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白衣少女

高凡是個流浪畫家,他來往穿行於城市與鄉村之間,沒有固定的居所,當他在一個地方停留的時候,他會以賣畫或者替人畫肖像為生。現在,他正站在一座城市的邊沿,這裏有一條美麗的河流,叫柳葉河。

初秋時節,河水清澈透明,兩岸風光迷人,不遠處的石拱橋被藤蘿纏繞著,隱映在樹蔭叢中,顯得幽靜而神秘。高凡選好角度,支起畫架,開始忙碌起來。臨近黃昏,完成了兩張寫生畫稿。

這時,一個身穿白色長裙的女子走進高凡的視線,那婀娜多姿的身影,映襯著周圍的景色,簡直就是一幅完美的圖畫。高凡不失時機,快速地用畫筆勾勒,一個穿白裙的女子便躍然於紙上,白色和綠色的反差,使整個畫麵產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年輕女子越走越近,徑直走到高凡的跟前。

“先生,給我畫一張肖像吧。”

“可以,可以。”高凡連忙說。他讓女子坐在草地上,仔細端詳了一番。白衣女子看上去大概有二十一二歲,一張鵝蛋臉,高鼻梁配著櫻桃小嘴,尤其是那雙眼睛,含情脈脈,閃爍著迷人的光彩。高凡也畫過不少漂亮的的女孩子,但像這麽完美無瑕的女子,還是讓他驚歎不已。他的心嘣嘣直跳,不由的熱血湧動,他閉了下眼睛讓自己平靜下來,慢慢地拿起畫筆。

高凡畫的很認真,他平時畫這樣的肖像,非常熟練,也很有把握,這一次卻不同,他擔心能不能畫好這幅特殊的肖像,能不能把那種驚人的美展現出來,所以每畫一筆都經過深思熟慮。

光線逐漸暗淡了,年輕女子看看天色,問高凡,還沒畫好嗎。

高凡抹了一下腦門上的汗說:“還差一點。”

“你看天已經快黑了,今天就到這裏吧。明天我還是這個時間過來。”那女子站起身說。

“真對不起。”高凡有些難為情。

“我知道你是想畫好它,沒關係的。”女子晶瑩的目光好像看透了高凡的心思。

那白衣女子起身離開,她向那座石拱橋走去,遠遠的隻能看見白色的光點一閃一閃,像跳動的螢火蟲,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下午,高凡早早地來到柳葉河畔,他懷著激動的心情等待著,但左等右等,始終沒有看到那個身穿白色長裙的美麗女子款款走來。

直到黃昏降臨,有一個小男孩跑過來,交給他一個信封。高凡打開一看,裏麵裝了幾張鈔票和一頁信紙。玫瑰紅的信紙上寫著一行娟秀的字:抱歉,因為臨時有急事要出遠門,請把那幅沒畫好的肖像送到濱河路玫瑰園505號。柳綿。

柳綿。高凡在嘴裏念叨著,一種奇異的香水味從玫瑰紅的信紙上散發出來,他吸了吸鼻子,覺得這種香味更像是醉人的美酒。他站在那裏愣了片刻,突然一粒水珠落下來,正好滴到柳綿簽名的地方,圓圓的水痕迅速擴大,字跡很快變得模糊不清。下雨了,河麵升騰起朦朧的霧氣,雨點雖然不大,但打到樹葉上啪啪直響。高凡急忙脫掉外衣把畫包起來,跑回到他住的小旅館。剛進房間,雨就下大了,高凡用毛巾擦著潮濕的頭發,暗自慶幸沒有把那幅肖像畫淋濕。

晨風旅館在濱島市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旅館,位於市北的貧民區,這裏雜居著三教九流,街道狹窄擁擠,髒亂不堪,流浪漢、逃亡者、冒險家等各色人物混跡於此。高凡之所以選擇這裏,一是圖旅館便宜,二是離柳葉河近,外出寫生不用坐車,走路也隻是十幾分鍾。

早晨起來,高凡的眼睛有點發紅,他昨天熬了大半夜,臨摹了一幅白衣女子的肖像,他畫了那麽多畫,感覺這幅畫最令他滿意,他認為畫出了白衣女子的內在神韻。吃過早飯,高凡夾起那幅畫,走到櫃台前問旅館老板濱河路怎麽走,旅館老板告訴他過了柳葉河,再往西走兩裏多路。

“你是到濱河路什麽地方?”老板問高凡。

“濱河路玫瑰園。”

“那個地方可是荒廢多少年了。”

