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不一樣的淩晨

晨光醫院,婦科。

深更半夜,破門而入,似乎不該是淩晨這樣的後台大老板幹的事兒,可是誰讓他的車子性能好,半夜無人的路上能開的飛起來呢,誰讓他打電話通知的人這會兒來的都比他晚呢,誰讓他一個後台大老板手裏沒有鑰匙呢?

可是沒有鑰匙怎麽了?

整個晨光醫院都是他的,他就算踢個門,也是在自己家踢的門,就算是撬個鎖,那撬的也是自個兒家的鎖,礙著誰什麽事兒了?

“淩……少……”值班醫生戰戰兢兢的看著淩少一臉陰沉的衝進了魯大夫的辦公室,那一臉要追債的表情,如果找不到可以抵債的東西,下一秒馬上就會掄起大斧子砍人了。

值班醫生腿都打顫了,腦子也開始打結了,不知道下一句話該怎麽說了。

她怎麽就這麽倒黴啊,怎麽今天晚上留的她值班啊?

值班就值班吧,不好好在值班室裏悶覺,沒事兒跑出來上什麽廁所啊。

上廁所就上廁所吧,好端端的,樓下的廁所不用,非得往上跑個樓層,你他媽腦子發熱,碰上艾伯拉,燒迷糊了吧,看著人影就跟著往上躥,人家保安都當烏龜縮回殼子裏了,就她一個傻冒,看著亮光還以為來強盜了呢。

值班醫生從小就抱了跆拳道班,練到現在,也沒放棄過,雖然成就沒多大,可是一般的竊賊,還真不在話下。

可哪成想,這會兒登堂入室開門撬鎖的,是她的飯碗,每個月準時給她工資卡裏發工資和獎金的衣食父母,那個平時瞧著挺紳士的男人,這會兒黑沉著一張臉,她毫不懷疑,她要是再不開溜,估計下個月卡裏的獎金一定為零,沒準,工資都要變成零了。

“還沒看夠?”

淩晨甚至頭都沒回,直接彎腰撬抽屜。

那樣熟練的動作,就像他之前本就是幹這行起家的。

值班醫生差點把眼睛瞪圓了,從門口的暴戾,到這會兒的精細,不過是半分鍾,或者,比這兒還要短,魯大夫人抽屜,輕鬆被打開了。

淩晨陰鷙的目光這會兒到像是抽出了空隙,偏頭撇了過去,看著門口叫不上名字的值班醫生,眯起了眸子,不緊不慢的說道,“如果這個時候有病人急診找不到醫生,你認為,你還有留下來的必要?”

噝――

值班醫生倒吸了一口冷氣,甚至都沒敢與淩少的目光對視,那話語裏的冷氣差一點就把她凍僵了。

明明是警告,可是人家的警告說的是那樣的理由充足,冠冕堂皇。

“就去……就去……”

慌亂的腳步在顫音中消失,門口卻因為迎來了新一輪的腳步而變得喧鬧。

冷莫璃與剛剛的值班醫生擦肩的時候,看著那女大夫像躲避瘟疫一般的快速逃離,就能猜到淩晨這會兒的心情不順。

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兒,可是這個時間,把人都折騰來,想來不是什麽好事兒。

“冷大夫,等會兒。”

“魯大夫,你怎麽也來了?”

冷莫璃看著頭發都沒梳整齊的魯大夫也是詫異了一下,像魯大夫這個年紀,平時淩晨可是很少會找她臨時加班的。

“淩少打電話,好像有急事兒,我就過來了。”魯大夫也不明就裏,不過她這麽一大把年紀了,要是還聽不出淩晨語氣裏的不善,怕是要白活了。

冷莫璃等著魯大夫上到了台階的最後一層,然後一側身,讓著魯大夫先行,這是基本的禮貌,畢竟魯大夫的年歲在那擺著。

身子交措的時候,魯大夫隨口問了一句,“冷大夫知不知道這麽晚了,淩少叫咱們過來,是有急診?”

