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裕堂和永寧公主的命令,薑梨暫時沒功夫理會,不過她不是傻子,和永寧公主前生打過交道一回,想也知道永寧公主接下來會對自己趕盡殺絕。首輔千金這個名稱唬的了佟知陽,唬的了馮裕堂,卻唬不了永寧。他們遲早要對自己痛下殺手,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安頓好彭笑他們,他們的時間不多,七日已經過去了兩日。

薑梨所說的密室,藏在桐鄉一處鬧鬼的廢棄農莊裏。農莊的地下有一條地道,地道的入口又是湖邊的石壁上,外麵都是鬱鬱蔥蔥的野草,旁人根本看不見。

葉明煜將彭笑幾人安置在那密室裏,先讓人給彭笑他們換過衣裳,吃了點東西。彭笑和何君二人還好,隻是身子虛弱些,古大和古二狀況不佳,最差的是小黑。葉明煜按照薑梨所說的,找到鍾大夫來的時候,鍾大夫連連搖頭。

葉明煜把鍾大夫唯一的兒子也給帶來了,還給了鍾大夫五百兩銀子,告訴鍾大夫,隻要能治好小黑幾人,他們會想辦法送鍾大夫離開桐鄉,再給鍾大夫一千五百兩銀子,足夠他們在外安家了。

桐鄉小縣,百姓何嚐一下子見過這麽多銀子,況且葉明煜看上去凶神惡煞的臉上還有一道疤,鍾大夫心驚膽戰,便也拿出十二萬分的努力,給小黑修複傷勢。

趁著小黑古大古二休息的時候,薑梨和彭笑幾人走到外麵說話。

葉明煜先在密室邊上尋了塊石頭坐下來,道:“阿梨,你這地方找的好,我看馮裕堂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地方。這裏麵還有石桌石凳呢,也不知是誰留下的。”

誰留下的?自然是薛昭。那時候薛昭誌怪遊記看得多了,時常道:“有朝一日我們也如這些話本裏寫的這般,撿到一個落魄英雄,正被官府追殺,我們就讓他住在這裏頭去。保管別人找不到他們,他就在這裏教我武功,嘿,過個三五年,我就是一代大俠,誰也不敢找我茬,誰要是敢動姐你一根手指頭,我就——一劍讓他們跪倒求饒!”

少年肆意的笑聲似乎還回蕩在幽深的密室裏,一語成讖,多年以後,他們果真救了被官府追殺的人藏在這裏,但卻沒有一個薛昭來習人武功了。

薑梨收回思緒,迎著彭笑幾人的目光,道:“我也是偶然聽人說的。這地方暫且是安全的,至少七日以內,馮裕堂的人找不到這裏來。隻要七日一過,什麽都不一樣了。”

“薑二小姐,多謝你。”彭笑道。他現在也算知道了薑梨的身份,也了解了薑梨在桐鄉來做的一些事。雖然還是不太明白薑梨為何這麽盡心盡力的幫助薛家翻案,但至少現在,他們僥幸活下來的五人,都相信薑梨。

或許也不能說是相信,而是願意相信,就像溺水的人陡然間發現一根救命稻草,便都會拚命朝前遊去,不管那稻草會不會沉底,誰也不願意相信那是海市蜃樓。薛懷遠對他們來說是上級,更像是老師。但凡能有一絲機會拯救薛懷遠,他們都願意一試。

“我們能做什麽?”何君問。

薑梨瞧著何君,她從前總覺得何君太文弱,怎麽能做官差,但經曆了這段日子的事,他也像一夜之間成長了不少。那個總是請求薛芳菲給他找些書籍來的青年,會為了自己心中的公平的正義,咬牙堅持著。雖然什麽都不能做,但隻要活著,就是對命運的不認輸。

索性命運還有機會來翻盤。

“單看薛家的案子,隻能經由桐鄉馮裕堂的手。隻要馮裕堂經手,薛家的案子有利也會變得不利,你們也知道,馮裕堂就是故意讓薛縣丞入獄。所以此案不能經由馮裕堂之手,我想來想去,唯有讓馮裕堂也牽扯進來,交由大理寺來管,才會有周旋的餘地。”

彭笑和何君對視一眼,道:“您想讓我們指認馮裕堂?”

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輕鬆,薑梨道:“不錯。本來我還想,讓你們指認馮裕堂,多少有些困難。便是指認他私下裏對你們用刑,這些都可以被掩蓋,而且隻有一麵之詞。但馮裕堂竟然讓你們去東山礦道,這就是自尋死路。他自己往死路上走,誰也攔不住他。”

“這是什麽意思?”葉明煜插嘴道:“不指認馮裕堂的暴行,指認他什麽?”