“不可能吧。”高凡咕噥一句,竟自走出旅館。

經過昨晚一場細雨,柳葉河顯得更加清新怡人,碩大的法國梧桐樹葉,碧綠的刺槐樹葉,和桔紅的楓葉交相輝映,河麵水波蕩漾,反射出的光斑尤如天上的繁星。高凡記得那天白衣女子過河的時候,就是走的這座藤蘿纏繞的石拱橋。他來到橋上,才發現石拱橋兩旁的橋欄有許多古老的石雕,大青石鋪設的橋麵,經過常年累月的磨礪,顯得光滑透亮。過了橋穿過一片樹叢,就是濱河路,橫在高凡前麵的是一條寬敞的林蔭大道。

濱河路一麵臨河,一麵靠山,沿途多是廢棄的莊園,破舊的教堂,這裏離市區較遠,但一些房子建的很別致,圓窗尖頂,具有明顯的歐式風格。看上去這一帶以前曾經繁華過,不知什麽原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高凡轉了半天,終於在一處陳舊的宅院前停下,他看見大鐵門旁有一塊鏽跡斑斑的牌子,上麵寫著玫瑰園505號。這的確像一座廢棄的別墅,鐵門上蜘蛛網密布,院牆內雜草叢生,高大的樹木後麵一座灰色的樓房若隱若現,四周靜悄悄的,真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高凡懷著僥幸心按了一下門鈴。

就在這時,從裏麵突然響起鋼琴聲,把高凡嚇了一跳,原來裏麵有人,雜亂的鋼琴時斷時續,但不見有人來開門,高凡又按了一下門鈴。不一會兒,大鐵門吱吜響了一下,一個幹瘦的老頭像幽靈一樣出現在他的麵前。

“柳綿住這裏嗎,我是來送畫的。”

“什麽畫?”老頭的表情有些詫異。

高凡把那幅肖像打開,老頭看了一眼,突然張大嘴巴,驚嚇的後退幾步,險些跌倒。

“這不是小姐嗎。你怎麽會有小姐的畫像。”

“這是她兩天前在柳葉河邊讓我畫的肖像。”

“不可能,絕不可能。”老頭聲音顫抖,連連搖頭。“小姐已經死去二十多年,這怎麽可能呢。除非你遇見鬼了。”

高凡苦笑一下:“看來我真的遇見鬼了。”

“你不相信嗎,我帶你去看小姐的墳墓。”

幹瘦老頭領著高凡繞到玫瑰園後麵,爬了一段山坡,來到了一片墓地。

“喏,你看,這就是小姐的墳墓。”

這塊墓碑已經殘破不堪,上麵的照片雖然有些模糊,高凡湊近看看,的確和他見到的柳綿非常相似,再看看墓碑上的字跡也斑駁不清,隻能辨認出一個柳字。

這回輪到高凡驚嚇的後退幾步。

“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呢。”他自言自語。

老頭彎腰揀起落在地上的幹樹葉,連連向墓碑鞠躬作揖,嘴裏咕噥了一會兒。然後對高凡說:“也許是小姐顯靈啦,你把畫留下來吧。”

高凡回到小旅館,腦子一片混亂,他拿起那頁玫瑰紅信紙,左看右看,柳綿的名字已經變了顏色,淡淡的香水味還殘留在上麵。高凡感覺像是在做夢,這一切難道不是真的嗎?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幅臨摹的肖像就靠在牆角,一雙美麗深邃的眼睛在盯著高凡,目光中似乎透著一種神秘和期待。高凡感覺後背麻酥酥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不敢再看下去,慌忙用布把畫蓋住了。

夜半時分,高凡睡的迷迷糊糊,聽見有人敲門,他問是誰,沒人答應,啪啪的敲門聲持續不斷,他披衣下床,氣惱地把門打開,一個美麗的麵龐映入他的眼瞼。

“是你?”他的聲音顫抖,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是我。”

“你是柳綿?你不是已經……”

“已經什麽,你也認為我已經死了嗎?”

“不是,我知道你是活生生的人,可我看見的那個墳墓……”高凡有點語無倫次。

“我是死了,你知道我是怎麽死的嗎?”柳綿落下一滴眼淚,她憂傷的看著高凡,倏地撕開白色長裙,胸脯上赫然露出一個被刀刺的傷口,還在汩汩地向外流著血。

高凡驚叫一聲,睜開眼,原來做了一個夢。

外麵的天黑漆漆的,四周悄無聲息,他擦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在腦海裏回想著這兩天接連發生的怪事,感覺好像掉進了一個神秘莫測的陷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