冷莫璃搖了搖頭,緩步跟在魯大夫的身後,“淩少沒說。”

魯大夫詫異了一下,淩少跟冷莫璃的關係,那是比好基友還鐵的關係,這麽晚被叫來,竟然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

魯大夫的疑惑在她的腳步邁進自己的辦公室,看到那搖搖欲墜的門鎖,還有門框那明顯被重力撞擊過後的扭曲時,越發的重了。

不足二十平的婦科辦公室,除了兩張相對擺著的辦公桌,還有辦公桌後麵的兩把椅子,再加上一組為了照顧魯大夫年紀大,中午休息方便特設的沙發之外,整個空間也算是富餘,至少,上班時間,魯大夫和助手坐在這裏看診,沒覺得逼仄、壓抑。

可是這會兒,明明是同樣的位置,因為坐的人不同了,屋裏的氣氛一下子就變的緊張,壓抑,甚至連空氣中的氧氣都變的稀薄了。

雙扶手的坐椅上,淩晨交疊著雙腿,微闔著眼眸,靠著椅背,仿佛沒聽到有腳步聲走近一般,右手食指在椅子右側的扶手上一下一下,有節奏的敲擊著,頭頂上是醫院科室裏最普通的白燈管,比不得裝修豪華的別墅或者宴會廳,選的都是那種暖色調的光,這樣的白熾燈,照在人身上,隻會把臉部的表情展現的更真切,原本是為了醫生看診方便的,這會兒,到成了他清楚傳達心意的寫照。

不得不說,淩晨平時表現的太過紳士,為人大氣,不拘小節,一說話眉梢眼角配合著挑動的樣子,讓人又感覺有些輕佻。

這種輕佻,若是放在那些流氓地痞身上,那一定是讓人厭惡透頂的,可是在淩晨這樣頗有風度的紳士身上,隻會覺得人家就算是輕佻,那也是有著雄厚資本的,而且,這樣的成功人士,若是再不輕佻點,估計這世上的好女人也沒辦法活了。

至少他輕佻起來,禍害的都是壞女人。

或許正是因為他有這樣算不上缺點的缺點,讓醫院裏的醫生,護士們覺得他更真實,少了那種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距離感,所以,大家口口相傳的,都是他如何的風度翩翩,如何的幽默風趣,如何的詼諧大度。

也正是因為這些溢美之詞的渲染,讓魯大夫幾乎不曾想像過,這樣一個人,有一天把冰霜掛在臉上的時候,會是遇到怎樣的事兒?

“出了什麽事兒?”冷莫璃也發覺淩晨的情緒不對,至少,他和魯大夫進屋都有五分鍾了,可是淩晨愣是一句話沒說,隻保持著那個動作,還有那個敲擊的姿勢。

冷莫璃是醫生,醫生、律師、記者,這種經常與人打交道的職業,會習慣的在專業之外選修心理學,因為這樣可以讓他們在工作中更好的與病人溝通。

冷莫璃在聽到淩晨敲擊的節奏時,就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再等了有兩分鍾左右的時候,他又看了一眼魯大夫,及至到了五分鍾,他在心裏默數了時間,才出聲打斷。

果然,淩晨停止了剛剛敲擊的動作。

眼簾微微撩起,偏頭側看過去,原本淺帶風情的鳳眼,這會兒隻餘犀利的光,平時總是上揚的嘴角,這會兒也抿成了一條鋒利的直線,那道直線,就像直插人心的箭駑,隻要扣動鈑機,憑他曾在部隊裏鍛煉過的身手,哪怕不會一箭斃命,至少也會穿胸而過,當然,既然是駑,他選的,總會是最先進的連駑,就算能僥幸躲過第一箭,那麽等第二箭,第三箭到來的時候,你一樣會逃不掉斃命的下場。

這一眼,眸光暗沉,深邃似淵,是數不盡的漩渦在急速的旋轉著,那巨大的引力似乎正在嘲弄著還在想與之抗衡的微弱力量。

冷莫璃再次把目光看向了魯大夫,忖度,揣測,疑惑,抗衡,到了最後,終歸落到了寧靜。

“魯大夫,如果你最重要的東西在這間辦公室丟了,那麽,你第一懷疑的對象是誰?”