“指認他不上告朝廷,私自挖金。雖然東山是座廢棄的礦山,人人都知道挖不出來金。但那也是過去十幾年的事情,十幾年了,許多人都忘記了這回事。隻要放出風聲,東山還是有金子可挖,而馮裕堂卻瞞著朝廷,私自派人挖金,他的罪名可就大了。”

何君喃喃道:“私自挖井,是要抄家滅族的死罪……”

“天下的東西,就是皇帝的東西,偷人東西,還偷到了天子頭上,死不足惜。”薑梨微微一笑,“況且這位馮大人的背後,似乎還有高人指點。燕京這趟水渾著呢,誰知道馮裕堂要挖金做什麽,挖金無非是為了求財,這麽大一筆財富,若是用來招兵買馬,豈不是有通敵叛國的嫌疑?通敵叛國,那就是天下大事,大事大事,怎能在桐鄉一個小小的地方解決?便是告禦狀也不為過。”

葉明煜傻了,何君和彭笑也聽得目瞪口呆。

薑梨這短短的一席話裏,卻把馮裕堂的罪名給上升到了通敵叛國的地步。而偏偏她說的一切是可以成立的。言語如何能殺人不見血,他們這下算是見識到了。

“不錯。”何君咬著牙笑,聲音裏都帶著一種痛快的恨意,“他們本來就罄竹難書,數罪加身,說是通敵叛國還是便宜了他們。薑二小姐,你說的極有道理!那馮裕堂讓我們兄弟十五人挖金,我們介時便作為人證,指認馮裕堂的狼子野心!他想要挖金,又怕旁人發現他的打算,便讓我們這些薛大人的手下替他做事,這樣日夜不停歇的挖礦,一旦死了,也無人收屍,卻是最好不泄密的辦法!”

薑梨笑了笑。何君果真是長大了,麵對仇人,到底也知道不是所有光明磊落的辦法有用,隻是這成長和懂事,看著卻讓人有些心疼。

彭笑沉聲道:“不隻是我們,還有死去的十名弟兄。大人當初體恤我們,我們兄弟十五人,皆是父母早亡之輩。但家中到底有妻兒,如今他們被馮裕堂折磨而死,屍體扔在東山野外被野狗分食,可憐還有那些剛剛新婚不久,喜得麟兒的,如今他們的妻子兒女不知如何度過……便是拚了這條命,我彭笑也要為那些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高大的漢子雖然不流淚,卻字字血淚,聽得葉明煜也心頭激蕩不已,道:“也算我一份!那馮裕堂做盡下作事,早該遭報應了,既然老天不來出這個頭,我他娘的出!”

也許人心齊了,許多事情一開始看著艱難,到了最後,也就沒有那麽不可想象。

“但是……”何君頓了頓,平複了一下心情,才看向薑梨:“問的是馮裕堂的罪,我們大人又如何?”他還心心念念著薛懷遠。

“薛縣丞的罪名,根本就是無稽之談。說是貪汙賑災銀兩,桐鄉百姓們都可以作證。當初天災的時候,銀子都是分發到百姓手中去的,薛懷遠沒有貪汙過一個銀子。”薑梨道。

“我們都知道。”彭笑低下頭,“但問題是,沒有桐鄉百姓願意站出來。”

“也不怪他們。”何君插嘴:“禍不及妻兒,馮裕堂拿他們的父母子女來做要挾,誰心裏都顧忌著,不敢出來為大人作證。薑二小姐,馮裕堂在桐鄉成為縣丞以後,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百信都是敢怒不敢言,不僅如此,他們還草菅人命,要不是如此,百姓們早就翻了天了。可馮裕堂原本就是個混子流氓,手段也十分下作,沒有人敢冒這個險。”

“我知道。”薑梨輕聲道:“我並沒有怪他們。”其實是一樣的,如果有朝一日讓她去為一個好人叫冤,但會賠上薛懷遠和薛昭的性命,她也會猶豫。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會疼,人性就是如此,誰也不能幸免。

“那怎麽辦?”葉明煜撓撓頭。

“雖然百姓有苦衷,但此事還需要桐鄉的百姓站出來。我知道有危險,但沒有辦法,世道如此,原本的公平正義,現在需要付出代價才能得到。隻有百姓站出來,才能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要讓陷害薛家的罪人這一回不死也要脫成皮,絕不讓他們好過!”薑梨說到此處,語氣加重,眸中仿佛有一團火,過了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我來,桐鄉一共五百六十八戶人,我來親自說服他們。從今日起,還有五日,桐鄉每家每戶,沒有一戶人不曾受到薛縣丞的恩惠。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雖然幫助並不需要回報,但現在就是到了要匯報的時候。人心都是肉長得,我一家家去敲,一家家去問,五百六十八戶人,我就不信,找不出一戶人願意站出來。”她看向幾人:“總會有一戶人的,對吧?”

