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要走散了,都跟緊!”

“盡可能屏住呼吸,用衣袖捂住口鼻!”

折返衝進煙霧之前,淩傑高喊一聲,提醒跟隨的手下。最後一句話音還沒落下,他就感覺到熱浪鋪麵而來,周圍視線迅速變得模糊,闖入了一片煙霧籠罩的世界。

最開始的時候還好,能夠朦朧看清遠處路麵。隨著逐漸深入,到了煙霧最濃密的地方,最遠也就看到十多米外的地方。路的兩側到處是火焰,空氣中籠罩著濃烈的刺鼻氣息。淩傑的周圍,隻剩下了十多名親隨,剩下的仿佛全都在這片煙霧火場中消失。

幸運的是,先前騎兵們留下的痕跡還在。

沿著路麵的痕跡,對比記憶中的方向,至少不會在這煙霧中迷失。

五十步、一百步、兩百步……

淩傑的眼睛,被滾熱的氣浪和毒煙刺激的不停流淚,鼻腔和喉嚨裏也火辣辣的疼,但仍舊盡可能的堅持著。身下的戰馬,也明顯被這毒煙刺激到,但有些通人性的它也知道眼下是主人的生死存亡時刻,按著主人的指令撒開四蹄往東麵跑。

“怎麽還沒衝出來?”

實在憋不住氣的淩傑,不得不呼吸了幾口嗆鼻的空氣,旋即被刺激的劇烈咳嗦起來。因為火場內氧氣稀薄,他甚至感覺到了有些頭暈。就在一度懷疑是不是走錯路、要徹底迷失在火場中的時候,前麵的煙霧迅速稀薄了起來。

淩傑的心中,閃過幾分狂喜!

衝出來了!

重現光明的那一刻。淩傑不由得大口呼吸起來。回頭望向身後。陸續有親衛和騎兵們跟著衝了出來。但也有先前跟緊的人掉隊失蹤了。別管是什麽原因,在這種情況下失陷在火海中,隻怕多半凶多吉少。

看了看似乎越發猛烈的火勢,淩傑心裏升起了一點僥幸和後怕。

然而,剛剛輕鬆一些的心情,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在他們麵前幾百米開外,近四百名馬隊正在不斷的加速、朝這邊衝來。

統帥這支馬隊的,正是寧貴和燕東行!

就在半個月之前。淩傑還意氣風發的率領一千五百騎兵,四處追殺燕東行。但轉眼間,風水就變了。趁淩傑的騎兵才隻有百餘人從火海中完全衝出、大家正心神俱疲之時,太平軍的馬隊發起了大規模的衝鋒。

先前避戰的他們,這一次擔當起了魚陽一戰的主力。

這也是太平軍的馬隊成立以來,第一次大規模的騎兵對決!

一邊是不到四百騎,另外一邊是——

先前為了衝破太平軍營盤,鬆江騎兵損失了約一個大隊的戰鬥力;衝進去的路上,起碼折損了二三十騎;再加在偏廂車陣外的一戰,死傷至少兩三百騎。僅僅是已經確定損失的。就足足有四百騎兵。從火場中逃出來的途中,或多或少還會折損一些。

照這個數字估計。淩傑的手下或許能剩下一千騎!

四百馬隊對一千騎兵!

不僅數字懸殊,雙方的水準和素養也不在一個檔次上!

按理說,這本應該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官軍騎兵應該獲得壓倒性的勝利。

事實上卻完全不是這樣!

騎兵間的對決,數量和戰力固然重要,但還有兩個原因同樣很關鍵,那就是速度和陣形!

淩傑的一千騎兵,大部分還失陷在火場中沒有衝出來。而且,他們在太平軍營地中殺了一個來回,本就不算充沛的體力已經降到一個相當危險的地步。再加上受熱浪和毒煙影響,即便是衝出來的騎兵也毫無陣型可言,散亂停在柵牆缺口附近,猶如一團散沙!

太平軍則完全不同。

雖說同樣跟官軍圍著鬆江跑了半圈,但從返回之後,太平軍馬隊就一直在安心休養。在鬆江騎兵悍然攻進太平軍營地的那一刻,提前從營地離開、在附近等待機會的太平軍馬隊就趕了回來,在魚陽城南的平坦空地上列好了陣型。

淩傑帶著十多名親兵率先衝出火海的那一刻,以逸待勞的太平軍馬隊發動了衝鋒!

近四百名馬隊,帶著排山倒海一般的勢頭,衝向了鬥誌全無、身心俱疲、亂成一鍋粥的鬆江騎兵!

“整軍,迎戰!”

