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掏心摸肺

不說安布魯,就連慕容野禪也微微愣神,似乎沒料到寧雲郎能如此幹脆利落的殺了奔波兒祿。

以他的身份,如何也不會想到,這次看似風光的遊獵,竟成了生命的最後一程。

祿家在吐蕃的地位,就如同昔日劍閣在江湖中的地位,高高在上,恍如神明,而祿家公子的身份比起一般的勳貴子弟來,不知還要高出多少來,若是奔波兒祿身死的消息傳回來,整個京都怕是都要震上幾震,寧雲郎或許還不明白,但安布魯卻清楚的知道祿家勢力是何等的恐怖,吐蕃以氏族劃分勢力,朝中重職皆有大族族長把持,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祿家的人,所以不誇張的說,祿家在吐蕃的確有一手遮天的權勢在,這也是為何他一個祿家公子,卻膽敢對慕容野禪說出那樣大逆不道的話來,安布魯知道,所以才選擇審時度勢,不願意在這荒郊野外和他起衝突,隻要把小姐安穩送入京都,到時候有大長老在,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卻沒有想過似寧雲郎這般一勞永逸的手段,且不說能不能破開他身邊的重重高人保護,就算當真能夠殺了他,如何麵對祿家不死不休的報複,才是最讓人絕望的。不過這些對於寧雲郎來說,卻不是要考慮的,就像奔波兒祿要殺他一樣,簡單的殺了就是殺了。

安布魯愣愣的看著那滾來的頭顱,鮮血沾滿了黃沙,那睜圓的雙目裏滿是不甘與驚恐,或許他也沒想到會死在這裏吧。

周圍那些活著的騎士,看見主心骨倒下,頓時亂了軍心,四處逃竄,尤其是那為首的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更是頭也不回的往外逃去。

安布魯頓時回過神來,神色一變,說道:“不好,別讓他們跑了。”

現在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若是讓他們把奔波兒祿身死的消息傳過去,隻怕眾人等不到走出荒漠,就要葬身黃沙之中了。

就連那些膽小怕事的商人們,此刻也臉色也湧出一抹狠色,人隻有在被逼到絕境的時候,才會爆發出所有的潛力,若是讓他們逃了,眾人之中將沒有一個能活下來,所以他們不再猶豫,紛紛拿起武器來,朝遠處追殺去了。

早已被嚇破膽的騎兵甚至連反抗的心思都沒有,紛紛被亂箭射於馬下,就連安布魯也親自拉起一張彎弓,將那被寧雲郎擒住的魁梧漢子連人帶馬一同射穿。

寧雲郎臉色詫異,似乎沒料到安布魯竟有如此箭術,聽他解釋才知道,因為對中原文化的熟稔,在吐蕃的時候,他一直充當慕容野禪的老師,傳授她禮樂騎射方麵的知識,所以他的箭術亦有一定的水準。

慕容野禪轉頭遙望大漠另一頭方向,歎了口氣,不知在心憂什麽。

她與奔波兒祿是舊識,甚至當初有人想要撮合兩人結伴為侶,隻是兩個心高氣傲之人注定是要分道揚鑣的,以後甚至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若不是大長老與祿家長輩的關係在,隻怕兵戎相見也是遲早的事,如此說來,寧雲郎算是替她了解了一樁恩怨,慕容野禪斂了斂心緒,不再多想,抬頭見寧雲郎盤坐在地,氣機流轉之下,意象紛呈,這一戰,是寧雲郎久不出手後的一戰,劍意溫養之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即便有道門千年以來獨樹一幟的抱元決護體,也委實不輕鬆,若非緊要關頭,折劍自行飛出,破開領域,隻怕孰勝孰負,還是兩說,在慕容野禪看來,劍走偏鋒也好,特立獨行也罷,這位寧公子總給人很特殊的感覺,似乎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卻又能恰到好處的融入其中。

寧雲郎運氣幾個周天以後,睜開眼睛,問道:“沒給你惹麻煩吧?”