淩晨的身上,是與之臉色相當的沉冷氣場,那股子嗬氣成冰的冷冽之氣,讓他說出來的話都像是凍了冰茬,落在皮膚上,除了激起神經敏感的冷,還有邊角鋒利的刺痛。

“我不明白淩少的意思。”

魯大夫的年齡在這擺著,工作經驗,生活閱曆,都在這擺著,無論如何也不會聽不淩晨這話裏濃重的火藥味,什麽叫她丟了重要的東西,這麽晚了闖進她的辦公室,跟誰說能相信,是她丟東西,而不是這位大少丟了東西。

東西――

魯大夫靈光一閃,困意全消,“莫太太的化驗單丟了?”

一個六十多歲的人,在這寂靜的夜裏,聲帶驚怒,語氣憤慨,那一瞬間的覺悟與失色,無一不在昭示著對這件事兒的意外,又帶著淺疑。

淩晨一聲輕笑,極濃的嘲諷,聲音低緩冰涼,“魯大夫會給我一個怎樣的解釋呢?”

“淩少,你懷疑我?”

魯大夫聲音微微拔高,不難看出,她臉上的表情是被汙辱職業操守的屈辱與不甘。

以魯大夫的年紀,若是走在大街上,碰個陌生人,三、四十歲的,禮貌的都會開口叫聲阿姨,如果去坐公車,年輕人有素質的,都會起身讓座,這種美德被稱為尊老愛幼。

可是今天晚上,從進屋,她就一直站在那兒,離門口不過五、六步的距離。

現在,明明屋裏不缺椅子,連平時午睡的沙發都在那兒靜靜的擺放著,她卻隻能站在這裏,看著那個原本屬於自己的坐位被淩晨霸占著,整間辦公室,都是他逼人的氣場,小腿像灌了鉛,生生的定在了那裏,進不得,退不得。

從醫幾十年,她從來沒因為職業操守被質疑過,她的名望,不隻來源於醫術,更是靠愛惜羽毛得來的。

所以這會兒哪怕猜到了丟失的是什麽,她也能理解淩晨為什麽這麽生氣,可是這樣的黑鍋,有損她名望的事兒,絕對不能背。

淩晨哪裏看不出魯大夫的心思,對於這樣一個醫者而言,生前事兒,身後名,隻怕比命還來的重吧。

輕蔑一笑,淩晨把身子的重量,都壓到了單側的手臂上,身子前傾,連帶著眼裏逼人的光,也越來越強,就那樣直直的射向魯大夫,不轉變,不拐角,連那裏麵的情緒,都不加掩藏的傳達出去,“畢竟東西是在魯大夫的手裏丟的,不是嗎?”

哪怕魯大夫的背挺的再直,淩晨這一句話,就像一座大山,生生的壓在她的背上,彎,垮,甚至趴下。

魯大夫的臉色,青白交加,她絕不會誤以為淩晨以前對她有多禮遇,在出了莫太太的事情之後,還能對她客氣。

這個男人的眼神,已經明明確確的告訴她,如果她不提供一條有用的線索,那麽,即便這事兒與她無關,隻怕,最後都會扯上關聯。

魯大夫本來也不打算替別人背黑鍋,隻是她的觀念,做事兒要講究有根有據,不能憑借猜測就妄下斷議,那樣,很可能會毀了一個無辜的人。

可是這會兒……

魯大夫猶豫了。

“我記得那些東西交到魯大夫手裏也不過一周左右的時間,如果被偷,那一定是當時看到了這些東西存在的人做的,魯大夫不妨從這方麵去想。”

冷莫璃雖然不知道這背後的人偷這個東西有什麽用,可是這會兒淩晨的語氣這麽肯定,而且態度這麽強硬,他有一種預感,怕是這東西,惹大麻煩了。

冷莫璃說完,就看了一眼淩晨,目光對視,不過幾秒,便各自收回了。

魯大夫其實已經有個猜測,在她猜到丟的是什麽能讓淩少這麽大動幹戈的是時候,就隱約想到誰有可能,又有機會去動這個手,所以這會兒,她即便是猶豫,還是說出一個名字,她的助手,“最有可能的,隻會是李大夫。”

