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該不會以為,天南郡的其他幾府,就這麽心甘情願的被外來的鬆江人接管?他們不過是迫於形勢,又沒有人肯出麵挑頭,這才被逼跟鬆江人合作。若是石洲府肯出麵,至少稍微堅持一段時間,看到了機會的天南郡就會陷入大亂。我們也會趁機聯係各方勢力,合力斷掉鬆江軍的糧餉和退路!”

黑衣衛的語氣多了幾分蠱惑,繼續挑動劉權的權力欲望:“鬆江這夥人,先前終究是叛軍起家。中樞迫於無奈,這才暫時選擇了招安。隻要劉大人能夠取而代之,中樞那邊也絕對會樂於見到的。”

“到那時,城守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呢!”

“退一萬步講,就算失敗了,我們也可以安排人,接應劉大人從寧海郡走海路離開。”

黑衣衛條理分明的勸說,還有最後給予的保證,徹底擊垮了劉權的心理防線:“你說的沒錯,鬆江軍在天南是不得人心的。陳武小兒,自以為有了一個天南招討使的名義,動動嘴皮就能拿下石洲,胡亂罷免官員,擾亂地方,魚肉百姓,那就大錯特錯了!”

這樣說著,劉權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起兵對抗陳武的決心。甚至開始在心裏構思,要如何在接下來的宴會中說動前來赴宴的幾名軍官和本地的豪強貴族們了。

他卻沒看到,黑衣衛氈帽遮掩下,眼中一閃而逝的譏諷。

………

三天之後,鬆江軍大軍從南峰府出發,開進了石洲府的範圍。

這時候,石洲府已然亂成了一片。在黑衣衛和石洲府的聯手下,各種謠言在石洲各地瘋狂的傳播開來。比如鬆江軍在長陸、南峰二府大肆清算,搜刮富人的財產,強行抄沒土地發賣;再比如,竭力宣揚鬆江軍曾經的叛軍身份,並暗示帝都中州已經發來了密旨,要天南郡各地予以堅決的抵製。

種種流言,讓石洲府百姓的恐慌和對鬆江軍的敵視大大增加。

很多人本就認為,石洲府是天南人的地盤,輪不到鬆江人插手。現在有石洲官府的宣傳和摸黑,再加上各種謠言,不滿的呼聲越發強烈起來。隨著石洲府一道征召命令下來,輕而易舉的招來了上千名民壯團練。

算上一些對鬆江軍持有警惕和抵觸態度的豪強支持,出人出力,等鬆江軍兵臨石洲城下時,麵臨的赫然是一支超過了三千人的守軍!

旌旗招展的城頭上,守軍們嚴陣以待,旁邊滾木礌石均已到位,護城河的吊橋也拉起。

這陣仗,明顯跟先前的長陸、南峰二府不同!

先前軍情處傳來的情報,已經讓莫國豪和師元良兩人感覺到了不妙。不過,長陸府、南峰府都順利拿下,讓他們對最後的石洲府還抱有了一定的僥幸心,照例派人跑到了城頭下叫城。

然而,回應他們的是一道箭矢。

“這裏是天南人的地盤,鬆江的叛軍,滾回你們的地方!”

“禍害完了長陸府和南峰府還不夠,竟然還想打我們石洲的主意,休想!”

幾名隊長級的軍官,在城頭上奉命叫罵起來,肆意貶低、譏諷著鬆江軍,不時引得城頭上的守軍大笑。

這種輕視和目中無人的態度,讓鬆江軍兩大旅團的將士們大怒。

陳武自起兵以來,可以說是戰無不勝,連阿曼人的大軍都被趕跑了。先前南下開進長陸、南峰府的順利,更是助長了士兵們的自信和驕傲。現在區區一個石洲府,竟然也敢阻擋他們的腳步。身為鬆江軍主力的第一師團第三旅將士,當即就向莫國豪請戰。

“石洲府的人,瘋了嗎?”

莫國豪並沒有被城頭上的叫罵激怒,暫時壓下了手下聯隊長的請戰。

一邊自語,一邊抬頭仔細打量著城頭上的情景。

石洲府的守軍,應該是有高人指點,看上去像模像樣的,而且也沒有把軍隊一股腦的全部拉到城上。城內守軍具體有多少人,他估計不出來。但集合軍情處先前送來的一些情報,還有帝國的軍製,想來應該不下兩千,甚至更多。

這點人馬,他當然不會放在眼中,哪怕現在沒帶攻城武器也是如此。之所以疑惑的,是不解石洲府的想法。鬆江軍掌握了絕對的大勢,就算石洲府可以憑借城池拖延一些時日,又能有什麽用途?

除了給鬆江軍帶來一些麻煩、給石洲府造成更大的破壞外,他想不出別的結果。

亦或者,那位石洲府的城守已經昏了頭,真的以為可以憑這點人就打敗鬆江軍嗎?

天真!

