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二章世事無絕對

?明明離得那麽近,可一個疏忽,他還是沒來得及阻止。

冷莫璃腳下生風,即便知道晚了,可還想盡力補救。

“莫璃,跟我走。”武子衍嗖然闖出,探手抓向他的手臂握緊,努力的拉著他朝來時的方向拽。

“放開。”

眉眼間並無意外,好像在預料之中,冷莫璃眉色收緊,唇瓣抿成了鋒刃,腳步穩穩的紮著,周身被疏冷的氣息包裹,好像武子衍再強行拉拽下去,兄弟情意也要被凍結了。

臥槽。

為了個女人。

武子衍挑眉沉怒,手上的力道非但不鬆,反而收緊,“就算你進去,也阻止不了什麽。”

“那是我的事兒。”冷莫璃依然不為所動。

我去。

武子衍濃眉緊蹙,微眯了眼看著明顯不準把他兄弟的冷莫璃,真特麽想揮拳過去,揍他一頓。

可這會兒,如果能揍醒他,他一定會毫不猶豫。

“行了,別鬧了,有話咱們上車說。”

白沐川晚了武子衍一步,卻恰好看到了警戒在外圍的警察已經把目光轉移過來,如果他們還留在這兒繼續鬧下去,隻怕,那些人不會當他們在耍玩。

好吧,雖然帶頭的人是袁大頭,可畢竟事涉冷莫璃的隱私,沒必要鬧的人盡皆知的地步。

白沐川架起了冷莫璃的另一隻胳膊,完完全全的貫徹的淩晨那句看住他的方針,手腕下了狠力,就算冷莫璃掙紮的再狠,可一人畢竟難敵兩人的力氣,連拖帶拽的被帶離了法院正門口。

過程中,冷莫璃不甘就範,試圖開口阻撓,可被武子衍一句噎的到了喉嚨口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他說,“開庭前,淩晨發了信息過來,梅雪的媽媽現在已經在飛機上了,十幾個小時後,她會出現在另外一個國度,得到很好的治療。”

像一道曙光,劈開冷莫璃心裏的陰霾,愕然怔愣間,他已被武子衍和白沐川齊齊架上了車。

車門落鎖,雖然車體瞧著不怎麽樣,可還真別說,這改良後的版本,功能就是全;

“什麽意思?”

像是接受了現狀,冷莫璃垂斂的眉眼終於收起了幾分疏冷淡漠的意思。

白沐川撇了撇嘴,他剛剛也察覺到了冷莫璃有意不拿他們當兄弟的意思,哼了一聲,表示他這會兒心情不美麗。

雖然遭遇這種事兒挺窩囊的,可也不能隨隨便便就甩了兄弟吧?

槽,要是有了媳婦都特麽忘了兄弟,那以前的日子,還交什麽兄弟,一個人過唄。

白沐川臉子擺在麵上,冷莫璃連計較的意思都沒有,像是無關緊要一般,將目光落向武子衍。

雖然武子衍心裏也有些鬱悶,可畢竟他比白沐川要理智,不管如何,畢竟是在一起那麽多年的,所以,良心大發,他高大上的放寬了心胸,不予冷莫璃計較之前種種,將淩晨的話轉告給他,“這次過後,梅雪那兒少不得會受些騷擾,不過,淩晨和朱崇那都不會坐視不管,他的意思,等到風頭過了,送梅雪離開,不過,去哪兒,要保密。”

為什麽保密,冷莫璃不笨,怕被告方滋擾,甚至報複。

“我陪著她。”

隻要他跟她在一起,保密不保密,無所。

“不行。.”

