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往往可以洗去很多痕跡,比如血流成河的李家。

隨著這場大暴雨的衝刷,那些修魔者爆碎身體流淌出的血液都被衝進了下水道。

如同他們短暫而又髒髒的一生。

李家的嫡係一脈中的絕大多數人,已經進入了修行界,算是躲過了一劫。

李守仁沒走。

作為當代家主,他必須要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才能進去。

於是藏在地下堡壘深處的李守仁通過監控清楚看見了自家那群修魔者身體爆碎的場麵。

那一刻他渾身冰冷,頭皮發炸,幾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天樂古教那邊的天鬆子老祖是絕不會放過辦事不利的李家的!

所有進入到修行界的那些家族嫡出……全完了!

“陸聖夫……蟄居杭城數十年,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天翻地覆……”

李守仁望著監控視頻喃喃自語,此刻他連恨的情緒都已經提不起來。

哀莫過於心死。

李家無數年的基業,將徹底葬送在他這一代。

沒可能翻身了!

自從踏上這條路的那一刻起,李家就再也沒有任何回頭路。

經此一役,華夏將再無李家容身之地。

甚至連他之前的布局,也將徹底失去意義。

一個屠戮自己民族人的家族,不會有任何人容許它存在於世的。

李守仁深吸了一口氣,拿出加密電話,開始了星際通訊。

“別回來了。”

“家族的基金已經轉到你那邊。”

“就在那邊好好發展吧。”

“永遠不要回來。”

“李家……罪有應得,所以沒有仇人。”

“好了,什麽都不要說了,就這樣吧,重新開始吧,莫要走這條老路。”

沒給那邊說什麽的機會,李守仁掛斷了電話。

然後他從酒櫃裏取出一瓶有著幾百年曆史的老酒,包裝很完好,密封得嚴嚴實實,所以裏麵的酒水揮發得並不多,至少還有一大半。

這本是他打算帶進修行界,到那邊慶功宴上開啟的酒。

默默將酒瓶打開,一股濃鬱的酒香瞬間飄散出來。

李守仁優雅的倒了一杯,將剩下的放在一旁,親手切了一盤最頂級的火腿。

然後,又拿出一支產自古巴的頂級雪茄。

剪去尾端,兩手一搓,一股火焰在指間燃起。

抽了一口,雪茄的香味在口腔縈繞一圈,煙被緩緩吐出。

他拿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好酒哇!”

李守仁忍不住讚歎。

這時他的房間裏傳來一陣刺耳警報聲,同時有大量呼叫傳來。

李守仁微微皺眉,關掉了報警器,屏蔽了那些呼叫。

房間再次恢複安靜。

沒一會兒功夫,整個地下堡壘便被徹底攻破。

有人推開李守仁所在的房門,幾道身影出現在這裏。

李守仁沒回頭,坐在沙發上淡淡道:“來啦?比我預想的要快不少,所以呀,一切都是自以為是,終究小看了天下英雄!”

幾個華夏高層的大人物,在一群強大修行者的護衛下,麵色肅然的走進來。

看著李守仁在那抽雪茄、吃火腿、喝美酒。

“抱歉啊,招待不周,請見諒,畢竟這輩子就隻能任性這麽最後一次了,原諒我的放肆吧。”

李守仁淡淡說道。

他抬頭看了一眼,沒有看見自己那位老同學,忍不住搖頭苦笑:“他是不忍見這一幕?還是心硬如鐵,懶得送我這將死之人最後一程?”

說著,他在人群中搜尋:“陸聖夫呢?我想見見他。”

“他可真厲害呀!”

李守仁感慨:“今天如果沒有陸聖夫,我們就成功啦!”

“可惜,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這……大概就是命吧!”

一名高層看著他,淡淡道:“李守仁,你這是何苦?你求的是什麽呢?”

“求長生呀!”

李守仁往身後沙發靠背上一倚,翹起二郎腿,優雅從容的抽著雪茄,輕抬下巴示意:“坐會吧,放心,這裏沒有任何埋伏啦,都這種時候了,我不會做任何無意義的抵抗,盡管我也算有點修為,但終究難逃一死嘛,總要死的體麵一點。”

幾個官方的高層相互對視一眼,讓其他人暫時離去。

剛剛說話那位高層道:“長生誰都想,可長生哪有那麽容易?如今外星高科技已經可以將記憶上傳……”

李守仁擺擺手,哈哈一笑:“請原諒我打斷您,那種純粹是扯淡!我是不信的!要真那麽好,那些離開地球幾十億年的前人類文明後裔,為什麽還要回來探索秘境?為什麽還要苦苦修行?”

“上傳記憶?那還是我嗎?不過是一個擁有我記憶的假人罷了!靈魂都已經不在,算什麽永生?”

另一位高層看著李守仁:“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沒有呀!”

