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四物最終是暈乎乎的從總督府中走出來的,那種感覺正如他從考場中走出來一樣。隻不過,後者的心情是心灰意冷的。而這一次,曾四物卻十分振奮。

期間跟那位年輕的總督究竟說了什麽,他已經記不全了。隻知道對方和顏悅色的跟自己交流了一番,並且當場任命他成立一個研究小組。隊伍中,至少還有三人是他的成員,專門負責研究改進火藥。至於剩下的幾位,由一位鐵匠領頭,似乎是要試著鑄造什麽東西——太過激動的他,隻記住了跟自己切身相關的東西。

所有的軍需材料,都可以向工部打報告,研究需要的場地總督也給提供了。為了安全著想,並沒有安排在人員密集的城內,而是在郊外一處馬場的附近。這算是唯一的一點遺憾,但在總督的器重和極高的薪水麵前,根本不算什麽。

就連那利雅得人和西大陸來的傳教士都沒說什麽,興高采烈的答應了。

不過,事後曾四物才知道,那位鬆江總督並沒有單單召見了他們一夥。在最先接見了他們後,還陸續見了好幾批人。有專門精於打鐵的、有會鑄模的、有會燒製琉璃的、甚至還有靠寫一些不入流野史、小說賺錢的文人。

在眼下的時候,沒人能清楚陳武召見這些人的意義和重要性。等到日後,這些埋下的伏筆才會陸續顯現其驚人的價值,並在必要的時候為陳武帶來難以想象的助力。

因為秘密召見的人不算多,也嚴格要求了他們保密,因此並沒引起什麽波瀾。很快,隨著時間進入十二月的下旬,在登州迎來了第一場南下的寒潮後,登州的東臨街街口處,用大紅紙貼出了一個個得到了聘任的名單。

總共有超過三百人,獲得了登州的聘任。

大批聚集在登州的各地人才,擠在這裏等待著發榜的結果,將整個東臨街堵的水泄不通。看到了榜上有名的固然興奮不已,呼朋喚友準備慶祝一番。沒能登上榜單的,倒也沒有徹底失望。

因為,登州政府出人預料的放出了二次篩選的說明。

很多前來參加考試的人,很可能隻是因為條件稍差,或者應聘同個職務的人太多,才導致沒能得到聘任。但是,不久後即將進行的魚陽、池上、封城、烏山等府城,乃至更進一步的政治改革,同樣有巨大的人才缺口。

如果有意的,可以前往登州行政署報備,留下地址,屆時會直接派人上門通知!

一個登州,就已經有這麽多的空缺,下放到整個鬆江,可想而知位置肯定還有更多。或許前途不如留在登州好,可相應的壓力和競爭力也沒那麽大。何況,真正優秀的人才基本都已經被第一批選拔。剩下的自知實力不濟,要求和胃口自然也不會那麽挑剔。

到了最後,有超過三分之二沒有入選的人選擇了前往行政署報備,留個念想。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次登州政府的招賢都是一次非常成功的行動。不僅進一步將鬆江軍求賢若渴的名聲打了出去,更給了寒門子弟一個希望。至於內部,在一口氣招收了三百多名各色官吏和人才後,登州政府的人力缺口得到了極大的緩和。雖說仍舊有一些崗位沒能招到哪怕一個合適的人選,但完全可以讓人兼任,對大局無妨。

得到了有效的補充後,登州政府的行政能力迅速恢複,開始全麵運作。

這其中,更有一些不方便說的收益。比如,鬆江本地勢力原以為是囊中之物的職位,至少被分出去了近百個。登州政府的外來派勢力,一下子聲勢大漲。再加上他們是鬆江軍出麵招募來的,在本地沒有根基,想要打開局麵隻能依靠陳武的原太平軍派係。這種情況下,本地的勢力被極大的壓縮了。

陳武趁熱打鐵,公布了成立東南商業聯合會的消息。

這個具有官方背景、指導和協調性質的機構,掛靠在內政署的名下。在陳武的構想中,它將跟內政署的一些政策聯動,代替政府行使部分類似宏觀市場調控的功能,同時給各方商會和商人們一個官方的接觸、交流平台,進而促進兩郡商業的發展。

在東南商業聯合會出來之後,私人成立的所有類似性質組織,政府一律不予承認。也就是說,原本受太平軍影響提前成立的登州商會聯盟,在度過了短短幾個月的生涯後,就變成了一個非法機構——或者至少是政府不承認的民間集會。

想要讓它合法化,唯一的出路就是整體並入東南商業聯合會,並將主導權轉讓給政府的內政署!

