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阿格諾的人也就一個水準,最多一個時辰之後,戰爭就能定局了。”

同樣是觀戰,鬆江軍這邊的統軍將領何世祥可比蘇凱爾從容太多了。站在高處,冷靜的分析局勢,對身邊親衛說出了自己的判斷。在他的眼中,此刻戰場上己方將士已經占據了極大的上風,奠定勝勢隻是時間問題。

除非蘇凱爾還有什麽後手沒用,否則他們必輸無疑。

退一步講,就算這支宿務軍團的將士能夠激發出全部潛力,硬生生擋住鬆江軍如同潮水般的一波波攻勢,何世祥手中仍舊還有一個殺招。

那就是三百名隨軍出發的騎兵!

想要靠區區三百騎衝擊15000人的軍陣,自然是不可能的行為,跟找死沒什麽區別。可若是兩軍交戰到了白熱化的時候,三百名騎兵突然從敵軍背後突然殺出,就能起到決定勝負的效果了。

他對自己手下的判斷和對時機的拿捏有信心!

從這手奇兵性質的安排上,就能看出是否提前有準備的區別了。正是因為鬆江軍招降的土人暗探第一時間將宿務軍團的情報傳回來,何世祥才能提前三天安排這支騎兵準備,並且沒有讓宿務軍團的將士發現絲毫痕跡。

現在,是時候證明這手奇兵的價值了。

………

戰場的南側。

早在雙方開始排兵布陣的那一刻,鬆江軍的三百名騎兵就已經從藏身處悄無聲息的趕到了戰場周圍。此刻,三百騎兵就在宿務軍團軍陣後麵三裏開外的地方。借助微微隆起的地勢和一簇小樹林,宿務將士根本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

統領這支騎兵的是一名叫王錚的大隊長。

雖然這支騎兵部隊中,同樣職務的足足有三人,但王錚不同。他資曆比在場的大部分騎兵都要老,從武安時就跟隨陳武,曾經被燕東行親自教導過騎術,之後也曾參加過登州軍校的騎兵速成培訓班。若不是因為北呂宋戰爭的緣故調到了這裏,留在登州那邊恐怕早就逢著大擴軍的機會成為騎兵聯隊長了。

考慮到騎兵的金貴,他在軍中的地位其實不亞於二線的旅團長!

正因此,王錚才有資格力壓其他兩位大隊長,暫時指揮這三百名騎兵。甚至,出於信任,就連何時從宿務軍團背後發起攻擊,王錚都有獨斷的權力固然這跟鬆江軍對此戰有足夠把握有關,但仍是非常難得了。

王錚本人對這次機會十分看重,在其他騎手們就地休整的同時,他目不轉睛的觀察著兩軍的交戰,判斷著出手的機會。

在差不多中午時分,也就是說蘇凱爾開始沉不住氣時,身邊的兩名大隊長就已經看到了機會,有些蠢蠢欲動了。王錚當然也知道,此時突擊絕對有很大把握一舉擊潰宿務軍團,但他看得分明,蘇凱爾手上還有一支預備隊沒有投入。因此,現在並非是最好的時候。

“稍安勿躁!”

他用手往下一壓,駁回了立即出擊的請求,而是繼續沉住氣觀戰。

畢竟是自己第一次獨當一麵,王錚對自己的要求是很高的。不僅要勝,更要大勝,要在最絕佳的時機發起最猛烈的攻擊,一擊斃敵!這才能突顯騎兵的價值!

時間在將士們的煎熬中異常緩慢的流動。

隨著廝殺的持續,兩邊將士的體力開始加速下滑。平日訓練中可以輕而易舉揮動的武器,此刻顯得沉重無比。身上的盔甲,也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仿佛重達百斤的巨石。然而,鬆江軍的將士由於訓練足夠刻苦,再加上體格養的十分健壯,哪怕到了現在仍舊能依靠毅力和鬥誌維持動作不變形。

宿務軍團的將士就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了。

也就是在死亡的威脅麵前,他們才能揮刀招架。想要反擊,且不說鬆江軍咄咄逼人的攻勢會不會給他們機會,就算有機可乘,隻怕宿務軍團的將士也沒那個多餘的力氣。短短一刻鍾的時間,宿務軍團的站位被硬生生逼退了接近五十步!

