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再加把勁,前麵還有六七裏就到了長陸府邊境了。”

步履蹣跚的人群中,曾老漢一邊安慰腳上已經磨出水泡、走一步都鑽心疼的小兒子,一邊費勁的趕著拉著木板車的騾子。不算太大的木板車上,拉著曾家的全部值錢家當:糧食、肉幹、鍋碗瓢盆和衣物被褥,還有一把防身的斧頭。

對於這頭上了年紀的騾子來說,這好幾百斤重的東西,連同木車自重加在一起,實在是有些吃力。曾老漢實在有點擔心,這麽走下去,自己這頭騾子早晚要死在半道之上。好在,前方終於就要離開長陸府了。

一旦進入鬆江,應該就能暫時安全了吧?

他們一家七口,本來沒打算從南峰府離開,無非是覺得窮命一條,也沒什麽好在乎的。但隨著阿曼人攻占南峰府,開始四處強行征發人幫忙運糧、填護城河、拆南峰要塞,聽說死亡率極高,曾老漢一家有些怕了。趁阿曼人還沒顧上他那個小村子,趕緊收拾了一下,混在北上的人群中朝長陸府這邊趕。

一路上,人們都在說,阿曼人的主要目的在天南郡。隻要能逃離天南,進入鬆江,就暫時安全了。

鬆江,那可是個好地方啊!

提及那個就在前麵不遠的目的地,曾老漢遙遙想起了曾經來過他們村的小商隊。在對方的描述中,鬆江儼然是一個天堂般的存在。不僅沒有兵災馬匪,就連普通百姓稍微賣些力氣,都能保證一家不挨餓盡管這個以最低級的溫飽為目標,實在不能算高,但對曾老漢來說,已經是眼下唯一的追求了。

因為阿曼人的緣故,相對混亂的天南郡雖然比西北那邊的武威強不少,但也隻有年景好的時候,才能基本達到鬆江的境況。一旦收成稍差,或者天南郡又要加稅,一家人就少不了要在糧食中加米糠了。

富饒天下的鬆江,究竟是怎樣的呢?

打小沒出過府的曾老漢,這一刻不由幻想了起來。失神間卻沒注意到,慢慢吞吞往被前進的人群突然停了下來。曾老漢恍惚中多走了十幾步,差點沒撞上前麵的牛車。驚了一身汗的他趕緊把車停下,連聲向人道歉。總算前麵的人脾氣不錯,看在一路過來的份上也沒難為他,不然少不得又是一場麻煩。

“怎麽回事?”

“前麵的怎麽突然不走了?”

這一批足足有近千人的逃難隊伍,意識到可能出了什麽問題,不由紛紛議論了出來。眼瞅著就要離開天南郡了,卻突然在最後一段路停下,不由讓他們心中升起了一些不安。

該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吧?

看著最前麵騷亂的人群,曾老漢隱隱生出了不詳的念頭。

果不其然,隨著消息很快從前麵傳來,整個逃難的人群都嘩然起來。太平軍哦不,現在是新任的鬆江總督、天南招討使了,放出了命令,不允許天南郡的人隨意進入鬆江,據說是懷疑裏麵混有阿曼人的密探。若是非要北上也可以,必須按人頭繳納一筆高額的稅金!

當聽了那個足以讓普通百姓頭大的數字後,曾老漢心中發出了哀嚎。

按人頭繳納啊,他們可是一家七口!

就算傾家蕩產,曾老漢一家也湊不出那麽多錢。不僅僅是他們,整個這一波的逃難隊伍中,也就那麽十幾家有錢人能勉強拿出來,其他的天南百姓幾乎都湊不出,又或者壓根就舍不得。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在心裏暗暗罵起了狗官、貪官。

也不是沒有人想要強闖,但前麵路邊上的十幾具看上去還沒太久的屍體,還有設卡的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嚇住了所有心懷叵測的人。

“要不,咱們繞道往東走,改從焦德縣那邊進入鬆江?”

有熟悉天南郡地形的小商人,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但緊接著就被幾個比他們更早到來的難民否決了:“沒用的,哪邊也被封鎖了。咱們這邊難民營中,就有從焦德跑來的,兩邊都一樣!”

這個回答,讓奔波百裏逃到這裏的難民茫然了。

原路返回,重新把自己送到阿曼人的刀口上,顯然是不行的。但通往北麵鬆江郡的路,又被人封鎖了。

該怎麽辦?

對拖家帶口跑到這裏的難民來說,走到這裏已經耗盡了力氣,很難能夠走的更遠。無奈之下,大部分流民連同曾老漢一起,最終隻能選擇暫時停留在附近太平軍給劃出的難民營中。畢竟,攔路的軍官有宣講,說是天南郡的戰事不會持續太久,阿曼人早晚會被打回去,而且也威脅不到這邊。

事情真的會這樣嗎?