武子衍當即立斷,眉眼深沉的看著冷莫璃,“你不是梅雪,她沒有什麽特長,在任何一個地方,隻要安排周到,就能存活,你不行,你的手是用來拿手術刀的。”

“我說過,我棄醫了。”

“冷莫璃。”

武子衍動了真怒,嗖然躥起了身形,一條腿跪在後座上,兩隻手狠狠的抓起冷莫璃肩骨兩側的衣服,目光如狼般狠狠瞪視,“一次,我當你是玩笑,這次,我就當沒有聽過,再有下一次,冷莫璃,信不信我會讓你這輩子就算想後悔,都沒有機會。”

倆倆對峙,氣場相當的兩個男人分毫不讓,各自堅守著自己的堅持。

忽然,冷莫璃笑了一下,極盡嘲諷,“做不做,是我的事兒,與你無關。”

臥槽……

尼瑪,這是上趕子找架打吧?

白沐川也是怒了,可人被武子衍控製著,後座的空間有限,他想做點什麽,好像也沒有發揮的餘地了,一時,隻能逞嘴皮子功夫,“你特麽一個腦科權威,不拿手術刀,想幹嘛?”

“你們以為,我上次說的是玩笑?”

冷莫璃眼角的餘光撇了眼白沐川,嗤嘲一句,像是坐實了他真的可以放棄的意思。

“好,好,好……”

武子衍連說了三個好字,攥著冷莫璃衣服的手絲毫沒的鬆懈,甚至,還收緊了力氣往前提了提,力氣之大,連靠在座位上不以為然的冷莫璃也帶著往前動了動身體;

“阿衍。”白沐川有些擔心的叫了一聲,他還從來沒看過武子衍生這麽大的氣,說實話,他也真有些擔心武子衍會一怒之下,真的把冷莫璃揍的狠了。

當然,他也想幫忙打兩下的,可最好還是在理智尚在的時候。

武子衍臉上發狠的表情,分明遊走在理智缺失的邊緣。

不過,好像他的擔心成了空流水。

武子衍在咬牙切的說了那三個好字之後,陡然笑了,有些森森,不懷好意。

白沐川下意識的打了個激靈,心有餘悸。

武子衍目光始終盯著冷莫璃看,看他的不為所動,看他的不以為然,他到要看看,他的不為所動,不以為然,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冷莫璃,別拿優秀給自己裝臉麵,你的優秀在什麽地方,你知道,沒了這個平台,你的優秀裝給誰看?

想從政,行啊,從公務員考起,一步一步,沒人照著你,所有的關係都得靠你自己層層打開,你手裏的錢有多少?嗯?

夠沒夠埋首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永久揮霍的?

我還忘了告訴你,全國廉政大考察,b市設了專門下去調研的小組,但凡發現一點違紀違章,都要大舉徹查,這項決策,隻要他在位一天,就不會收手,十年,噢不,九年,九年之內,你能走多遠?

從一個普通的文員開始做起,算你機遇不錯,年年能碰到天災人禍給你臉上貼金,可你以為坐在你上頭的人都是吃幹飯的?

那是什麽地方?

不是你有能力便一展拳腳的舞台。

能力這玩意,跳進那個漩渦,讓你有,你才能有,讓你沒有,想顯擺,呸,玩死你。

還有,你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在裏麵將要接受審判的人是誰,你棄醫的目的是什麽,還沒等你怎麽樣呢,如今那個人就要受到懲罰了,等你就算苦熬苦盼,費心費力的爬上去,想要報仇,可你找誰?

嗯,冷莫璃,你告訴我,你去找誰?

找一堆白骨,還是找累累墓碑?

啊?

你告訴我啊?”

靠,阿衍,要不要這麽狠啊?

唾沫星子都噴到他臉上了。

白沐川悄悄的挪了挪自己的屁股,側坐成風,緊挨著車門,好吧,他算是臨陣脫逃,免得被無辜的戰火燒著。

武子衍似乎並沒注意白沐川的表現,而是越說越上癮,目光緊緊的盯著冷莫璃,看著他明明已經皸裂開波紋的麵部表情下,還故作逞強的裝著無動於衷,心裏狠狠的啐罵一句,“槽,老虎不發威,你拿我當lky了吧,死小子,這會兒讓你知道知道,老虎發起威來,至少也能震你個天塌地陷;”

冷莫璃沒開口,武子衍像是抓到了他的弱點,堵死了一條路,他開始堵另外一條,“你也別想著既然有人代勞了,你就帶梅雪去國外,跟她媽媽匯合,我告訴你,趁早歇菜吧你,少特麽給人家平靜的生活添事非去。”

這又是幾個意思?

