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曆673年1月7日夜,大批海寇潛入烏山城中,血洗了傳家百年的上官家。造成五十三死,二十一傷,半個上官家的宅院被付之一炬。所有便於攜帶的珠寶玉器和金票、債券,被盡數掠走。

膽大包天的賊人,更是出乎預料的突襲了守城的士兵。殺傷十數人,奪門而逃!

聞訊趕來的城防營大隊和駐紮在烏山府、封城府交接的登州警備師團第二旅團,立即開始對凶殘的海寇進行追捕。但這些海寇對烏山附近的地形頗為熟悉,又提前做好了接應,很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消息爆炸般傳開,整個鬆江郡引發了軒然大波!

靠近寧海郡的烏山、封城二府就不用說了,一時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就連向來被認為安全的府城內都能出現如此大案,兩府的富人和地主們簡直不知道還有哪個能更安全。更往西的登州、池上和魚陽,也不可避免的被這樁幾年未有的大案波及。海寇能夠襲擊烏山,又焉知不會往更西麵走,對他們動手?

隨著惶恐和不安而來的,就是洶湧的民意壓力甚至是指責。

“登州政府必須盡快抓捕海寇,以祭奠上官家五十三條冤魂!”

“烏山政府和士兵玩忽職守,以至於讓海寇潛入,請總督嚴查追責,杜絕此類慘案再次發生!”

“先前尉遲總督在位的時候,也不曾見過有這種事發生。新任的總督到底是一夥叛軍出身,才剛招安多久,就鬧出了這麽大的禍事。”

“好好的官府衙門,非要給改成什麽政府,軍隊也變了。這下好了,出事了吧?”

各地士紳百姓的言論,甚至是直接上書,轉達到了登州這邊,給登州政府造成了沉重的壓力。這其中,不乏有對陳武和鬆江軍不滿的地方勢力,借題發揮,趁這件血案大肆攻擊、詆毀新政府,並引導民意,甚至幸災樂禍的。而這件事的影響,隨著上官家幸存的家主一身孝服連夜趕到登州,叩頭遞交了血書和烏山商界的萬民書,要求盡快懲凶、以慰家人在天之靈後,達到了頂峰。

鬆江軍一日不能抓捕真凶,上官家的家主就在總督府外一日不肯離開。

一時間,烏山血案的事在整個鬆江,乃至整個帝國東南都傳的沸沸揚揚。才成立不久的鬆江政府,承受了巨大的考驗。

處置不好,完全有可能動搖陳武的威望和鬆江軍的統治根基。

然而,無數人的期盼背後,很多對鬆江軍抱有惡意的,卻在等著看笑話。

寧海郡的海寇,是那麽好抓的麽?

這些從東大洋上過來的海寇,不僅狡兔三窟,頻繁變換藏身點,更在本地有著內應幫忙,消息頗為靈通。一旦得手,就會立即退到寧海郡甚至東大洋上。等躲藏一段時間過了風頭,才會東山再起。

在消息傳到登州之前,那夥膽大包天的海寇隻怕就已經逃出鬆江範圍了。

抓?上哪抓?

寧海郡那邊,大小海寇上百股,而且自身還在頻繁變動。新成立的一夥海寇,指不定隔幾個月就被人吞並,或者改了名號,就連海寇們自己都未必能分得清。很多人甚至懷疑,鬆江軍連那夥海寇的真正來曆都無力查出!

不過,事情真的是這樣嗎?

烏山血案的當天,被震撼的烏山政府就已經緊急派人調查,並且立即派人將情報連夜送到了登州。第二天的下午時分,總督府就已經搶先得到了消息。

做下了五十三死、二十一傷的大案後,連夜襲殺官軍出城……

這種足以轟動天下的案子,陳武立即就清楚了它的可怕和對鬆江軍的影響。顧不得驚訝自己穿越對未來的改變,當場招來了甘興,派出了大批軍情處的人員趕赴了烏山。等消息在登州這邊傳開,士紳貴族們聯名上書的時候,軍情處的人員已經抵達了被燒成一片殘垣斷壁的上官家,開始了緊急調查。

烏山新成立的警察局中,招募了一批原本的捕快和仵作。他們已經按照要求,先行勘驗了屍體、保存了現場,走訪了附近的兩戶富人。

有他們的前期工作,軍情處抵達後順利接手了現場,一邊繼續勘察,一邊將第一手的消息緊急傳回登州。一方麵,是為了用這些消息回應地方百姓,安撫人心;另外一方麵,這件事上陳武或許可以發揮一定作用。