李守仁喝了一口酒,笑道:“我就想抽完這支雪茄,喝完這瓶酒,吃完這盤火腿,然後就上路啦!我就不招待你們啦,這酒有毒。”

他也不看眾人臉色,自顧說道:“李家完啦,但你們也惹禍啦!要我做這件事的人,是修行界最頂尖的魔教之一,天樂古教裏的一位老祖,你們這次壞了他好事,恐怕他也命不久矣,絕對會對華夏這邊展開瘋狂報複,好心提醒你們一句,可要做好萬全準備。”

“這不用你說,我們心裏有數。”

一名高層冷冷說道。

“那就沒啥好說的啦,你們自便吧,我喝完這瓶酒就上路了。”

李守仁語氣始終很平淡,像是徹底認命了。

幾名高層相互看了一眼,他們來此的目的,其實是想將李守仁帶回去受審。

可看現在這情形,對方早已料到這一步,並提前做了準備,此時已是一個心存死誌的人,就算把他帶走,怕是也會死在半路上。

“你們若是不放心,就讓人在這裏守著,看著我咽氣。”

李守仁看著眾人道:“要還是不放心,就等我死後,將我頭顱割下,反正我那會已經死了,也就不在意這些了。”

“算了,走吧。”

其中一名高層看了一眼李守仁,轉身離去。

其他人也紛紛離開。

房間裏,再次變得安靜下來。

李守仁靜靜坐在那裏喝酒,但他知道,外麵一定有人在盯著他這裏。

他不在乎。

隨著一支雪茄快要抽完,火腿還剩下兩片,酒瓶也已見底。

李守仁終於站起身,抻了個懶腰,按動機關,房間外麵轟然落下一道幾十公分厚的巨大鐵門!

等外麵那些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來不及了。

房間裏。

李守仁眼中閃過一抹冰冷至極的恨意,哪裏還有之前的死誌?

“好險啊!”

李守仁長歎一聲。

若是那些人一心要將他帶回去受審,就算他拚死反抗,也根本沒有機會!

他隻能讓自己置之死地而後生!

人生最大恐怖便是死亡。

作為一個年富力強春秋鼎盛的大族家主,不到山窮水盡那一步,又怎麽會想死?

李守仁將房間裏的茶幾搬開,地毯扯掉,露出下麵一座小型法陣。

望著這座法陣,他微微有些出神,歎息道:“到了修行界,終究還是要麵臨那一關,可總比在人間接受審判,被萬眾唾棄要強吧?”

說話間,他直接激活這座法陣。

一道小型能量門,頓時出現。

“這裏沒有法陣。”

一道溫和的聲音,驟然在封閉的房間傳來。

那座小型的傳送法陣一下子就消失了。

李守仁:!!!

他瞪大眼睛,看著這個憑空出現在麵前的溫潤中年男子,一如剛剛他從監控看見那些修魔者紛紛爆碎時的反應……頭皮幾乎要炸開,渾身一片冰冷,整個人也幾乎完全喪失思考能力!

“你……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李守仁徹底破防,整個人都崩潰了。

“我一直都在啊,你剛才不是還很遺憾,沒能在臨死之前見我一麵嗎?於是我就來了。”夫子溫和地說道。

操!

李守仁整個人都要裂開了。

他問,是想確定他心中最懼怕的人會不會來,會不會看出破綻。

可不是真的想見陸聖夫啊!

房間裏的法陣仿佛從來沒存在過,消失得無影無蹤。

“接著喝吧,你的酒,還剩下一口呢。”

夫子一臉平靜的看著李守仁說道。

李守仁木雕泥塑般站在那,一雙眼中盡是絕望。

“我還有機會嗎?”

良久,他一臉苦澀的問道。

“作為一個體麵的人,你不該問這句話的。”

夫子看著他道。

李守仁點點頭,從身上取出一枚黃豆粒大小的丹藥,丟進酒杯,默默的將最後一點酒倒在杯子裏,用手輕輕搖晃著,抬起頭看著夫子。

“我想知道我究竟是怎麽輸的?”

李守仁歎息:“之前我曾詳細調查過你,包括你在杭城跟北海妖族大妖發生衝突的事情,我都已經掌握,那個時候的你,肯定不具備如今這份實力,除非……你一直在隱藏真正實力!”

夫子笑笑,道:“我有個好徒弟。”

這答案,令李守仁感到很意外。

徒弟?

“宋越?”他問。

夫子點點頭。

“怎麽可能?”李守仁感覺難以置信,但最終,他苦笑著搖搖頭,信也好,不信也罷,這一切,跟他還有什麽關係呢?

將盤子裏最後兩片火腿放進嘴裏,抽了最後一口雪茄,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看著夫子道:“李家輸給了你,但會有人找你複仇!”

夫子點點頭:“我也會去找他們。”

李守仁安靜坐在那,一雙眼漸漸失去了神采,整張臉也迅速變得漆黑。

整個人看上去生機全無。

夫子看著他道:“身首分家。”

一道無形氣刃,將李守仁頭顱割下,在那一瞬間,看似已經徹底死去的李守仁,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充滿絕望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