這其中,尤其以中軍最為明顯。

原本大致呈直線型的對陣,儼然變成了中間凹進去的弦月。

若是這樣的勢頭維持下去,宿務軍團的整體陣型很有可能會從中間被突破。意識到這點,蘇凱爾終於忍不住了,派出了所有剩餘的士兵,進行了最後的輪換。在親眼見識到了鬆江軍那全方位超越的戰鬥力後,他現在對勝利已經不報以絲毫希望了。唯一的想法就是,盡可能的支撐到最後,讓這一戰不要輸的太慘!

然而,這個想法注定是奢望。

眼見得鬆江軍已經占據了絕對的上風,何世祥已經開始全軍壓上,宿務軍團的預備力量也全部投入,後方苦等良久的王錚終於迎來了最佳的出手機會。

他一躍而起,翻身上馬,大聲招呼手下道:“準備!”

三百名騎兵,等這兩個字已經太久了,聞言沒有任何遲疑,在短短兩三分鍾的時間內以極其驚人的效率完成了整備。隨後,數量不算太多、但戰意卻極為高昂的騎手們離開了藏匿處,開始小跑著加速,並且趁機完成整隊。

標準的衝鋒陣型!

由於正麵的戰爭廝殺了太久,宿務軍團的士兵又疲又憊。適應了震天的喧嘩和喊殺後,他們對聲音的敏感和注意力都遠沒有先前那麽集中。這三百名騎兵整整前進了一裏多路,竟然沒有被宿務軍團的軍官發現。

一直到排在後排的傷兵無意間覺察到地麵在異常的震動,才下意識的轉頭四下查看,然後發現了正在不斷加速的騎兵。

驚愕了一秒鍾後,這名左腿被刺了一劍的士兵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敵襲!騎兵!”

尖銳的示警聲引起了附近將士的注意,然後,迅速在宿務軍團一萬多名士兵中引發了恐慌。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在宿務軍團跟鬆江人的戰爭打到眼下這個時候,一支突然插後的騎兵意味著什麽。

即便是勝勢,都有可能被這致命的一刀逆轉,何況現在的宿務軍團處於絕對的下風。

“軍團長大人,敵方騎兵偷襲!”

混亂迅速蔓延,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引起了蘇凱爾身邊人的注意。回頭看了一眼後,本就心憂到了極點的蘇凱爾一瞬間陷入了呆滯狀態。他隻覺得渾身手腳冰涼,若不是身邊士兵扶住了他,差點就要直接墜馬。

“怎麽可能!”

緩過來一口氣,蘇凱爾如喪考批,喃喃說出了這四個字。他實在不知道,敵人究竟是如何把這三百騎兵藏到他背後的。

但是,眼下追究這個問題毫無意義。

努力定了定神,他強行壓下心中驚慌,大聲安撫手下。同時竭盡全力抽調了一支才從前麵退下來的部隊,企圖用他們擋住鬆江騎兵的突襲。

這支繞後的騎兵的確很有威脅,但他們畢竟隻有幾百騎!

蘇凱爾用這樣的想法安慰自己,但卻不知道,不是每個宿務軍團的士兵這個時候還能冷靜判斷局勢的。他們隻知道眼下的局麵空前絕望,正麵節節敗退,後麵又有敵人騎兵偷襲。在己方沒有更多援軍的情況下,或許下一刻就是全線的潰敗!

眼瞅著鬆江騎兵以勢不可擋的力量衝進了三百步,有宿務軍團的將士心慌了,選擇了拋下武器潰逃。

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將這場必輸的戰鬥打到底的。

“鬆江軍萬勝!”

這個時候,王錚統領的騎兵們已經衝進了百步,他們可以清楚的看到宿務軍團最後排士兵們的慌亂和手足無措。見偷襲的隱蔽性已經失去,或者說已經到了無需遮掩也遮掩不住的距離,騎兵們以難以想象的一致喊出了萬勝口號,開始了最後的加速。

戰馬奔騰,刀光如電,殺機如林!

短短的十幾秒鍾,騎兵們就衝過了最後的距離,在速度最巔峰的時候猶如一輛輛狂奔的卡車,轟然撞進了宿務軍團薄弱到可憐的後防線。幾乎是瞬間,這道倉促組成的防線就被騎兵衝垮。後續的騎兵們無視了狼狽朝兩側潰逃的士兵,順著缺口不斷深入,組成了一把鋒利的尖刀在宿務軍團的軍陣中肆意攪動。

“完了!”