能夠犯下如此大案,那夥海寇的規模隻怕不小,多半是遊戲中有些名氣的團夥,他穿越前說不定聽說過。

不得不說,因為總督府的高度重視,再加上洶湧而來的壓力,調查的前期進展很快。

海寇在城內的落腳點、大致潛入城的時間,都已經查出。至於期間死掉的十多名同伴,能表明身份的特征和臉部也都被劃的稀爛,看不出有用的價值。繼續往外延伸,這批海寇在城外的落腳點也被查清,但再往後就沒了線索。

那夥海寇,仿佛突然從人間消失了。

調查進行到這個地步,陷入了難堪的瓶頸中。一方麵是持續發酵的民意和烏山、封城的動蕩;另一邊,是烏山的警察局和甘興的軍情處苦於不知道該從哪兒繼續下手了。

短暫的僵局後,最終柴一率先找到了突破點。

這個人原本是內政署署長袁興韋在太平郡時的手下,平日裏幫袁興韋辦了不少事,算是他的一支隱藏力量,就連前東主錢伯明都不知道。但加入太平軍後,被重用的袁興韋十分看好陳武,為了避免主上生出忌諱,便讓柴一等人脫離了自己的手下,也加入了太平軍。

或許是先前的行事風格和辦事的章程跟太平軍的規矩不同,最早的一段時間,柴一等人的表現比較一般。任務目標明確的話,倒也能很好的完成,但更多的指望不上。最近這幾個月,大概是逐漸開竅了,對鬆江軍也更多了認同,柴一的表現變得出色了許多。

他提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海寇們的武器,是怎麽帶進城的!

如果是三五人一夥的小股海寇,偷偷藏幾把武器還是能辦到的。但這動輒近百人的規模,想要帶進城就很難了。守門的士兵也表示了,前幾日並沒有查到任何可疑情況。最可能的真相就是,那夥海寇在城內有接應的勢力,從烏山城的地下勢力中得到了幫助。

這個推測合情合理,不說有幾分把握吧,至少是給了目前的僵局一個調查下去的方向。

甘興的軍情處,立即開始順著這條線往下查。

上官府的血案,影響實在太大。甘興他們的調查,基本得到了本地世家貴族的全麵支持。大批人手撒下去,很快在六七個有嫌疑的目標中,找到了一條有重大價值的線索:崇武門的駐地,在案發前曾經有外地人拜訪過。

這是烏山本地的一個江湖幫派,平日裏借教授武藝籠絡了一批人,幹的實際上是打家劫舍、收保護費的勾當,偶爾還販販私鹽。因為他們做的比較隱秘,多少還留了點分寸,在原烏山官府中又有一個捕頭當靠山,因此平安無事了十多年。

但這一次,他們攤上大事了。

甘興的軍情處直接出動了駐軍,兩個全副武裝的百人大隊將崇武門團團包圍。看到那一把把閃著寒光的刀劍,崇武門這些自詡見過血、不把官府放在眼裏的惡棍立即就被嚇壞了,連反抗都不敢,就被全部投進了大牢。隨後,軍情處招收的審訊人員開始了嚴刑拷打。

崇武門的門主崇三郎,看似平日裏很有骨氣,一口咬定不知道,但大刑伺候了才一刻鍾,就不得不乖乖吐口。

他也是冤啊!

如果早知道海龍團的那幫海寇,敢犯下如此驚天大案,打死他也不敢出售那麽多武器。架不住海龍團的老三開價高,又謊稱隻搶錢、不亂來,利欲熏心的崇三郎這才鬼迷心竅,答應了這筆交易。

“海龍團!”

從崇三郎這裏查出了海寇們的真實身份,甘興稍稍鬆了口氣。一邊命人重新將崇三郎壓下去,一邊馬不停蹄的再度派人將情報傳回了登州。

然而,盡管案情得到了重大的突破,形勢卻依舊嚴峻。

或者說,破案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從烏山的大案傳到登州,再到甘興他們趕赴烏山開始調查,一來一去就是三天時間。再到從崇三郎這裏得知海寇的真實身份,又是近兩天的時間。僅僅是知道海龍團這個名字,就已經用了整整五天之久。這段時間,海龍團的人隻怕早就逃回老巢了。

寧海郡再小,好歹也有半個鬆江那麽大。若是再考慮到外海上的海島,天知道海龍團究竟藏到了哪!

這件案子,隻怕就要到此為止了。

不僅僅是負責追查的軍情處做出這樣的判斷,就連烏山警察局協助調查的人也對此持十分悲觀的態度。接下來,鬆江軍要麽是隨便找幾個死囚犯當替罪羊,將此事糊弄過去;要麽就是出一筆救濟的銀子,安撫一下上官家家主,想辦法把這件事壓下去。

沒人想到的是,從登州那邊傳回的加急命令,卻跟軍情處想的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