慕容野禪白了他一眼,說道:“如果殺了祿家公子都不叫麻煩,那我也知道什麽才是麻煩了。”

寧雲郎攤手道:“世間安得雙全法,殺與被殺,誰都選擇前者。”

慕容野禪看了他一眼,問道:“到底是寧大才子,出口成章,我倒是聽說,昔日你每有佳作問世,都推脫為道士和尚所作,眼下這句也是?”

寧雲郎詫異抬頭,笑道:“確是為一名密宗和尚所做,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慕容野禪輕聲吟誦了兩句,點頭說道:“詩是好詩,可你這借口太敷衍了點。”

寧雲郎轉移這個話題,問道:“下麵怎麽辦,繼續趕路?”

慕容野禪抬頭看著天上那輪明月,伸出兩指撥了撥額前秀發,說道:“繼續趕路,若不趁早出發,一旦消息走漏,想走也走不了了。”

寧雲郎道:“除非祿家有未卜先知的高人在,不然等他們發覺,早已是幾日之後了。”

慕容野禪搖頭道:“祿家不可小覷。”

寧雲郎望了一眼一望無垠的廣袤荒漠,問道:“既然祿家在吐蕃的勢力如此之大,為何不取而代之?”

慕容野禪聞言輕聲道:“若非大長老在,他們怎甘心如此蟄伏。”

寧雲郎盯著她絕美的側臉,說道:“一旦大長老身死?”

慕容野禪輕聲道:“大長老說過,他會活到需要他活到的時候,於吐蕃來說,的確欠他太多了。”

寧雲郎感慨道:“他真了不得。”

慕容野禪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

兩人沉默以對,半晌之後慕容野禪開口道:“此事過後,再無半點回旋的餘地了。”

寧雲郎輕歎道:“或許吧。”

話音剛落,頭頂傳來一聲嘹亮的叫聲,寧雲郎抬頭看去,隻見一頭雄鷹的身影從夜空中劃過。

寧雲郎微微一愣,與慕容野禪對視一眼,神色微變。

糟了,殺人滅口不假,卻忘了還有那頭鷹!

那邊,一行人快馬加鞭而來。

氣度不俗的中年男子一馬當先,沒有瞧見自家那位子侄的身影,卻隻聽到與他如影隨形的那頭雄鷹淒慘叫著,眉頭微皺,對身後人說道:“找個懂的帶路。”

身後之人拱手恭敬道:“是。”

那中年男子身旁一人策馬同行,滿臉笑容,說道:“爹,二哥的鷹兒在,人卻不在了,莫非當真遇上了什麽?”

那名為春神祿的中年男子不鹹不淡的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那公子爺尚不自知,繼續說道:“平日裏沒少見他招搖過市,今兒終於遭了報應了吧……”

話還未說完,啪的一聲,右臉傳來一陣劇痛。

那年輕公子瞳孔劇烈收縮,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老爹,一時不知如何言語。

春神祿麵無表情說道:“就算他死了,也輪不到你上位,我不求你大富大貴,生在祿家,能夠安穩一生,已經極為難得,所以你也不要去爭個什麽,免得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多少年了,打從娘親過世以後,就從沒有打罵過他的爹,這一次,竟然沒絲毫不給他情麵,臉上陰沉得快要滴下水來。

那年輕公子咬著嘴唇,狠狠撇過頭,似乎有些賭氣。

春神祿猶豫了一下,走到他身前,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柔聲道:“我是你爹,不會害你,你大概還不知道,奔波兒祿命牌破碎的時候,大老爺是如何的暴怒,這事不會善了,不是說一個奔波兒祿是如何珍貴,而是祿家韜光養晦這麽多年,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個契機,我要是你,這種時候就要避開所有風頭,成敗與否,對我們都無多大幹係。”

年輕公子捂著發痛的臉龐,聽著這段看似掏心摸肺的話語,久久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