親眼目睹這一幕,蘇凱爾放棄了最後一點幻想。總算他平日裏還有那麽十幾名鐵杆的心腹,眼見形勢已經徹底無法挽回,半推半拉,裹挾著這位軍團長脫離了一片混亂的軍陣,繞過了鬆江軍的騎兵,狼狽向西南老家方向逃竄。

他這一逃,意味著局勢徹底崩壞。

主將都不打了,下麵的將士還有什麽好拚命的?不知道誰先喊了一聲,大批大批的宿務軍團士兵放下武器。或是就地投降,或是尾隨著軍團長脫離了戰場。

原本還能勉強維持的陣勢,終於失去了最後一分力量。

“蘇凱爾逃了!”

“投降不殺!”

鬆江軍的騎兵們衝入宿務軍團中央,自然看不到蘇凱爾的動向,可在自己這邊指揮的何世祥卻清楚的看到了宿務軍團的所有變動。在他命令下,鬆江軍將士齊聲高喊起來,進一步打擊那些殘餘的頑抗分子的決心。

當鬆江騎兵入場半個鍾頭後,這場發生在拉瓦格的大戰進入了尾聲!

超過七千五百名宿務軍團的士兵,在原地被鬆江軍繳了武器,關入了降兵營。還有至少三到四千的士兵,或是慌亂中逃到了戰場四周,或是尾隨著蘇凱爾逃走。簡單打掃戰場後,騎兵們開始馬不停蹄的沿著路線追殺,務必要將蘇凱爾生擒。

與此同時,拉瓦格大捷的喜訊也隨著一封簡短的公文第一時間送回了王都馬尼拉城。

一戰過後,鬆江軍以死傷過千人的代價,近乎全殲了宿務軍團。尤其是最後的騎兵背襲,大大加快了宿務軍團敗亡的速度,幫鬆江軍減少了很多損失。雖說最終還是沒能抓到蘇凱爾,但其實於大局無足輕重,整個呂宋島西部已經沒有了任何成建製的兵力。

接下來,鬆江軍隻需要在維持拉瓦格統治的基礎上分兵**,南下收取宿務地區即可。

何世祥有信心在一個半月內,將整個呂宋島的西部跟中部的奎鬆平原連成一片。這樣一來,鬆江軍將首次占領呂宋島過半的土地。最後隻要揮師東進,滅掉蘇祿地區桀驁不馴的頭人和逃到達沃府的蘇萊曼五世殘部,就能順利拿下整個北呂宋島。

鬆江四郡變成五郡,已然指日可待!

………

拉瓦格大捷的消息,僅僅隻用了兩天時間就傳回了王都。在斷絕了一些呂宋公國遺老們不切實際的念想後,也進一步鞏固了鬆江軍的威嚴。這塊土地上,幾乎沒有人敢再公然挑釁鬆江軍的力量。

消息並沒有停止傳播,而是在蘇萊曼五世派出的探子探查下,一路迅速傳到了呂宋島的最東端。

達沃府的將士和公國東狩後的大臣們默然,沒人知道他們該用什麽表情麵對這個噩耗。誰都知道,隨著宿務軍團慘敗,呂宋島西部再沒有了任何能對抗鬆江人的力量。要不了多久,這最後一塊公國的土地也會遭到敵人的攻擊。

消息傳進達沃府新王都的那一刻,老態龍鍾的蘇萊曼五世徹底絕望。

一個人發呆了半天之後,他陷入了破罐子破摔的狀態,開始再也不管西麵傳來的任何消息,也不在理會達沃府的政務和軍隊重建的進度,陷入了醉生夢死的狀態。

以他這個年紀,這樣無節製的沉溺酒色,就算鬆江軍不打過來,隻怕也沒幾年可活了。

所有還停靠在呂宋公國這艘破船上人們,終於意識到沉船已經不可避免。

然而,呂宋島孤懸於大洋之上,就算有人想要脫離這艘沉船,也沒有太多可以逃亡的方向。除了極少數可以弄到海船,並且繞過寧海水師的封鎖離開外,大部分人都沒有那個門路,隻能考慮私下聯係王都馬尼拉,向鬆江軍投誠!

看上去,呂宋的歸屬已經注定。但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就在這種情況下,呂宋島的局麵還是出現了驚人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