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那邊是南家莊吧。”

回憶了一下,鄭老頭吃驚道:“莫非是天幹物燥,不小心走火了?可不對啊,南家莊離這邊起碼還有五六裏路,這麽遠都能看到,那火勢得有多旺啊?該不會是整個莊子都燒起來了吧?”

這個推斷說出口,鄭老頭不由悚然動容。

“不好!”

他顧不上聊女人的屁股了,用力一磕馬肚子,加速朝南家莊趕了過去。薑吉也意識到出了大事,打馬緊追了上來。隨著距離接近,一道接一道升起的煙柱,讓兩人的心幾乎沉到了穀底。到底是怎樣的變故,才能讓火勢變成這樣?

南家莊的人在幹什麽,為什麽不滅火?

抱著疑問,兩人翻過了前麵的一個山頭。然而,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情況,讓兩人驚呆了。

遠處的南家莊,已經變成一片火海。稍近一些的地方,密密麻麻、少說幾千號人,正排著亂糟糟的隊伍朝這邊走來。薑吉的眼尖,看的分明,隊伍裏幾乎人人都拿著竹槍長矛之類。而且,就在大軍的前方,也就是他倆麵前不遠,有幾名帶刀的騎手正策馬小跑著準備翻過山頭。

由於這個隆起的小山坡的緣故,兩邊僅僅隔著百米,之前居然互相都沒看到!

“這……這……不得了啦!”

鄭老頭畢竟年紀大一些,呆呆看了幾秒,臉色刷的白了。

薑吉還沒反應過來,卻被鄭老頭用力一拉,掉頭就往回跑:“不好,快回沂城向沈老爺報信,鄉下的泥腿子們造反啦!”

“造反?”

薑吉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有點茫然的道:“可縣令老爺還有吩咐,要咱們把典吏老爺他們催回來啊?”

“吩咐個屁!”鄭老頭一邊拚命打馬,一邊刻薄的破口罵道:“那個不知道幹了什麽蠢事的老爺,隻怕早就被那些造反的泥腿子殺了。

我之前還奇怪,他才納了一房小妾沒幾天,為什麽辦完差不趕緊回來,感情是弄出了這樣的大禍!”

典吏被造反的人殺了!

遠處如林的刀槍長矛,還有烏壓壓不知道幾千人,讓薑吉如同被雷轟了一樣。被鄭老頭這樣罵著,他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趕緊跟著鄭老頭往回逃。

然而,後麵的三騎,已經注意到了這兩個麵色大變、而且身著勇衣的差人。

“追,決不能放過他們!”

意識到對方要回沂城官府報信,義軍放出的三名騎手立即行動起來。其中一人掉頭朝陳武所在的本陣報信,另外兩人瘋一般的打馬開始追趕。

雙方的距離隻有百步左右,薑吉和鄭老頭雖然先跑一步,但他們騎的畢竟是老馬,先前發現南家莊異常趕來時又疾馳了一段路,體力已然不支。義軍這邊就不一樣了,放出來探路的馬隊雖然比不過真正的戰馬,但至少能保證比較健壯。兩邊一追一逃跑出了幾裏路後,雙方的距離開始不斷拉近。

老馬的體力和耐力終究不夠看,雖然被薑吉和鄭老頭死命鞭打,勉強維持了一段距離。但這股子血氣過去後,便再也跑不動了。任憑兩人如何踢打,也沒法再維持速度。

後麵的兩騎趁機追了上來,將距離拉近到不足五十步。

“隻能拚了!”

