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裏,坐著的三人薑梨昨日裏才見過,薑幼瑤的身邊,是三房的兩位庶女。

薑幼瑤的身邊,兩個婢女正為她打著扇,薑府裏比外麵要涼一些,早晨的時候,在屋外走動也不覺得炎熱。

桌上放著一些冰糖絲絨果子酪,薑玉燕和薑玉娥一左一右的坐在薑幼瑤身邊,眾星拱月一般。

薑幼瑤見了薑梨,並未主動開口打招呼,倒是她身邊的薑玉燕,躊躇了一下,怯生生的喊了一聲:“二姐姐。”

薑梨在薑家行二,薑元柏娶了葉珍珍三年無子,身邊的通房丫鬟卻先懷了身子,按規矩這孩子不該生下來,隻是葉珍珍心軟,不忍心誤了一雙人命,孩子也就生了下來。生下孩子第二年,薑梨就出生了,那位通房也順勢抬了姨娘。

聽聞桐兒說,這位姨娘是個本分的老實人,從前是薑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平日裏不爭不搶,可惜仍舊是命不好。薑梨三歲的時候,也就是季淑然進門兩年後,薑家大小姐在花園裏玩耍的時候不慎從假山上掉下來摔死了,這位姨娘失去女兒日日夜夜傷心,不久就沒了。

薑梨對著薑玉燕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四妹。”

薑玉燕容貌平常,似乎膽子也很小,見薑梨竟然對自己點頭示意,意外極了,隨即又飛快的低下頭,好似在懼怕什麽。

薑玉娥卻是盯著薑梨看了又看,突然笑起來,道:“幾年不見,二姐和氣了許多,難怪說家廟裏磨煉人的性子呢。”

她一笑,頗有些柔弱搖曳的小家碧玉風情,隻是話語卻是刺人。薑幼瑤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薑梨了然,三房的兩位庶女,隻怕是因著身份原因,巴巴的討好薑幼瑤。薑幼瑤拿這二人當槍使,給自己找不痛快。

薑梨微微一笑,回道:“家廟的確磨煉人的性子,五妹也不必遺憾,說不準日後有機會也能體會一番,來日方長。”

“誰要體會……”薑玉娥氣急,正要說話,一直沒做聲的薑幼瑤卻拉了一把她的袖子。

薑梨看向薑幼瑤。

季淑然的親生女兒,的確長得肖似季淑然,模樣十分精致嬌美,瓜子臉,瓊鼻櫻唇,杏眼桃腮,大約是首輔府裏錦衣玉食的長養,嬌嬌嫩嫩,穿著桃粉色的紗裙,就如吉祥樓裏最珍貴的珠寶一般,一看就不是凡品。生來就該被人好好嗬護在掌心,玉足連地也不必沾染的。而她一揚眉,頓生千嬌百媚姿態,和薛芳菲傾城絕豔的容貌不同,薑幼瑤的美,是少女的、完完全全正在盛開的青澀之美。

老實說,生出這樣的容貌,被人寵愛也是應該的。薑元柏既是首輔,自然會更加疼愛這個女兒。

薑幼瑤也在打量薑梨,薑梨當年離開的時候才七歲,已經過了八年了,薑幼瑤都快記不住薑梨的模樣,在她的腦海中,庵堂裏養了八年,薑梨就該是小心翼翼、任人踐踏的卑微模樣,傲氣全無,姿態全無,隻是一個下賤的不被人關注的惡女罷了。

誰知道八年過去後,薑梨回府的第一天,就在府門口狠狠的將了自己和母親一軍。薑梨的傲氣非但沒有被磨去,反而以一種更深沉、更內斂的姿態隱藏了起來。這並不代表一件好事,薑梨變得陰險又狡詐了。

薑幼瑤又仔仔細細的從頭到腳的審視了一番薑梨,心中痛恨的發現,即便薑梨穿戴皆不如自己精致,但是,並沒有被自己比下去。那種清麗純潔的樣子,卻更像是父親薑元柏最欣賞的一類人。

薑幼瑤攪緊了手裏的帕子,深深吸了口氣,率先露出一個笑容,道:“二姐。”季淑然叮囑過她,在薑府裏,如今這個關頭,外人麵前,萬萬不可表現出對薑梨的敵意。

“三妹。”薑梨也笑道。和薑幼瑤努力擠出來的笑不一樣,薑梨的笑容自然而誠摯,任誰看了,也不會懷疑她此刻的友好。

薑幼瑤隻覺得惡心極了,她突然道:“二姐已經及笄了吧?”

“是。”

薑幼瑤揚起笑容:“過幾日我也要及笄了,二姐可不要忘記送妹妹禮物。”

薑梨怔了怔,回道:“是麽?既然三妹要及笄了,我一定會送上賀禮。”

“那就好,我聽祖母說,及笄那一日,邀請了許多人前來,二姐剛回京,也好多認識一些人,說不準還會遇見熟人。”她意味深長道。

薑梨沒在意薑幼瑤的言外之意,甚至連薑玉娥嘲弄的笑容也沒放在心上,隻是想著,薑二小姐當初及笄的時候,可是孤零零的被扔在青城山,無一人記起。薑三小姐及笄日,就要大肆操辦,明明都是薑府嫡出的女兒,這差別未免也太大了。

思及此,她有些同情那位早逝的薑二小姐。

至少薛芳菲從沒感受過被親人冷落的滋味。

她覺得有些沒意思,便轉身和桐兒往另個方向走去,沒想到才走了兩步,迎麵就差點撞上了一人。

“你走路沒長眼睛啊!”那人沒好氣的道。

“是你先撞上我家姑娘的!”桐兒忍不住分辨道。

“這哪有你個下人插嘴的份兒。”那聲音更怒,一轉眼卻愣了,道:“薑梨?”

眼前的少年和薑梨年紀相仿,膚色微黑,生的也算俊俏,正是二房盧氏所生的薑景睿。

二房的兩位少爺,大少爺薑景佑長得像薑元平,胖乎乎,笑眯眯的。二少爺薑景睿長得像盧氏,英俊些,脾氣也壞多了。

此刻,薑景睿手裏提著個巴掌大的竹籠子,裏麵傳來蟈蟈的叫聲,大約是在外逗蟈蟈來著,衣裳淩亂,額上冒汗,風風火火,姿態又囂張,十足的紈絝子弟模樣。

他看見薑梨,沒有像薑幼瑤一般表現出強烈的敵意,也沒像薑玉燕一般避之不及,這個態度,似乎還很熟悉。

薑梨斟酌了一下,想了想,才溫聲道:“堂兄。”

此話一出,薑景睿仿佛嚇了一跳,後退一大步,麵上露出了嫌惡的表情,嚷道:“你胡亂叫些什麽?”

薑梨麵上帶笑,心裏卻打著鼓,薑景佑比薑梨大一歲,薑景睿卻隻比薑梨大十來天,不曉得從前的薑二小姐是如何稱呼薑景睿的。

薑梨還沒想好接下來應當說些什麽,薑景睿又看向她,突然啐了一口道:“你現在怎麽這個樣子?”

現在?這個樣子?

薑梨不解。

那以前是什麽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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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木有喜歡這個二少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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