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淅淅瀝瀝的下了大半日,也將鬆江軍的攻勢拖延了整整一天蘇祿軍團最終還是沒敢選擇來一場堂堂正正的野戰,而是消極的死守莫羅泰城。

不過,城內的守軍們也就隻剩下這一天的安穩日子了。隨著天色放晴,城外的鬆江軍迫不及待的行動了起來,在莫羅泰城的西麵城牆下擺開了陣勢。嚴整肅殺的軍陣,讓城頭上的每一名守軍都心中忌憚。

畢竟,公國的軍隊麵對帝國人還沒打過哪怕一次勝仗呢!

這種先前屢戰屢敗帶來的沉重壓力,給守軍士兵們的心裏蒙了一層陰影,也讓他們還沒開打就先對戰事的結果多了幾分悲觀。

就憑城內的萬餘守軍,真的能夠擊敗這些鬆江人,保住莫羅泰城嗎?

這種懷疑,不僅僅在軍中蔓延,就連蘇萊曼六世朝堂上的勢力,甚至他本人都很有些沒底。親自登上城頭鼓舞士氣、順帶探查敵情後,蘇萊曼六世不得不承認,鬆江軍所表現出的軍紀和氣勢,跟自己手下的蘇祿軍團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甚至,就連投靠對方的北呂宋警備師團,看上去都比自己的部隊強!

對才登基沒多久,還沒真正享受到權利美好的拉曼王子而言,這實在不是一個好消息。

心中感歎間,城外鬆江軍的士兵已經開始了變陣,做出了進攻的征召。雖然知道對方並沒攜帶多少攻城武器,但出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考慮,他還是在護衛保護下退回了暫時充作王宮的別院,然後等待著宣判的到來。

對於鬆江軍而言,攻城實在是一件很熟悉的事。早在太平郡時期,義軍的工匠就通過陳武提供的圖紙打造出了不少水準極高的扭力拋石機,讓鬆江軍在攻城戰中大占便宜。隨後,陳武拿出了超大型的配重拋石機這種攻城利器。等幾年時間下來,通過工部的研究和陳武的指點,劃時代的火藥武器更是直接改變了戰爭模式哪怕現在還僅僅隻邁出了一隻腳。

王都馬尼拉時,王都軍團的將士和蘇萊曼五世就已經親身感受到了絕望。而現在,這種絕望輪到了蘇祿軍團的士兵。

最開始的攻城,看上去並沒有什麽奇特的地方。仍舊是用少量小型拋石機配合步弓手,輔以士兵們雲梯進攻。但這種攻城手段隻是表現,真正的殺手鐧仍舊是火藥武器。在喊殺聲震天的同時,地下士兵們也在不停挖掘地道,準備故技重施,用火藥炸塌莫羅泰城的城牆!

王城馬尼拉的城牆,比莫羅泰城更高、更堅固。連王城的城牆都擋不住,莫羅泰城更不可能擋住火藥的轟擊。親眼見過去年那一幕的鬆江軍將士,對此很有信心。

正是因為有這個手段,所以第一天鬆江軍的進攻聲勢造的很足,真正的進攻卻並不算猛烈。蘇祿軍團的士兵們雖然應對的頗為吃力,再加上因為訓練、經驗不足導致的疏漏頻出,但在付出了不下兩百名死傷後,居然順利的擋住了鬆江軍的攻勢。

當鳴金收兵、鬆江軍的將士潮水般退回時,莫羅泰城的守軍不約而同的長出了口氣,既有對存活下來的僥幸,也有對擋住敵人進攻的喜悅。

一些沒經曆過王城之戰的軍官,甚至對戰爭的態度頗為樂觀。以今天的表現看來,除非鬆江軍能再多出萬把士兵,否則憑眼下兵力,絕不可能打破莫羅泰城,頂多是兩敗俱傷但對蘇萊曼六世來說,隻要能夠守住城池、甚至隻是拖延到安達曼人趕來,就是一場可以接受的勝利了。

然而,曾經在王都軍團中感受過失敗和絕望的盧亞,卻對著首日的戰果心事重重。這位王都軍團的高層、現任的蘇祿軍團軍團長,深知鬆江軍的力量究竟有多麽強大,完全沒有半點盲目樂觀。

可今天畢竟是第一天,會不會自己太敏感了?

如果敵人今天的進攻隻是試探性的,那有這樣的局麵倒也說得過去。

這樣想著,他安慰了一下自己,決定繼續觀察鬆江軍的動向。

接下來,第二天的進攻似乎印證了盧亞的想法。隨著進攻的展開,鬆江軍果然加大了進攻的力道。尤其是換上來的北呂宋警備師團將士,他們雖然戰鬥力不如鬆江士兵,但在早早開出的懸賞刺激下,士氣和鬥誌更甚後者。在中低級軍官的趨勢下,警備師團的士兵一波接一波的朝城牆發起了進攻。

僅僅是半個白天的時間,蘇祿軍團的守軍就往城下扔了數量足有庫存五分之一的滾木礌石!