薑吉和鄭老頭好歹也是帶刀的,見到已經跑不過,硬著頭皮抽出刀,準備跟後麵的兩個賊人搏一搏。此刻,兩人隻慶幸追殺的賊人沒有帶弓,也不知道是沒有還是不會騎射。

不然的話,他倆隻怕早就被射殺了,根本逃不到這裏。

然而,就在雙方距離拉近到二十步,快要接戰的時候,讓薑吉和鄭老頭絕望的一幕出現了。一名身著皮甲、背著硬弓的男子,騎著青驄馬從後麵飛一般的追了上來。那馬神駿異常,借助山勢下坡,簡直如同踏雲行走。就在薑吉心驚膽戰的回頭看的時候,馬上那人拉開了弓,隔著百步一箭射了過來。

“這人,腦子糊塗了……”

鄭老頭也恰好回頭看,見狀不由嗤笑了一聲。

百步外射人,本就是非常難中了,而且雙方都騎著馬,那就更加難上加難。整個沂城幾萬人,都沒聽說過有這種射術的。可鄭老頭的笑聲才剛出來一半,剩下半聲就被噎在了喉嚨中。他看的清清楚楚,那箭矢如同流星追月一般,飛快射了過來。薑吉身下的老馬哀鳴一聲,突然失去了平衡,砰的一聲摔倒在地。

沒有防備的薑吉,被整個拋飛了出去,在地上翻滾幾圈後不動了。

“各位老爺,小人降了!”

看到後麵那人轉眼間追的更近,而且再度拉開弓,鄭老頭心中大寒。識時務的他趕緊一邊勒馬,一邊舉手大喊,唯恐後麵那人將自己也射殺。

鄭老頭這一停,後麵的兩騎當即追了上來,稍稍減速將他包抄。

這下,鄭老頭就算想反悔也逃不掉了。

………

片刻後,昏迷的薑吉和渾身發抖的鄭老頭被帶回了義軍陣前。

倒黴的薑吉被摔斷了兩條肋骨,不過小命倒無憂。他那匹可憐的老馬算完蛋了,隻能晚上宰了給義勇營和步軍加餐——普通的義軍可沒有這個待遇。保持清醒的鄭老頭則被陳武和典勇單獨召見,兩人想通過這個官差,訊問沂城現在的情況。

陳武煽動長山鎮人暴亂後,雖然竭力封鎖了消息,也相信沂城的行政效率慢的驚人,但仍舊不確定沂城官府是否察覺到了什麽。迎麵趕來的薑吉和鄭老頭,就是最好的情報來源。

“問你什麽,老實回答。若敢有絲毫欺瞞,小心你的老命!”

一番恫嚇,看到鄭老頭已經到了站都站不穩、快被嚇尿的地步,陳武和典勇這才仔細詢問起來。

結果竟然比兩人預想的還要好。

按這鄭老頭所說,沂城縣不僅到現在沒有任何反應,就連沂城縣令似乎也沒感覺到問題。隻是對典吏遲遲不歸有些疑惑,所以才派兩人過來催一下。為了驗證這個結果,兩人將鄭老頭押了下去,隨後又用冷水潑醒了薑吉,同樣詢問了一遍。兩人的答案,幾乎完全一致。

除非官府能未卜先知,提前讓兩人串好供過來演苦肉計,否則薑吉和鄭老頭說的應該就是事實。

確定了這點,陳武和典勇心中大定。

照現在的速度,兩到三天後,大軍就能開拔到沂城周圍。而到現在沂城縣令都沒有絲毫察覺,那太平義軍的偷襲應該不成問題了。

沂城的結局,幾乎已經注定!

審完了兩個意外抓獲的官府差人,陳武和典勇將精力重新放到了義軍上。

南家莊一戰過後,陳武的義軍擴充到了四千多的人數。按照帝國的軍製,這已經是一個旅團了。這是什麽概念呢?沂城這樣的小縣城就不說了,隆山府的城防營,也不過一支千人的輕步兵聯隊,外加一支百人的輕騎兵大隊。哪怕是太平郡的郡城武安,一共也隻有兩個地方性的警備旅團,外加一個千人的輕騎兵聯隊。

單就人數而言,義軍幾乎已經達到了郡城軍力的一半。

隻可惜,看似人多勢眾,義軍中真正有一點戰力的仍舊隻有兩個大隊。其他的所謂義軍,完全是靠人數壯聲勢。曆史上,這樣的農民起義比比皆是。前期打順風的時候,看似浩浩蕩蕩,一旦規模大了引來帝國大軍圍剿,十有八九會頃刻間瓦解。

陳武對此心裏有數,他已經決定,打下沂城後,拿出一段簡短的時間來整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