白沐川不解的看著武子衍。

被猜對了心思的冷莫璃,同樣回視著武子衍,哪怕他沒開口,可他眼裏的意思,清楚的寫著,“你憑什麽這麽說?”

靠,憑什麽,就憑他不能讓他從這個城市消失,就憑他怕到時候真的有突**況,他們都鞭長莫及,到時候等來的,不是他們在一起的好消息,而是噩耗。

武子衍承認,他有些草木皆兵了。

淩晨在異國的事兒,他開始還不隻端倪由頭在哪兒,可後來多少聞到些風向不同,隱隱察覺到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報複。

當然,具體更深一些的東西,淩晨沒對他說,他也不適合知道。

可他經曆了那次事後,認清了一點,絞免三窟,枝葉繁雜。

對於這一場棋局的勝勢,他從不懷疑,因為有b市那個人坐陣,無論擺開怎樣的棋局,結局都不會輸。

可再完美的棋局,總會有漏網之魚。

武子衍知道自己不高尚,對梅雪母女,他相信淩晨會做到最妥當的安排,也相信三、五年內,她們母女一定會平平安安,毫無後顧之憂。

可老話還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更何況是小人呢?

他沒法去賭三、五年後的日子,萬一真的有漏網之魚,萬一真的有死忠之人,或者,本就是人家的枝枝葉葉,查到了梅雪母女,到時候,他們施救不急,真的出了事兒,後悔嗎?

那特麽是屁話。

人都不在了,後悔給誰看?

所以,這就是他的憑證,隻不過,他沒把心思擺明,而是換了個說法,卻足以讓冷莫璃無法反駁,“冷莫璃,別跟我說,你的後半輩子就準備靠那點積蓄生活,就算你不再是我認識的冷莫璃,可一個男人,碌碌無為,總不可能吧。

你的長項在哪兒,你最清楚不過,離開了國,身在其他任何一個國度,你的本事都足以賺足一家溫飽,可除了醫術,你在其他方麵近乎於白癡,這句話,你承認不?”

呃……

雖然有些難聽,可往往事實就是這樣,沒有人是全能的天才,你為了成就一項,必然要放棄很多。

尤其像冷莫璃這樣,三十幾年的生命,他所有的熱衷度都投給了他摯愛的行業,再讓他去涉足別的,隻怕也就能像小學生一般,從頭來過吧;

可他心中那份青春熱度,卻不及當年了。

所以,碌碌無為這樣的詞,的確有可能發生在他以後的人生中。

隻是,真的能接受嗎?

享受過被人追捧的日子,重新走回零,這個過程,需要很長時間的自我調理。

冷莫離不是武子衍,不是白沐川,更別提淩晨。

他沒有任何強勢的家庭背景,他依靠的,從來都是自己。

所以,他可揮霍的資本少之又少。

武子衍的話一針見血,並不需要冷莫璃說什麽,“梅雪的媽媽需要常年服藥,你的積蓄可以支撐一時,可你有想過一個在你麵前卑微到塵埃裏的女孩,想要保留的那份唯一的自尊嗎?

當她看著曾經被追逐的你一下子落到塵埃裏,縱使你可以接受,可你以為,她會接受?

別跟我談時間,時間就是把歲月的,刀刀無情,等它在你們身上坎過千遍萬遍後,你確定,你的追逐,不是對她的折磨?

莫璃,你的理智呢?”

縱使不想承認,可武子衍的犀利刻薄,還是切中了冷莫璃的要害。

胸口像壓了一塊千金重的沉鐵,狠狠的墜壓著,壓的他想大口喘氣都變得費力。

怎麽會這樣?

為什麽要這樣?

他隻是喜歡上了一個單純天真的小姑娘,她叫梅雪,他想和她在一起,就這麽簡單,可事情為什麽會變得這麽複雜?