幾人都沉默了。

薑梨的眼睛裏,帶著期盼。她自來溫和從容,便是很緊急的事情由她的手做來,仿佛也變得不緊不慢了起來。因此極少流露出她本人的情緒,這種期盼的神情,葉明煜沒見過。

現在見過了。

也仿佛在這一刻,她便如一個真正的豆蔻少女,在滿心期待的等著一件好事發生,誰要是打破了這份小心翼翼的期望,就是十惡不赦的罪過似的。

彭笑道:“對的,一定不止一戶人,還有很多人。桐鄉的百姓,不是忘恩負義之徒,薑二小姐,你不要小看他們。”

薑梨嘴角一翹,道:“不會,我一直相信他們。”

就跟父親相信他們一樣。

……

從密室裏出來,薑梨和葉明煜往回走。

葉明煜道:“阿梨,你去說動那些百姓的時候,我也跟著一起去吧。我怕你一個人忙不過來,五百六十八戶人,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薑梨想了想:“舅舅,你不知道他們受了薛縣丞哪些恩惠,怕是說服不了。要不我回頭寫冊子給你,你照著冊子先看。”

葉明煜一愣:“難道你知道他們受了薛縣丞哪些恩惠?”

“算是吧。”薑梨笑笑。她和薛昭有時候覺得,薛懷遠真是世上難得的大善人,因著桐鄉每個百姓,隻要有難處,薛懷遠都會幫一幫。當初桐鄉窮,沒有人願意來,薛懷遠來了,也從沒打過要離開的主意。在薛懷遠看來,桐鄉的每一個百姓,都是他的親人,身為父母官,就要為百姓解難,若是百姓們連他也不能依靠,就沒有人可以依靠了。

從前她覺得問心無愧就好,到了現在,忽然有些迷茫,不知道當初薛懷遠做的這些事,究竟有沒有意義。

如果薛昭在就好了,薑梨想,他一定能明白自己此刻的迷茫,也一定能在最短的時間裏,說服自己的心。

馬車車隊,繞過薑梨走的路,重新走回了正路之上。薑梨已經在馬車上換回了原來的裝束,想來馮裕堂已經發現了東山的人被帶走,正氣急敗壞的尋人。自己的偽裝瞞不了多久,索性大大方方的走出來。馮裕堂知道是自己的人帶走的彭笑他們,卻怎麽也發現不了,左右馮裕堂也不敢威逼自己說出他們的下落,便是有恃無恐了。

薑梨坐在馬車裏,認真想著接下來應當如何做,不知不覺,外麵竟然已經天黑了。

這一日其實時間抓的很緊,但即便這樣,時間也過的很快。薑梨越來越覺得時間不夠用,七日已經過去兩日,剩下的五日,不知還來不來得及。

她挑開馬車簾,冬日裏天黑的很快。桐鄉原本的晚上雖然算不得熱鬧,卻也還是有些行人在外,而如今不知是不是因為馮裕堂在任的關係,街道上人寥寥無幾,走很久才會看到一個行人。家家戶戶都閉門閉燈,顯得桐鄉像個空城,襯的馬車在街道上行走,發出的聲音回蕩,格外清晰。

葉明煜在外嘟囔道:“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風微微吹起馬車簾的一腳,沒來由的,薑梨的心突然一跳。

拐過一個彎,就是青石巷,分明是熟悉的街道,薑梨的心中,卻突然湧出不祥的預感。她叫了一聲:“舅舅!”

“怎麽了,阿……”,葉明煜的“梨”字還沒說出來,便聽得半空之中傳來一陣風帶起的冷聲,他反應也極快,想也沒想,拔刀反手一擋,便聽得“鐺”的一聲,刀劍相碰,發出一聲巨大的響聲。

從房簷四周“嗖嗖嗖”的挑出幾條黑影,動作極快,在夜色裏幾乎和黑夜融為一體,從四麵八方向馬車直撲而來,劍尖直指薑梨!