當然,以池封商會和巨富周家為首的登州商會聯盟,也可以選擇跟政府硬頂著。但這樣一來,他們將無法享受一些政府政策的優惠和指導,甚至可能受到隱隱的排擠和打壓。別的不說,陳武可是打算製定一項政策,日後鬆江軍的一切民間采購,隻會從商業聯合會下屬的商會中考慮。

光這一條,就足以讓登州商會聯盟自己內部出現難以調和的衝突。

登州的那些個大商會,或許不愁商品銷路,可以無視這條。但對於那幾十家中小商會,若是能夠跟鬆江軍和政府扯上關係,那簡直是夢寐以求的。畢竟,鬆江軍起家以來的信譽還是很不錯的,陳武更是帝國承認的現任鬆江總督、天南招討使!

當這一條消息放出去後,哪怕陳武現在還完全沒找到合適的人選,甚至整個商業聯合會的構架都還沒搭起來,隻臨時安排了三名辦事員,就已經在登州乃至整個鬆江的商業圈中引發了巨大的轟動。

“招賢令”的事才剛過去沒幾天,登州的本地勢力還沒從吃的暗虧中回過神,陳武緊接著又打出了這第二張牌,不得不讓登州城的商人們打起精神應對。

當天傍晚,望海樓的頂層春江閣中,登州商會聯盟的商人們就召開了一場規模空前的會議討論此事。

幾乎所有參加了商會聯盟的勢力,都派了首腦級的人物前來。

隨著掌握了鬆江棉布出貨量三成的弘文商會率先發言,各家商會都爭先恐後表達自己的述求。他們在登州政府官員缺口的事上過於自大、被動,以至於吃了大虧。現在,這些商會生怕再度被鬆江軍掌握主動權、牽住他們的脖子。

然而,這場會議從開始就變成了一場注定分不出結果的爭吵。

六家最大的商會,堅持登州商會聯盟不應該加入政府的東南商業聯合會,這意味著他們會徹底失去主導權——已經在尉遲昌時代橫行慣了的商人們,絕不甘心丟掉這些特權,乖乖做一名富商。而規模較小的商會們,則主張同鬆江軍合作,或者至少也要跟政府談一下。如果加入這個聯合會真的有額外政策傾斜,那向鬆江軍妥協也無不可。

畢竟,登州的時代已經跟幾個月前不同了。

如果不能看清這一點,還想拿對付老邁的尉遲昌那一套對付一個叛軍起家的外來勢力,那隻可能是將他們現有的一切斷送!

兩邊各執一詞,讓發起這場會議的池開鋒和周天瑞臉色很難看。在一眾商會勢力的首腦們不歡而散後,兩人隻交換了一下眼色,就意識到了對手的難纏。鬆江軍僅僅隻拋出了一個消息,甚至連具體機構還沒搭建起來,就已經讓登州商會聯盟陷入了分裂內訌的邊緣!

“這位鬆江的新總督,真的隻是長山鎮的鄉民嗎?”

池開鋒喃喃自語了一句,忍不住問出了內政大臣、太平郡前總督、鬆江郡前總督、乃至乾元帝國和阿曼王國兩位皇帝都曾疑惑過的問題。這不能怪他起疑心或者少見多怪,而是陳武展現出的手腕,實在太難想象了。

………

在登州的商會們,正在為一個連人都還沒招滿的機構爭吵時,已經開始全麵運作的鬆江政府,在陳武的要求下策劃起了第一個重要任務。包括軍部、財政署的人在內,一起參與了這個任務。

跟北方的燕雲郡宋家取得聯係,並且進行第一筆交易。

早在先前大皇子派特使前來祝賀時,陳武就已經跟對方達成了秘密交易。隻是由於戰事緣故,再加上登州的改革影響,鬆江軍這邊始終沒能抽出足夠的人力、物力。眼下,十月底收割的第二季水稻正好收上來。隨著新米入庫,再加上軍改、行政改革、人才招募初見成效,鬆江軍這才有了執行交易的能力。

甘興的軍情處,已經率先派人跟宋家的人接了頭。大概是今年氣候不佳,燕雲郡本就不多的糧食產量受影響更重的緣故吧,宋家臨時修改了條件,第一筆交易就高達十二萬石的糧食,外加一萬匹的上好鬆江棉布。

顯然,宋家秘密招募的部隊,給大皇子派係帶來了沉重的負擔和壓力。糧食、過冬的衣服,都是一個棘手的情況。

這讓陳武感覺到,或許自己可以稍稍提一下價碼,敲一下宋家和大皇子的竹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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