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你在顧忌……

“驕陽,來我書房。”

又是一場夜幕下的計謀,莫偉天略顯佝僂的身影,在燈影的光亮下,依然矍爍。

閱曆淬煉人心,泰山崩於前而麵色不改往往不隻是一句話那麽簡單,為之堆砌的,或許是幾十年的風雨曆練。

看著即將走向高處的孫子,莫偉天胸腔中那份激動與澎湃,竟是情不由已的讓他撫在桌簷的手掌以緊緊抓住的樣子,來避免顫抖。

書房裏,好半晌,靜謐無聲,卻偏偏透著詭譎暗湧。

莫驕陽略垂了眸,交疊雙腿,單手肘拄著沙發扶手,身子半側,掌心托著太陽穴,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樣。

“一網大魚。”

莫偉天神色現著微光,蒼眸一戾,竟是多年未見的狠絕。

莫驕陽不緊不慢的搖了搖頭,聲音清淡,卻透著我意已決的獨斷,“不行。”

“什麽”

莫偉天勝券在握的神情一愣,微愕的樣子,“你說什麽”

又重複了一遍,顯然,是他聽懂了莫驕陽話裏的意思。

也正是因為聽懂了,他重複這句,聲音已現凝重。

身處政治漩渦的人,太清楚機會到來時該如何果決的揮出利箭,那樣才是對自己最為有利的處理方式。

而莫驕陽,他在想什麽

莫偉天隱隱壓下眸子裏的深凝,蒼眸緩緩眯起,倚在靠背上的身體慢慢的前傾,貼上書果的邊緣,那裏,紅木的漆光鋥亮,光潤的仿佛能照亮人的內心。

他的氣勢很逼人,就這麽緊盯著莫驕陽,隔著兩、三米的距離,如伽馬射線掃過,分毫不錯的割開了皮囊包裹的大腦下,那裏麵深幽的思緒。

莫驕陽亦是越來越沉著、冷靜。

有些人,大抵就是天生占有這樣的優勢吧

莫偉天回想,自己在莫驕陽這個年紀的時候,是不是一樣能鎮定自若的接受這樣的目光洗禮

“你在顧忌”

一眼洞悉,一語道破。

莫驕陽似有若無的輕嗯一聲,微垂的眼瞼在這刻,輕撩了下,眼睫抬起,露出了一對深思的瞳仁,“爺爺,我不能讓淩晨腹背受敵。”

“運籌帷幄,素來都是你的強項,隻要安排得當,就不會”

莫驕陽搖了搖頭,雖然沒打斷莫偉天的話,可他的動作,已經讓莫偉天息了聲。

他似冷清,卻偏偏透著溫暖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響起,“沒有任何一場算計是萬無一失的,那是山口組,軍隊裏的,我可以不在乎,可山口組盤根錯節,在日本發展至今,實力,勢力,都不是一兩次行動可以滅絕的。”

聲音微頓,他伸手從口袋裏摸了煙盒出來,剛想點上,老爺子眉頭就皺了下,“不是忌了嗎”

莫驕陽:“”

桌上有茶水,老爺子一年四季不離茶。

這會兒,莫驕陽抽不了煙,便探手端了杯茶在手,淺飲一口,潤澤了唇和喉嚨,這才繼續說道:“山口組的猖獗,爺爺應該也有所耳聞,一個團夥,勢力再龐大,若說背後沒有依仗,那也是不可能的。”

莫偉天自然明白莫驕陽話裏的意思,山口組後麵的依仗,很有可能就是日本當權者。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要斬斷這枝脈絡。

莫驕陽以手心托杯,目光繼續平靜的與老爺子對視,“想拉下那幾個人,沒有山口組,一樣能在這次行動裏找到契機,不過,此刻,還不是人心惶惶的時候,畢竟,接下來的一段日子,b市的風暴,怕是會讓許多人汲汲不安。”

“說了這麽多,你不過不想牽連淩家。”

莫偉天到是一針見血,隻是這話裏的喜怒到是聽不出多少。

莫驕陽不否認,握著茶杯的手玩味的翻轉了一圈茶杯,才道:“爺爺心裏,一樣不會舍得淩晨出事。”

