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沂城的混亂,全部是義軍破城的鍋。¥℉,現在有人居然出頭幫忙分擔了一部分,那自然再好不過。

至於孫田他們生怕城內局勢失控,詢問是否要派兵鎮壓,被毫不擔心的陳武否決。縣衙、城防營、糧庫錢庫等要地,都已經被他控製。沂城的四門也全部落入義軍手中,並第一時間封閉,不許進出。不管怎麽看,義軍都是穩坐釣魚台。

然而,世事的奇妙,在十分鍾後狠狠打了他的臉。

就在派出的幾隊義軍剛占領糧庫的時候,有人狼狽的從東城門的方向打馬趕來,帶回了一個讓陳武和典勇大怒的消息:“守門的士兵,悄悄開門放人了!”

時間回溯到半個時辰前,東城門的門洞外。

沂城內的人,大都已經知道了義軍從西門而入。出於遠離他們的目的,想要逃出沂城的人自發聚集到了東門前。有拖家帶口的居民,有前來沂城販賣蔬菜幹柴的附近村莊商販,也有一些擔心家財被抄掠洗劫的富戶和地主。

零零碎碎,居然匯聚了六七百人。

負責看守東城門的,是義勇營的一個百人大隊。看到數量遠超自己的沂城居民,他們心裏難免有些驚慌,開始不停驅趕。但任憑這些義勇營的義軍如何趕人,聚集在這裏的沂城人就是不肯離開,反而在不停哀求。

“各位行行好,放我們離開沂城吧,求你們了!”

“城門隻要開一會就好,我們不會讓你們為難的。”

“諸位好漢不知道是哪條道上的?咱黃某人走南闖北,也結識了不少大檔頭。報個名號上來,說不定能賣黃某人一個麵子。”

男女老少的聲音都有,如同幾百隻在耳邊飛來飛去的蒼蠅,吵得幾個擔當隊長的義勇營頭目心裏直煩。

他們接到的命令,是封閉四城門,不允許任何人外出。既然之前陳武和典勇特意叮囑,這些頭目自然不敢隨便放人。但這些曆練不夠的義軍手段太軟,不知道用血來嚇走這些普通人,以至於越聚越多,最後到了讓他們都不敢輕舉妄動的地步。更讓他們心中動搖的是,見勸說哀求無效,幾個富戶商議了一下,開始利誘。

“這位好漢,不知道如何稱呼啊?”

有人主動站了出來。

看到一個衣著華貴、手上帶著翡翠玉石扳指的員外朝自己問話,身後還有兩個黑衣壯漢緊隨護衛,主事的一個義勇營隊長竟然下意識的生出了一點緊張和自卑。他幹咳一聲,用力拄了拄手中的竹槍,做出一副自認為的威嚴模樣,隻可惜一開口就漏了怯:“俺叫陳金輝,你有何事?”

看到這義軍頭目的糟糕表現,員外心裏冷笑一聲,越發輕視起來。他本來還對這幫能不聲不響攻破沂城的反賊有些好奇,現在卻已斷定,這夥反賊不足為道。不過,員外的臉上仍舊一副和藹的模樣,慢吞吞的說:“陳兄弟,上麵交代的任務是要完成,但你們這些管事的也要為自己多想想。隻要肯偷偷放咱們出去,咱這邊可以湊點私房錢給你。你們得了實惠,咱們也和氣出城,大家都好。”

不等陳金輝拒絕,他就直接開出了價碼:“放一人出去,一個金幣,如何?沂城幾萬人,少上十個八個的毫不起眼,有誰知道?”

“你們平日裏賣力氣,拚死拚活,一天才能掙幾個破錢?隻怕飯都吃不飽吧。現在隻要放一個人出去,就有一個金幣賺。這樣的好事,過了今天就再也沒有了!”