“給李大夫打電話,就說有個急診,請她幫忙。”

淩晨目光果決的看著魯大夫,沒有半絲討價還價的餘地。

這樣的電話,通常不該是一個主治大夫來打,不過偶爾有特殊情況,到也合情合理。

魯大夫照著淩晨的意思打了電話,淩晨便把婦科的辦公室讓了出來,起身時,還不忘指了指那一米半長的沙發,“還有兩、三個小時,天就亮了,魯大夫年紀大了,還是不要來回奔波了。”

話音落,人便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又頓了一下,看著牆上的開關,狀似提醒的說道:“我看,這燈,就不用關了吧。”

冷莫璃到是知道淩晨不讓關燈的意思,大抵是怕那個李大夫過來,會從樓上先往樓上看,要是魯大夫辦公室的燈不亮,心下起疑,沒準就逃之夭夭了,當然,她要是心裏真有鬼的話。

不過不管如何,這個燈,怕是真關不了了。

“魯大夫,明天我讓人來修門。”

冷莫璃看了一眼門鎖,聽著走廊裏男人邁步下樓梯而踩出的踏踏聲,搖了搖頭,能讓淩晨動這麽大火氣,怕是這次的事兒,真小不了。

一樓掛號室,一般急診值班都在這兒。

淩晨和冷莫璃推開了掛號室對麵的一間科室,沒有開燈,就那般靜立著。

兩人的目光都雙雙看著門口,隻要目標一出現,可以在第一時間封鎖她離開的通道,甕中捉鱉,易如反掌。

淩晨的眼神犀利如冰。

冷莫璃都開始擔心那些玻璃能不能承受他這麽高強度的震懾,會不會在某個時間突然崩裂。

“沒什麽想問的嗎?”

聲音很低,若不是屋子太靜,冷莫璃的神經高度集中著,怕是也隻能聽個含糊,咬不清每一個字的發音。

目光流轉,落到淩晨的肩頭,那道背脊如山一般的挺立著,今天晚上的淩晨,讓他看到了他極少表現出來的一麵,哪怕他偶有陰狠,可是總會麵帶笑容的示人,哪怕他的笑裏有不懷好意,有狡猾如狐,可至少嘴角是彎的,像今天晚上這樣,的確是少之又少。

“該說的時候,自然就會說。”

淩晨心下一思,便知道冷莫璃的意思,一會兒若真是李大夫幹的,自然他就能聽到真相了,所以,這會兒真沒必要讓他浪費口舌。

“莫璃,果然是天才的醫生,什麽時候都有一顆冷靜的頭腦。”

這個時候被調侃,冷莫璃到也不在意,至少,他覺得淩晨沒有剛才那麽壓抑了。

“怎麽想到用試心術?”

冷莫璃的聲音有些不讚同,這樣的催眠方式其實對於魯大夫這樣本向也是醫者,又有多年閱曆的人來說,實在是有些危險。

如果一但被破,那麽淩晨就會被反蝕,這也是他從不用的原因。

沒想到,他以前給淩晨示範過,隻當是玩笑了,如今卻被他用到了魯大夫身上。

“隻是想試試而已,難得有個可以挑戰的人。”

淩晨到是表現的不以為然,似乎對於可能出現的後果完全沒在意,或者說,他一直認為冷莫璃在誇大其辭。

“淩晨――”

“來了。”

冷莫璃剛想說什麽,就被淩晨截住了話頭。

夜,太靜,以至於刹車聲是那樣清晰的穿透了鋼筋水泥做成的牆壁,透過幾層玻璃窗,直直的刺進了淩晨和冷莫璃的耳朵裏。

來人,趕的很急。

若是這裏真有一個病患在,那麽,他們一定會拍手叫好,誇讚一句,真是位有醫德的大夫啊!

可是這會兒,淩晨身上那股子危險的信號再次發動,鷹隼般的目光緊緊的鎖著門口的兩道玻璃門,如等待獵物的雄獅,蓄勢待發。

高跟鞋踩在水泥台階上,在寂寞的夜裏,清脆的像部隊的晨號,響亮帶著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