老爺子被親孫子反將一軍,突然就愣怔一下,隨後,狀似無奈,又像是感慨般的笑了。

肅然的眸子因為這一笑,和緩了冰霜,春暖已至,花開不遠。

莫家書房,前後不過二十幾分鍾,一個家族,一個人的命運,就這般由死到生,回歸平靜。

淩家,又是一晚上難得的家人團聚。

“我跟你說,你這麽頻繁的帶唐七出差,你二嬸就算嘴上不說,心裏也有想法的。”

果淑慧狀似提醒的看向淩晨,將手裏的茶盤放到茶幾上,給老爺子倒了一杯大紅袍,順便也給自己的男人倒了一杯。

淩兆基接過茶業的時候,順手拉著果淑慧的胳膊坐了下來,“好好說話。”

果淑慧:“”

哪隻耳朵聽見她沒好好說話了

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她抬眸看了眼對麵沙發,一雙眸子隻纏在他媳婦身上的兒了,抬手撫了下額,“阿鬱,你也幫媽說說他。”

“啊”周鬱抿著湯水置身事外,被點名,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樣,眸光眨動著在婆婆和自己男人之間遊移,片刻,才笑了一下,透著不好意思,“媽,沒聽二嬸說過啊”

撲哧

淩晨失笑的整個人伸開手臂,把周鬱抱進了懷裏,搖晃之餘,心裏想說,媳婦,你太可愛了。

果淑慧一時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瞧著兒子那副完全沒聽時耳朵裏的模樣,剛想再嘮叨一遍,胳膊就被淩兆基扯了一下。

他眉眼笑意深濃,與她對視時,心血**的說道:“明天你陪我逛逛商場吧。”

“啊”

這下,輪到果淑慧迷糊了,“你,確定”

在逛街這種事兒上,女人向來天賦異稟,而男人

淩兆基心裏搖頭,嘴上卻說,“想挑幾件換季的衣服,順便再給你看看首飾。”

什麽日子啊

周鬱納悶的偏頭看著淩晨,以目光問詢。

淩晨聳了聳肩,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樣子。

扯開了話題,一家人在樓下又說了一會兒閑話,到了晚上八點半多,便陸續起身,回房間睡覺了。

周鬱躺在床上的時候,想起今天張學寬給她打電話的事兒,便側過身子,看著淩晨,低低的說了,“你知道宜家餐飲嗎”

“宜家”

淩晨似乎在思考,不過,也許是最近太忙,對這個名字,實在不熟,搖了搖頭,“好像,沒聽過。”

“學長說是一家全國連鎖的餐飲,東西味道不錯,就是有點奇怪。”

淩晨詫異的挑了下眉,“奇怪”

還真沒聽誰把這個詞用到餐飲業。

張學寬給周鬱的電話,其實是挑明了自己的意思,就是希望淩晨插手,畢竟以他的身份,還真不足以依靠那丁點的懷疑,就去妄下斷言,甚至做出什麽偏激的報道。

不過,心裏的懷孕又像種子生根發芽般的滋長著,隱約覺得,這件事兒,怕是又能助推晨光更進一步,占穩業界頭把交椅的寶座。

在周鬱懷孕沒上班期間,晨光陸續又做了幾次犀利卻又直擊民心的真實報道,再輔以b市奚彤君的運作,文化部那邊的褒獎文件,就跟不要錢似的往過發,一時間,晨光的鋒芒,真是再難遮掩。

周鬱原本有心讓張學寬跟進一下女子會所的事兒,不過,淩晨交給了袁大頭,那邊又在秘密搜集證據,張學寬為了配合警方,也不會大張旗鼓的做什麽,隻是安排了可靠的人混進會所,一點點的摸索有用的資料,為後續報道提供有效的證據和助力。

如今又扯出這件事兒。

周鬱心裏那顆好容易安分下來的事業心,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碰到感興趣的人或事,瞳仁都會獵人般的光芒。