“保護表小姐!”葉明煜隻來得及喊出這麽一聲,便和這些黑衣刺客們纏鬥在一起。

薑梨的心“咯噔”一下,她是想到了永寧會吩咐馮裕堂對自己痛下殺手,卻沒想到會這麽快!從燕京到桐鄉傳信的時間且不提,至少不會這麽快。馮裕堂接到永寧的命令,至少會猶豫一陣,自己是薑元柏的女兒,光是這個身份,也得讓馮裕堂有所忌憚。

但凡是都有料錯的時候,馮裕堂和他的主子永寧一樣,生來大膽狠辣,或許他還以為永寧公主會保他平安無虞,才會這般膽大妄為!

薑梨往外看去,一顆心漸漸往下沉,好家夥,永寧真是大手筆,他們一行人不過七人,永寧的人馬卻有二十來個。這二十來個裏,似乎有幾人武功特別高明,和葉明煜纏鬥在一起,剩下的稍次些,卻也絆住了其他的護衛。不住地有人往馬車這邊撲來,他們的目標是薑梨!

這樣下去不行!薑梨的心裏,陡然掠過一個猜想,這些人的目的是她,卻不是葉明煜他們。但一直糾纏下去,葉明煜沒準有危險。她想也不想,突然從馬車裏鑽出,倒嚇了葉明煜一跳,厲聲道:“阿梨回去!”

“我沒事舅舅!”薑梨動作快的像是在一眨眼間,轉頭摸出袖中匕首砍斷馬車繩索,腳蹬馬鐙翻身上馬,一拉韁繩,朝著夜色裏疾馳而去。

轉眼沒了蹤跡。

那些殺手見薑梨竟然棄馬車逃走,紛紛不欲與葉明煜他們纏鬥,要追趕薑梨而去。葉明煜豈會讓他們得逞,繼續提刀作戰,但對方人多,終究是漏了幾個,追隨者薑梨的背影而去。

薑梨在馬背上,此時此刻,越是危急的時候,她的頭腦反而越是清楚。

有時候,情況越是危急,人心裏越慌張,越容易出錯,有時候原本沒有那麽快落敗的,因為慌張,很快就投降。她知道不堅持到最後一刻決不放棄的道理,更何況她還有別人比不上的殺手鐧。

就是她對桐鄉的熟悉。

薑梨已經瞧了出來,方才來追殺他們的一行人,分明是分成了兩撥。人少的那些功夫更好,人多的那些功夫不怎麽樣。功夫好的人應當是永寧的人,功夫次的人就是馮裕堂不知從哪找來的烏合之眾。想來現在緊緊追隨著自己的身後殺手們,就是永寧公主的人。

畢竟追殺自己是他們的任務。

薑梨微微一笑,馬兒靈巧的跨過樹林的樹道。夜色裏,月亮漸漸被厚厚的雲層遮蓋,什麽也看不到。

但她像是能看到似的,在樹林裏靈活的穿梭。

她是在桐鄉長大的,這裏就是她的家。她在這裏看薛昭打獵,知道打獵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將獵物誘入陷阱,不動聲色的,一點一點的,每一棵樹,每一塊土地,都是她天然的屏障,熟悉的勇氣。

薑梨嘴角一翹,身後的追擊的聲音漸漸逼近,她甚至能感覺到隻要一回頭,就會有一柄鋥光的銀劍橫在自己的脖頸之上,頃刻間盜取自己的性命。

但她隻是輕巧的跳過麵前的一汪草叢,停了下來。

“撲通”“撲通”“撲通”!

三聲。

像是重物沒入水中發出的聲響,緊接著,是奇怪的咒罵聲,似乎還有驚慌失措的救命聲。

薑梨停下腳步,在草叢的對麵,輕聲笑起來。

那平靜的草叢裏,此刻變成了一個可以洞起來的湖泊,像是有什麽粘稠的,流動的將人裹了進去。有人影在其中掙紮。

“別掙紮了,”薑梨慢慢道:“這是這一帶最可怕的沼澤,越是掙紮,陷進去的越快。”

月亮漸漸的從雲層裏鑽了出來,她衣裳裙角都沾滿了樹林裏的泥濘,一張臉蛋卻幹淨的不像話,嘴角含笑,溫溫柔柔的開口,說的卻是十分可怕的話語,“哎呀,我才發現,你們已經半個身子都下去了,這就沒救了,便是有人來,也救不了你們,隻會跟著一道被拉下去。”她捂住嘴,歎息般的道:“真可憐。”