是從那一晚開始的吧。

那一晚,他親眼看到梅雪被欺淩後蒼白的麵色,毫無血色的唇瓣,他的心,痛了,怒火中燒的他幾乎失去了理智,可是梅雪拉住了他,有氣無力說,想回家。

他睡過她,卻還沒來得及給她個家。

因為想要明正言順的在一起,想要給她一場婚禮,所以,他們並不急著住在一起。

那一晚,冷莫璃抱著她回了自己的住處。

可腳才剛進門,梅雪恍惚的神智竟強烈的抗議起來,她掙紮著逃離,連電梯都不及做,快速的鑽入安全通道,十幾層,當他跨越樓梯一直追到她的時候,他聽見顫抖的抱著她自己,說“髒,不配。”

多麽傻的姑娘啊。

又不是她情願的。

再說,身為醫生,人情事故中,更肮髒的一麵他都見識過,這點風浪,真的不算什麽。

可他知道,梅雪在乎了。

這點風浪擊碎了一個單純女孩天真的夢;

她開始疏遠他。

哪怕他說,他不在乎。

哪怕他說,他可以照顧她,喜歡她,愛她,甚至,還可以像之前那次一般,與她水乳交融。

可是那件事之後,梅雪再沒讓他碰過她。

他知道她心裏的檻,心裏的結。

他願意給她時間,等她。

他不認為這件事情會永遠橫亙在兩人之間,不都說時光是輛列車,可以載走你的喜怒哀樂。

他等著時光來載走,他能耗得起這個時間。

可是他從來沒想過,命運是這樣的可笑。

他的存在,竟成了梅雪的負擔。

如果他不在呢?

冷莫璃不禁在心裏反問自己,如果他不在,會怎麽樣?

梅雪大概真的會忘記這裏的一切,重新開始吧?

那他是在,還是不在呢?

靜默。

無聲的靜默。

壓抑。

痛苦的壓抑。

白沐川小心的用眼尾的光遊走在冷莫璃和武子衍之間,想說什麽,動了動唇,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突然,靈光一閃,他找到了一個明顯極不適合當下氣氛的話題,“那個,淩晨準備辦婚禮了,群策群力,你們倆有沒有什麽好想法。”

白少爺,你還能再沒有眼色一點嗎?

人家這邊正被逼著分手呢,你那玩起了婚禮,這麽冷熱交替,身心折磨,真的好嗎?

武子衍鬆開了對冷莫璃的鉗製,大概也感覺到了他理智的回歸,緩了緩勒的生疼的指骨,呼了口氣,抬腳從後座邁到了駕駛位,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說道“莫璃這段時間休假,讓他安排。”

白沐川“……”

武少爺,你太有才了。

審判還沒有結束,不過,武子衍顯然沒有打算再等下去,沒那個必要。

車子發動,他漂亮的玩了個原地漂移,車頭調轉,直接開出了法庭外的街麵。

“咱們這是去哪兒?”

見冷莫璃沒反抗,白沐川一下子泄下了包袱,頗有些興味的打聽起來。

“我準備參加個相親宴,你們幫我挑挑衣服,晚上陪我一起去。”

毫無征兆,武子衍拋了個極具話題性的題目過來。

白沐川當即眼睛就瞠大了,我嘞個去,武子衍竟然要相親了,這是打算把自己嫁出去的節奏了?

話說回來,相親宴帶上他和冷莫璃,怎麽滿滿的都是別有用心啊?

白沐川小心的看向前方武子衍的側臉,仔細的琢磨著心裏的猜測,越琢磨,越覺得自己猜測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嗯,他媳婦對他說過,要想迅速轉移一個人的注意力,就要做一件能引起他興趣的事兒。

所以,武子衍的意思是……

好吧,白沐川通透了。

不過,他覺得,武子衍真是任重而道遠啊,連他自己都覺得這事沒什麽可塑性,冷莫璃能配合,那更是不現實啊。

隻是,白沐川大概忘了,這世上還有一句話,叫世事無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