淩晨似笑非笑的睨著周鬱,被子下,他攬著她的後頸,往自己懷裏托了托,讓她的頭依在自己的肩上,聲音低緩,“明天我會讓尹嘯聯係張學寬。”

周鬱:“”

能說男人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嗎

雖然也知道瞞不過他,可周鬱還是咬了唇瓣。

“會疼。”

輕柔的聲音似寵似溺般的鑽進了周鬱的耳道,在她還沒想明白他是不是有六隻眼的時候,唇瓣與牙齒之間,帶著男人體溫的手指,便鑽了進來。

常年吸煙,男人的指尖會有尼古丁的味道,周鬱以前還分辨不出,可在一起久了,她覺得,他身上每一處,都有獨物的味道。

包括毛孔,舒張起來,便是男性濕潤的汗味。

“又不會真的咬。”

類似於嘟囔,卻更像是囈語。

周鬱的聲音很輕,配合著男人鬆開了唇瓣,她矯情的在男人懷裏動了動身體,翻身的時候,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困意襲來,到也不再糾結自己一時半會不能重新工作的事兒上,滿不在乎的說道:“那你別忘了。”

這丫頭。

淩晨不意周鬱的困意來的這麽快,前一秒心思剛起,這會兒,翻個身,竟是睡了

懷了孕的女人,到是比平常少了剛硬。

說實話,他喜歡周鬱性格上的這份柔軟。

再次接到張學寬的電話,是在那晚之後的第四天,淩晨又出差了。

周鬱以為他已經交待過尹嘯跟張學寬聯係,可聽張學寬電話裏的意思,分明他把這事兒給忘了。

“對不起學長,我這一懷孕,記性都不好了。”

掀過了與淩晨提過那一頁,周鬱直接把責任臨到了自己身上。

張學寬似乎笑了一下,不過,語氣卻顯得認真,“如果可以,我想親自見見總裁。”

“他出差了。”

周鬱微訝的回了一句,隨後問道:“出了什麽事兒嗎”

張學寬的態度,讓周鬱顯得重視。

“嗯,周鬱,總裁跟袁副局,關係是不是很好”

袁副局。

周鬱愣了一下,好像還沒反應過來這個稱謂是對誰

“就是光頭那個,原來在刑警隊,後來升了,現在聽說是副局長,噢,你還記不記得你參與的一個采訪,劫持人質那次”

“你說是他啊。”

周鬱從怔愣中恍過神來,一下子就明白了,“我打電話問問吧。”

“好,我等你回信。”

周鬱:“”

她好像讓張學寬誤會了。

她不是給淩晨打電話,也不是給袁大頭打電話,因為淩晨出差在外,打電話也沒用,至於袁大頭,她是壓根就不知道人家的電話。

手機裏傳來嘟嘟的盲音,周鬱拿著電話想了一會兒,撥到了尹嘯的手機上。

尹嘯還真沒接過周鬱除工作以外的電話,這會兒納悶之餘,又因為聽到她要見的人,詫異道:“袁副局”

好端端的,見他幹嗎

周鬱聽出尹嘯聲音裏的驚訝,笑了一下,“是雜誌社那邊,張總編想見他,淩晨不在,我就想到了你。”

尹嘯恍然過來,隻是,他垂眸想了一下,並不太肯定的說道:“太太,我先跟袁局那邊聯係一下,看看他的時間吧。”

尹嘯到底不比淩晨,在袁大頭麵前那份仗義勁,短了些。

不過,再短,因為他背後撐腰的人是淩晨,袁大頭到也給了麵子,定了時間。

周鬱把見麵的時間告訴了張學寬,未等掛電話,張學寬就提了一句,“如果方便,下午一起吧。”

周鬱:“”

下午三點,宜家餐廳。

周鬱沒想到張學寬會約在這兒。

出門前,老爺子安排了司機送她過來,這會兒司機停了車,周鬱下來的時候,輕聲交待道:“你可以在附近轉轉,我大概要一會兒時間。”

“沒關係的,我在車裏等你。”