員外的聲音仿佛帶著難以抗拒的誘惑,說動了陳金輝和另外幾個義勇營頭目。

他們沉吟幾秒,居然沒第一時間回絕。

見到這一幕,老員外哪裏還不清楚,一張口,把剛開出的價格翻了一倍。

陳金輝猶豫了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偷偷放幾個人出去,隻要上麵的人知道前重新把城門關上,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吧?

見幾個富戶已經開始湊錢,黃澄澄的金幣散發著誘人的光芒,陳金輝再沒有遲疑,當即命令手下打開側門,準備放人外出。這個明顯跟陳武要求衝突的命令,在義軍中引起一陣**。但一來這些義軍對事情的嚴重性還不夠了解,二來拿到錢他們肯定也能分一份,竟然沒有人當麵站出來反對。

唯有東城門一角、始終沒發話的馬隊成員寧貴皺了皺眉,質疑道:“這樣不妥吧……”

寧貴是馬隊頭目寧安的弟弟,兩人的名字很有意思,一個是平安,一個是富貴。他之所以在這裏,是因為陳武為了方便四門之間聯係,特意各安排了一騎。

“有何不妥?”

見寧貴頂撞自己,陳金輝臉色頓時有些不渝。

見那個本來和藹的老員外眼裏多了幾分森然,其他義軍也沒誰附和自己,寧貴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他爭辯一句道:“這跟將軍的命令可不符合,若是怪罪下來……”

一路上,陳武和典勇可是數次殺過敢於逃走的義軍士兵。想起兩人的狠辣,陳金輝心裏也有點發虛,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拍著胸脯道:“一個城那麽多人,少幾個算得了什麽?真出了什麽事,俺陳金輝負責就是。”

“好漢,這才有擔當!”

老員外暗暗鬆了口氣,不動聲色的製止了身後本準備動手的保鏢,笑嗬嗬的誇了陳金輝一聲,把手上的翡翠玉石扳指拿了下來,塞給他道:“我榮……就喜歡跟你們這樣的好漢交朋友。這次出來得急,身上也沒帶其他的,這個扳指就送給小友當禮物了。”

翡翠玉石扳指!

縱然陳金輝從沒見過這類高檔貨色,也能感覺到這扳指的細膩瑩潤,絕對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多謝老員外了。”他眼中多了幾分貪婪,摩挲扳指片刻,發出了滿足的笑聲,隨後催促手下道:“還愣住幹什麽?趕緊開門。”

僅僅片刻後,東城門的側門在吱嘎嘎的聲音中緩緩打開。

見狀,從下午就等在這裏的人衝動起來,紛紛推攘著往前湧,想要趕在天色徹底黑下來之前出城。陳金輝趕緊命令手下拿竹槍頂上去,壓住他們,收錢才放人。隻是,麵對幾百人的勢頭,陳金輝的手下一時間根本擋不住,陷入了混亂中。

寧貴就趁這個時間,偷偷牽了馬離開人群,然後一路朝縣衙疾馳報信。

“竟然敢……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陳武在《帝國》中,見過很多所謂義軍的烏合之眾,也對他們無下限的素養有足夠了解,但得到了寧貴的報信後仍舊大怒。他一邊溫言勉勵了寧貴兩句,示意他做的好,一邊立即叫人,帶上了縣衙內剩下的幾乎所有步軍,列隊後朝東城門趕去。

差不多一刻鍾後,天色快要黑了下來。

陳武帶著步軍,全速抵達了東城門的附近。盡管距離陳金輝私開城門還不到一個時辰,靠近東城區的沂城人已經有不少得到了消息,蜂擁朝這邊趕來。至於通過城門走掉的人,前後更是多達兩三百——相比於窮困的長山鎮,沂城人的家境多少要好一些。為了免受兵災,很多人都忍著肉痛出了這筆錢。

眼見著離開的人源源不絕,那些沒錢出城的人引發的**也越來越大,陳金輝開始有些慌了。

放跑十個八個沒什麽,可一口氣放出去幾百個,有什麽後果就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