那些黑衣的殺手們,憤怒的望著她,凶狠的,但半個身子已經陷進去了,甚至有一個半張臉都陷進去了,想來是因為掙紮的太凶狠,沼澤淹沒了他的嘴巴,馬上改要灌進他的鼻子,他的眼裏,露出了驚恐。

這種活生生等待死亡的滋味,實在太煎熬了。薑梨倒不如給他們一劍,讓他們死得痛快。

薑梨顯然沒有那麽好心,而是轉身上了馬,離開了這片沼澤。

薛懷遠曾經因為這片樹林有這塊沼澤,而明令禁止她和薛昭在這裏玩耍。但薛昭調皮,卻覺得這是個天然的陷阱。他們在這裏做了很多捕獸夾,抓住了許多獵物。若非今日馮裕堂的殺手出來的突然,她讓葉明煜布置布置這片樹林,要將殺手們一網打盡也不難。就像在戰爭裏,兵法有時候能勝過蠻力。

隻有三個,真是可惜了。

薑梨駕馬往回走,她要重新走一條路線,安全回到葉明煜身邊,也不知葉明煜現在如何了。

馬兒往前走了幾步,突然不走了,前蹄在空中虛晃幾下,仿佛嗅到了某種危險的味道,踟躕不前。

清亮亮的月色裏,樹叢下,隱隱約約,數十個黑衣人呈包圍之勢,將她圍在中間。

“二小姐果然神通廣大。”為首的人冷笑一聲:“難怪夫人要讓咱們這麽多人一起前來,先前還以為是大材小用,現在看來,還是低估了二小姐。”

夫人?薑梨眉頭一皺:“季淑然?”

對方沒有說話,薑梨卻是瞬間明了,的確是季淑然。

她也知道自己這回回襄陽,季淑然一定會在暗中動手腳。畢竟在季淑然眼裏,自己是個非鏟除不可的絆腳石。但她也沒想到,季淑然的人會這麽沉得住氣,甚至還能想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辦法,讓人在背後跟著,等到自己和馮裕堂的人兩敗俱傷,分心的時候,突然殺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這是自己的失誤,薑梨冷靜的想。

對方有十來個人,自己隻有孤身一個。沒有武器,除了袖中那一把短短的匕首。但這匕首也起不了什麽作用,敵我實力太過懸殊。她沒有可以用來分散對方注意的東西,看到馮裕堂的人陷入沼澤,這些人也隻會更加警惕,不會上重複的當。

老天爺慣會玩笑,總是在看似前麵正是康莊大道的時候,告訴人生機已絕。讓希望的人更加絕望,絕望的人永墜黑暗。

“二小姐不用左顧右盼了,想出其他辦法了。”為首的人聲音裏帶了一絲奇異的惡意,道:“夫人讓我們用盡所有辦法折磨你,然後殺了。”他黏糊糊的笑了起來:“可是二小姐如此清純可人,智慧勇敢,我們都舍不得用很可怕的法子折磨你呢,要不,換個舒服些的法子?”

他周圍的黑衣人,齊齊發出如他一般的惡心笑聲。都不用想,薑梨都知道他們心裏在想什麽下作的法子。

一瞬間,她仿佛又回到了在沈家的那個午後,那種屈辱的、憤概的情緒掌握了她後來奄奄一息的半年。讓她的人生翻天覆地,而這些人,又重新勾起了她那些惡心的回憶。

薑梨目光加深,冷笑道:“你們認為自己贏定了嗎?難道我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為首的人又笑了,他道:“我知道二小姐這是在找拖延時間的辦法,不過方才葉三老爺已經受了傷,馮裕堂的人已經在前麵絆住了他。再者二小姐的馬走的太快,葉三老爺的馬卻不識路,不曉得有這片樹林,也找不到二小姐的下落。現在這裏,就隻有我們,和你。”

他說的囂張極了,薑梨認路,所以能帶著三個殺手逃進樹林,讓他們深陷沼澤再無生機。但葉明煜即便擺脫了那些殺手,也無法找到薑梨的下落——桐鄉對他來說,是完全陌生的。

但薑梨隻是笑笑:“誰說我要找葉三老爺?”

那人一愣。

她的聲音清亮,含著莫名笑意,回蕩在樹林裏。

“國公爺,看了這麽久的戲,可否出來一聚?”

------題外話------

阿狸:意不意外?驚不驚喜?刺不刺激?

殺手:……

祝大家端午快樂!記得吃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