珍貴。
不可能的……一定是自己產生了幻聽。
一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