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的行軍之後,沂城和鹿山合計八萬流民,沿途先後攻破了七八個村寨,將浩浩蕩蕩開進了臨縣的地界。

由於人數的激增,義軍的管理難免出現疏漏,很多流民偷偷私藏了一點糧食後,開始再度嚐試逃亡。再加上天氣始終酷熱難耐,病死的人數迅速增加。擔心流民大軍中出現瘟疫的陳武,命人主動拋棄了一部分疑似患了重病的人。

兩方麵原因,讓流民軍的人數增增減減,始終維持在八萬左右。

經過這幾天的發酵,再加上臨縣偵騎發現了義軍浩浩蕩蕩的動靜,陳武的太平軍鬧出的動靜,終於到了再也瞞不住的時候。

消息爆炸一般傳開,讓整個太平郡為之失聲。

被隆山府寄以厚望的鹿山,連一天都沒抗住就被賊軍攻破。人數激增的賊軍幾乎沒做停留,很快便出軍撲向臨縣,還打出了十萬大軍的旗號。盡管誰都知道,這個十萬裏麵水分大破天,真正能打的連幾千都沒有,但那畢竟是十萬人啊!

受此影響,整個隆山附近的商鋪田地價格,應聲下跌了兩成。

所有人都知道,這還隻是一個開始。若是賊軍破了臨縣,兵臨隆山城下,那才是真正的末日。

郡城武安那邊,在得到鹿山一天被破、臨縣朝不保夕的消息後,也首次正視起了這股號稱太平義軍的流賊。

錢伯明之前雖然沒把這件事放到心上,也有心借此打擊政敵和張啟升背後的派係,但終究不是傻瓜。意識到事情很可能真得鬧到無法收拾,他再也沒心思冷眼旁觀了,第二次召開了總督府會議。但這一次,內容就不像先前那樣拖遝和爭議了。在錢伯明的一手推動下,武安第一警備旅團西進平叛的事迅速通過。

在八大門閥的林家表達了支持後,其他反對的貴族和士紳們知道事情已經定局。整個郡城的軍事力量迅速運轉起來,不日就將兵發隆山。

這可是一支足有四個聯隊、總計四千輕步兵的精銳!

所有人都堅信,最多半個月後,那幫隆山府的反賊就會被平定。

………

臨縣。

總督錢伯明已經敲定出兵時間的消息,暫時還沒傳到這邊。

一天被破的鹿山城,再加上號稱十萬的流賊,讓臨縣上下如臨大敵。東、西、南三個方向的城門,早已經全部封閉。唯有背對賊軍的北門,中午時分短暫的開了一個時辰供人進出,但剛過了時間就立即重新關閉。

有能力逃走的大戶、土豪們,在得知鹿山一日被攻破後,已經提前逃進了隆山。幾乎是一日間,整個臨縣就少了好幾百人。之後幾天,陸陸續續又有幾百人離開。到現在還留在臨縣的,都是實在沒地方可以逃的平頭百姓。

縱然知道太平義軍在沂城和鹿山的作為,他們也無可奈何。

隻能寄希望於臨縣的官軍能夠守住城。

讓這些百姓稍稍安心的就是,隆山府派來的第一批八百名民團已經趕到了,還帶來了一批滾木礌石之類的守城裝備,其中甚至包括兩架完備的床弩。八百民團雖然沒批甲,但好歹人手一根長矛,而且稍加整訓過,用來守城還是有些戰鬥力的。再加上臨縣自己征召的千餘人民團,守備的總人數已經超過兩千。

這麽多人在城上,還有床弩這樣的大殺器,想必能擋住賊軍一段時間吧?

別說是普通百姓,就連臨縣官府的不少人,心中都或多或少有了幾分底氣。但這些人決計想不到的是,隆山府派來的八百名民團中,至少已經有五分之一被善友會的人暗中滲透。不僅不會幫助他們守城,反而會加速臨縣的淪陷。

城南的一處富家大院中。

臨縣的大部分富貴人家,都住在這附近。因為很多已經逃到隆山府城,這裏看上去比平日裏清冷了不少,往來的人流也稀疏了許多。但這個平日裏不怎麽顯眼的常家大院,裏麵卻不知何時聚集了百十號人。他們看上去形形色色,有的穿著破舊的短衫,像是街麵上的苦力;有的一身商賈打扮;還有的看著像佛道中人,三教九流不一而足。

要說唯一的共同點,那就是他們的神色都有點狂熱,而且人人衣服底下藏著刀兵。

“向長老到!”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這些人頓時激動起來,蜂擁朝門口湧來。

很快,一個身材壯碩、膚色猶如古銅般的大漢在兩人簇擁下走了進來。從舉手投足間的硬朗作風就能感覺到,這個人多半在帝國的軍伍中待過,而且還是很不短的一段時間。

此人名為向華,是善友會的三位長老之一,王匯方的得力心腹。

看到事先召集來的人基本都已經趕到,向華滿意的點點頭,宣了一句善友會的口號,對這些善友會多年發展的忠實信眾道:“諸位,彌勒佛陀前日已經跟會主托夢,佛國降臨現世的時機已經到來。今日召爾等前來,就是為了我善友會大計。隻要臨縣這邊起事順利,佛陀就會降下十萬護法天兵,推翻乾元偽朝指日可待。屆時,諸位在那西天佛國中都有一席之地,可以極樂永享!”

不知何時,在這常家大院的供桌香爐上,已經燃起了一炷信香。那香裏摻了數種特殊的藥材,聞上去竟然有股異樣的香味。時間久了,令人難以抑製的心升幻象,飄飄欲仙。

在這香味熏蒸下,一眾善友會的信徒越發狂熱起來,紛紛喊道:“願為佛陀效死!”

“很好。”

向長老看了看身後兩位同樣有些狂熱的本地香主,對他們吩咐道:“我善友會的友軍,已經在西南擊破了沂城和鹿山的官軍,現在開到了臨縣十裏外。雖說他們也是佛陀安排的,但終究跟咱們不是一路人。所以,咱們今晚就要發動。”

“先前隆山派來的八百民團中,已經被咱們安插了不少人。在這城外不遠,會主還安排了四百護法佛兵。趁換防之際,咱們在民團中的人會率先發動奪城,放外麵的四百佛兵進城。你們的任務就是趁機一起發動,擾亂城內官軍,並且襲擊縣衙製造混亂。做的好了,會主必然不吝賞賜。管他金銀還是美人,都隨便你們挑!”

“向長老放心,小人必定竭力而為。”

聽了向華的安排和允諾,兩個香主臉上露出了喜不自禁的神色,拍著胸脯應承起來。

這輕浮的表現,讓向華皺了皺眉,話鋒一轉道:“回頭辦事的時候用心點,會主對此事的重視,你們是知道的。我把醜話說在前麵,若是你倆把事情辦砸了,到時候可別怪會主手下無情,一家老小全部抓了點天燈!”

向華口氣裏的冷酷,讓兩位香主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

善友會的行事手段有多狠辣,這些年來他們就算沒經曆過也聽說過,立即清醒了很多。

“自己心裏有數就好!”

敲打了一番兩人,向華瞥了一眼已經燃了一半的信香,眼裏閃過一絲忌憚意味。

這種吸入後可以致幻的藥物,最早是從聞香教傳下來的。善友會的長老徐茂典仔細研究後,對其進行了改良,效果越發出色,用久了還容易成癮。作為善友會的高層,向華對這玩意心情十分複雜,打心裏有點厭惡、但為了更好的控製信徒又不得不用,最後隻能眼不見心不煩。

言稱還要安排其他事務後,向華心中暗歎一聲,匆匆從這裏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