莫國豪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冷冽,看來,這次真的需要大開殺戒,狠狠震懾這些家夥了。

“傳令,大軍退後三裏紮營!”

任憑城頭上的守軍叫罵嘲笑,他根本不為所動。麾下的士兵們雖然有些氣不過,但鬆江軍的軍令十分嚴格,自然沒人敢違抗。而且很多有思考能力的將士也清楚,若是石洲府真的打定主意對抗鬆江軍,那沒有足夠的攻城器械之前,他們還真沒有太好的辦法。

強行攻城,隻會白白增加傷亡。

命令傳開,八千多名士兵緩緩後撤,在三裏開外紮了營。看到鬆江軍居然連進攻都不敢,就這麽被他們“嚇”退了,城頭上的守軍不由士氣大振。很多原本還誠惶誠恐的,現在也不由跟著身邊人一起歡呼起來。

“鬆江人,快滾吧!”

“就這麽慫包,居然也能打退阿曼人,這戰功是你們吹出來的吧!”

“石洲是我們的,別想進來禍害百姓!”

一片歡騰聲中,仿佛石洲府真的打了一場勝仗,大敗鬆江軍一般。

然而,城頭上的歡樂氣氛背後,真正看懂局勢、負責出謀劃策的幾名黑衣衛,卻一臉的肅然。

先前跟隨康南德出入了城守府內廳的那人,似乎是幾人中的頭目,問道:“如何?”

旁邊一名精通軍伍的黑衣衛搖了搖頭,一邊打量遠處紮營的鬆江軍,一邊搖頭:“負責統軍的鬆江軍將領太謹慎了,有點不妙。你們看,就算麵對這樣一盤散沙的守軍,他們的營盤尚且一板一眼,完全符合帝國軍的操典,想出城偷襲都沒可能。”

負責製定計劃前,幾人預想中最好的情況,是鬆江軍的守軍被激怒,不管不顧立即就嚐試攻城——鬆江軍雖然沒帶拋石機、攻城車、床弩之類的東西,但輕型便攜的雲梯還是有幾十架的。那樣的話,在他們的指點和精心謀劃下,石洲府的守軍或許能讓鬆江軍吃個小虧,挫一挫鬆江軍的銳氣。

若是能讓鬆江軍心浮氣躁,那自然更好。隻需要堅守幾天,伺機以少量精銳輔以黑衣衛夜間襲營,即便不能擊敗對方,也能讓鬆江軍死傷慘重。

但現在……

有人歎氣道:“接下來幾天,繼續試著挑釁他們吧。若是鬆江軍始終不為所動,等待後方攻城器械運上來,隻怕咱們的計劃要全盤落空了。”

聽了幾名手下的議論,為首的黑衣衛淡淡一笑,道:“無妨,此次出動,閻興邦大人並沒要求一定勝利。記住,咱們的目的就是破壞鬆江的現有局麵,盡可能製造混亂。石洲府的守軍能打成什麽樣都沒關係,反正死的都是帝國人。”

“謹記大人教誨!”

幾名黑衣衛一起行禮,然後分頭繼續行動了起來。

………

石洲府公然抗拒天南招討使命令,拒絕鬆江軍入城的情報,飛快在天南郡傳開。

不出黑衣衛預料,長陸府、南峰府,甚至是已經有一個聯隊駐紮的天隴城,都出現了輕微的**。

但是,莫國豪的消息傳遞的更快。

提前得到了他的招呼,長陸府、南峰府的城守和替換後的城防營,不約而同的提高了警惕,嚴防地方上出現任何騷亂。同時,收到消息的鬆江軍部,也在上報陳武後迅速做出了決定,加派了兩個聯隊,護送大批守城器械趕赴了石洲。

老實說,陳武還真沒料到天南郡有人敢公然起軍抵抗他。

像長陸府這種不甘心合作的、或者明麵上合作內裏陰奉陽違的,他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但像石洲府城守劉權這樣,敢以區區一千城防營為根底就對抗整個鬆江軍的,怎麽說呢,勇氣可嘉!

除了這四個字外,陳武實在想不出其他的詞來評價了。

當然,由於軍情處的情報頗見成效,他已經知道石洲府的背後可能有黑衣衛在其中攛掇,甚至是穿針引線。惱怒的同時,也不由多了幾分憐憫。那劉權,自以為可以利用黑衣衛的力量對抗鬆江,保住自己的權位,卻不知道自己在人家的眼中,完全就是一枚利用完就可以拋棄的棋子。

整整半個月時間。

由於軍械笨重難以運輸,再加上天南郡的道路實在不怎麽樣,莫國豪的守軍一直在石洲城外待了這麽久,才等到了第一批攻城武器抵達。包括十二架床弩,二十架大小兩種型號的扭力拋石機,另外還有一批糧草輜重和五個大隊的步弓營。

這些東西,加上半月以來莫國豪命士兵趕製的一批攻城雲梯,大大加強了鬆江軍的攻城能力。

清閑了半個月的石洲府城,終於迎來了一場決定歸屬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