盡管很多難民將信將疑,也希望看到這一幕發生,但他們似乎沒有別的選擇。

姑且先在這裏休息一段時間好了。

現在畢竟才九月份,對鬆江和天南的交界區而言,仍舊是酷熱的天氣。即便沒有帳篷,露天睡在外麵倒也不怕涼。水源附近有,糧食曾老漢自己帶了一些,不夠的話還可以前往太平軍那裏買。若是沒錢,但又懂得一些技術的,也可以幫太平軍做活賺一些,基本上不會餓著。

於是,曾老漢的一家,就這麽在難民營的外圍暫時住了下來。

像他們這樣的逃難者,整個天南還有很多。為了管理他們,太平軍不得不抽調了新兵的兩個百人大隊,外加十多名軍醫,專門進行管理和防疫處理。不過,相比於放任這些人隨便湧入鬆江,甚至通過大青關逃入帝國腹地,眼下的這些代價是值得的。

畢竟,放人離開容易,等他們在外地紮了根,再想往天南軍遷移人口,付出的代價可能就要大十倍了!

………

就在曾老漢一家住進難民營的同時,在更往北十裏不到的浦源縣內,太平軍再度迎來了一千名的新兵。

出於對天隴戰場的關注,太平軍已經把大軍秘密調集到了這邊,做好了隨時越境進入天南郡的準備。大批的糧食和軍資,也都已經基本到位。此刻,這些大軍除了每天加緊訓練外,就在等待陳武的那道出兵令。

就天隴城的位置而言,從封城府直接出兵南下,相對的距離更近,甚至能少整整三天還多的路程。但陳武之所以不選擇把大軍囤到東南的封城府,而是放到池上,就是為了一個詞出其不意!

對於正北方的封城府方向,阿曼人必然是保持了足夠的警惕和關注。陳武在那邊的軍情處密探,也確認了這個結果。但池上府這邊,黑衣衛的探查力度就小了很多。再加上太平軍在封城府的佯動和偽裝,以及對邊界的嚴密封鎖,黑衣衛現在也很難確定太平軍的主力位置。

當然,拋除這些原因外,最主要的還是阿曼人對自身實力的自信。

就連樂濟的天南軍團,都被阿曼人打得退縮到了天隴城中不敢出來。區區一夥流賊,武器裝備還是靠阿曼人接濟的,撐死也就那麽一萬多人,能掀起什麽風浪?

很多黑衣衛的“北風”組情報人員,都認定太平軍根本不敢南下。他們相信,就算招安後為了向帝國交代,頂多也就隨便派出小股部隊意思一下。退一萬步講,就算真有一萬多賊人傾巢南下,阿曼的十九萬大軍也不會在乎。

這種輕視,就是陳武敢於動手的最大依仗!

太平郡、鬆江郡的帝國官軍,都曾經吃過這個虧,所以現在的帝國官員已經不太敢輕視太平軍了。但阿曼人還沒跟他們打過交道,本就有些瞧不起帝**的他們,對一夥賊人會有這種態度,絲毫不足為奇。所以,現在輪到阿曼人為他們的輕視付出代價了。

九月十三日!

阿曼人連續進攻之後,地道終於偷偷挖到了天隴城下。

然而,樂濟早就命人在城牆下放置了倒扣的酒甕,輕而易舉的聽到了被放大的挖掘聲。早有準備的天南軍團士兵,選擇了往裏吹入大量的毒煙,熏死了上百名沿著地道潛入的阿曼士兵。不久後,護城河的河水滲透土層,倒灌進地道中,徹底打消了阿曼人打地道入城的想法。

見這一招不好使,阿曼人隻能選擇繼續強攻。

護城河外的土山,已經被堆到了跟城牆齊平、甚至還略微高過的程度。準備良久的數千名阿曼步弓手,輪番登上土山,開始向城牆上的士兵發起攻擊。天南軍團原本守城的優勢,在這些步弓手的麵前被大大削弱,死亡數字開始迅速增加。

九月十五日!

隨著第二批趕製的十台配重式拋石機也加入,阿曼人的攻城火力得到了大幅增強。連續的攻擊之後,巨大的石塊將天隴城的城牆砸的坑坑窪窪,甚至有幾段被震出了指頭粗細的裂紋。

由於附近能搜羅到的合適的大石塊,已經基本被阿曼大軍拋了出去。為了維持攻勢,他們不得不征發人力,從十幾裏外的小山上往這邊采石運輸。

九月二十一日!

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後,阿曼人的大軍,首次將天隴城的城牆砸塌了一段。盡管隻是頂端的一小部分,仍舊讓阿曼軍隊的士氣大漲。

消息傳回了池上府,陳武意識到,距離太平軍秘密入場的時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