司機笑著回答,一副盡職盡責的樣子。

周鬱莞爾一笑,點了下頭,便朝著餐廳的正門走去。

說是餐廳,其實是一家三層樓的中小型餐飲,不知道老板是什麽人,內置的韻味,很讓人有種空山靜竹泉水潺潺的靈動感。

說實話,這樣的用餐地方,雖然沒有大酒店的豪奢,可給人的感覺,卻極其放鬆,想必就算桌上的飯食平凡若家常,也將是別有味道的。

張學寬作為東道,來的最早,站在二樓扶手邊,看到周鬱時,笑著朝她招了招手。

這個季節還穿著外衣,不過,室內溫暖,進包廂的時候,周鬱便把外衣脫了,搭在椅背上。

“好像胖了不少。”

張學寬目光在周鬱身上掠過,忽然笑著開口,一副打趣揶揄的表情。

周鬱看著轉台上,張學寬倒好的熱水正緩緩朝著她的方向轉過來,伸出手時,輕笑起來,“嫂子懷孕的時候,你也這麽說”

嗬嗬嗬

張學寬失笑搖頭,一雙眸子透著幾許無可奈何的光,握著水杯的手微微動了動,帶起了杯中的水紋,“還以為,休養在家,這張嘴也變懶了呢。”

顯然,周鬱一語中的了。

她的眸中透著促狹,誤打誤撞的說中了女人的心思,就算是懷孕,胖這個字眼,還是離女人遠一點為好。

她挑了挑眉,看著似笑又似無奈的張學寬,呼了口氣,“向東、向西,還好吧”

一瞬間的寂寥,似乎再也遮擋不住她笑容下的難過。

張學寬也跟著一聲輕歎,“向東做了組長,又招了幾個員工,向西的性子還是那樣,大咧咧的,圓圓頭期的時候,戚頃回來過,去她墳前送過花,聽說跟向東喝了大半夜的酒,隔天一早,趕早班機走的。”

“還算他有良心。”

周鬱似嗔還笑的說著,心裏不夠又想起了以前一組人在一起嘻哈打鬧的日子。

“抱歉,來晚了。”

就在包廂裏的氣氛漸漸沉凝下來的時候,袁大頭推門而入。

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十幾分鍾,於他這樣的大忙人,到也不算什麽。

抱歉,有幾分客氣的意思,不過,也足見他對包廂裏的兩個人還是尊重的。

張學寬起身寒喧,一邊伸手,一邊笑道:“袁局,百忙之餘,打擾了。”

“哈哈,沒那麽誇張,尹嘯說,你有事兒”

袁大頭一揮手,笑的親和,眸光轉向周鬱,點下頭,“淩太太也在。”

“袁局。”

禮貌的關係,周鬱也要起身。

袁大頭不知道是來之前從尹嘯那裏聽到什麽,還是他眼神太厲,一下子就看出周鬱身體的變化,連忙客氣的上前,“淩太太懷著孕呢,還是好好坐著吧。”

“袁局也坐。”

見周鬱將起未起,又坐了回去,張學寬適時的拉開袁大頭身側的一把椅子,笑著請他入座。

袁大頭或許是習慣了有人為他拉椅子,順勢坐下去的時候,眉眼不見變化,隻是搭在餐桌上,戴表的那隻手腕翻動了一下。

“袁局還有公務”

張學寬也是心細如發,一個動作,便看懂了袁在頭的提示。

袁大頭笑的真實一些,“局裏四點有個會,你有事兒,直說。”

這是不吃飯的節奏啊。

“一會兒菜上來”

張學寬一語未完,袁大頭晃動腕表的手又是一揮,攔了他的話,自顧說道:“我不吃,中午吃了,晚上有應酬,尹嘯打電話,淩太太也在這兒,張總編有話直言,需要我配合的,我竭盡全力。”

袁大頭態度一擺,靜待張學寬開口。

原本以為他會直入主題,卻沒想到,張學寬一句話噎的袁大頭半晌沒再開口。

張學寬說,“如果我說,我想請袁局配合我吃完這頓飯呢”

袁大頭:“”

不知何時點的菜,像是定好了時間似的,色香味濃鬱的六道菜肴同時被服務員送進了包廂。

“酒水用什麽”

服務按照慣例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