但是,這樣的反擊力度和造成的傷亡,並不能完全阻止鬆江軍的進攻。仍舊有一批勇敢的士兵或是靠武力和運氣,或是趕上了守軍防禦的空當,順利登上了城頭,揮舞刀劍跟附近的士兵廝殺到了一起。

一時間,城頭上刀光劍影,到處是血腥和殺戮。

很多沒見過這種場麵的蘇祿軍團士兵,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束手束腳難以發揮全力是輕的,甚至有些厲害的出現了嘔吐和暈血症狀。但在蘇祿軍團軍官們毫不留情的鞭打和踢踹下,這些士兵還是被毫不留情的推上了戰場。不能克服並適應戰場的士兵,下場就隻能是死!

一天時間,雙方的死傷數量加起來幾乎是第一日的兩倍還多。

這種凶猛的攻勢,讓蘇祿軍團的將士叫苦不迭,但卻讓軍團長盧亞心中踏實了不少。一個白天都站在城牆上的他,認定這才是鬆江軍真正應有的水平。如果依舊還是昨天那個模樣,他就要懷疑鬆江人是不是在佯攻、暗裏卻在搞什麽陰謀詭計了。

不過,陰謀詭計?

盧亞的心中一緊,忍不住又想起了王都馬尼拉那場驚天動地的爆炸,以及隨之轟然坍塌的城牆。若不是那場預料之外的爆炸,王都馬尼拉絕不至於十天就被攻陷,甚至連帶著整個戰局的走向都會截然不同。

那場直接改變了公國國運的爆炸,會不會在莫羅泰城再度上演?

這樣想著,盧亞頓時困意全無。他不顧現在已經是天黑,披上盔甲帶了親衛重新登上城頭巡查。一圈走下來,城外的鬆江軍營寂然無聲,隻有或明或暗的崗哨和要道處的火把,證明營盤中並非空無一人。除此外,看不到任何可疑的症狀。

不行,不能被表麵蒙騙了。

盧亞回憶起了王城一戰的情況,出神片刻後,很快想到了被他牢牢記住的可疑之處。在王城爆炸之前,敵人曾經挖過一條坑道。當時守軍還以為鬆江人是想通過坑道入城偷襲呢,特地在後麵嚴加防範。誰能想到不久之後,附近的城牆就突然爆炸坍塌,進而是早有預謀的進攻。

那場爆炸,絕不會是意外,而是鬆江軍搞的鬼。

這一點,盧亞很清楚。而重新回憶起那時的情景,他心裏不由有了一個想法,那場爆炸很可能跟敵人挖的地道有關係。不然的話,鬆江軍大可以一開始就直接炸塌城牆,而不是費心費力挖了一條沒用的東西。

這個想法,其實早在很久前盧亞就有了,隻是先前隻是一個模糊的猜測,一直到現在這一刻才真正想透徹。

他當即命人搬來了水缸,倒扣在城牆內側,每隔百米放置一口,並派人聽水缸內的聲響。

或許是夜間敵人沒有施工的緣故吧,也可能是才剛開始挖、距離尚遠,盧亞派的人並沒聽到什麽異樣動靜。有軍官對他突然的大動幹戈感到不解,但盧亞也沒跟他們解釋什麽,隻是命人每隔一個時辰必須監聽一次。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鬆江軍的進攻依舊猛烈。

不斷增加的傷亡,明顯影響到了蘇祿軍團的士氣。隻是在各級軍官的彈壓和蘇萊曼六世開出的賞格下,暫時還能維持。而就在這一天的下午時分,當負責聽動靜的士兵再度將耳朵貼到城牆一角的水缸時,忽然一怔。

他聽到了先前沒有過的嘈雜!

那是地下泥土被挖掘的細小動靜,經過倒扣水缸來回反射放大後的聲響!

盡管士兵並不清楚為什麽,但連續聽了幾次確定無誤後,激動的他立即將消息報了上去。僅僅一刻鍾後,在這名士兵眼中高不可攀的軍團長盧亞就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展現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重視。

“真的響了!”

將耳朵在百米間隔的兩口相鄰水缸上來回聽了片刻,盧亞的臉上又是後怕、又是慶幸。他現在幾乎可以確定,城外的鬆江人打算故技重施,再度挖坑道用某種未知的方法炸垮莫羅泰城的城牆。

如果是那樣的話……

想到王城的悲劇就要重演,盧亞心中就有些不寒而栗。他下意識的就想趕回蘇萊曼六世的別院,將這個重大的發現報上去。但身形才剛動,他就頹然的停了下來。這位經曆過王都之戰的軍官忽然發現一個問題:自己就算知道敵人要挖坑道炸城牆,又該怎麽阻止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