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失誤——或者說,壓根就是輕視了太平軍的淩傑,顧不上後悔,拚命召集起了手下。如果是平時的演習操練,以鬆江騎兵的精銳,或許還能做到。可倉促之間,剛從火場中衝出的騎兵能分清東南西北就不錯了。看到洶湧而來的太平軍馬隊,很多人直接慌亂了起來,淩傑真正能集結起的力量還不到兩百騎。

而且,速度也沒能提起來!

“完了。”

帶了那麽多年的騎兵,淩傑對眼下的情況再了解不過了。眼瞅著太平軍馬隊速度加到了極致,衝到了五十步距離,朝自己這邊亮出馬刀,淩傑眼中閃過了絕望。

幾個呼吸的功夫,雙方的騎兵群衝撞到了一起。

一些還能勉強保證狀態的官軍騎兵,控製著戰馬從太平軍馬隊的縫隙穿過,橫握馬刀,利用交錯而過的衝擊力劃過敵人的腰肋。哪怕有皮甲保護,這一刀下去多半也要完蛋。但更多的鬆江騎兵卻在速度、士氣和體力完全劣勢的情況下,被呼嘯而來、陣型和時機都極好的太平軍馬隊斬於馬下。

以燕東行為首的燕行十三騎,幾個月來還是狠狠下了一番功夫的!

論整體實力,他們的確弱了鬆江騎兵很多,而且一時半會難以追上。但在這種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依靠整體的衝鋒打垮對手卻不難。或者說,陳武給太平軍馬隊設定的參戰條件就是這樣,燕東行也有意側重了這方麵的訓練。

在絕佳的切入時機下,四百馬隊呼嘯而過,一波衝垮了鬆江的騎兵!

淩傑勉強集結起的兩百騎兵,從太平軍的馬隊中對穿而過後,被一氣砍翻了六七十人。至少三分之一的騎兵,在剛才一波中被斬殺。但凡沒有出來的,在這紛亂的騎兵戰場中幾乎就再沒有存活可能!

“左轉,衝散他們!”

蓄謀已久的衝鋒得手,燕東行審視適度,帶領馬隊調整了方向。

他們沒有理會受了重創、已經被再次衝散的淩傑部,而是對準了其他還沒來及集結、甚至是落在最後剛從火海中衝出的騎兵。

官軍騎兵的總數,畢竟比他們多了一倍,甚至還要多!

燕東行很清楚這點,想要取得勝利的關鍵,就是不能夠讓這些亂成散沙的騎兵集結起來。所以,他的馬隊在轉向之後,不停追逐著四散逃竄的官軍騎兵。隻要一有抱團集結起來的可能,就立即衝殺過去,將這些騎兵重新打散。

無法集結成大規模的隊列,這些散兵遊勇再多也都是盤中之餐!

“可惡!”

遠遠逃出一裏多路,終於找到機會重新聚攏手下的淩傑,看著燕東行的馬隊將手下打散,肆意追殺,心中吐血的衝動都有了。但是,理智最終還是讓他壓下了折返回去,跟燕東行大戰一場的想法。

被太平軍的馬隊在最關鍵時刻來了一次衝鋒,他的騎兵等於在元氣大傷的基礎上,再度承受了一次重創。剩下的力量,已經不足以對太平軍馬隊取得壓倒性勝利了。且不說已經力不從心的體力,就算勉強拚到最後,跟太平軍的馬隊打一個兩敗俱傷,然後呢?

太平軍的主力步軍,依舊可以輕鬆攻下魚陽府!

既然如此,在己方處於最劣勢的情況下,白白跟敵人死戰到最後,又有什麽意義?

不如就此退走,休養好狀態,擇日再戰!

陸續匯攏了一百多名僥幸逃過來的騎兵,淩傑環顧四周,身邊人馬儼然隻剩下三百,各個帶著驚慌和狼狽。想當初帶領一千五百騎兵從烏江府出發,沒想到最終竟然會是如此淒涼下場……

眼看著剩餘的騎兵已經沒有了躲過燕東行追殺的可能,淩傑狠狠的看了一眼,帶著僅有的騎兵逃了。

從哪來,回哪去!

這個舉動,也讓被拋棄的鬆江騎兵和魚陽府城頭上的守軍們絕望了。

由於靠的很近,魚陽城守和城防營聯隊長洪翡從頭到尾觀戰了全程。最開始的時候,淩傑的騎兵浩浩蕩蕩殺來,付出一個大隊的損失就衝入營盤,讓他們一度看到了平定匪患、絕處逢生的希望。但緊接著,他們就注意到了太平軍除去偽裝、亮出的偏廂車陣。

盡管不清楚那玩意究竟有什麽用,但他們本能的試圖提醒鬆江騎兵。

隻可惜,城頭上的叫喊,並沒能引起淩傑他們的注意。而且,就算聽到提醒,對騎兵有絕對信心的淩傑也不可能因為一道沒見過的“車牆”就放棄進攻。至於到了最後,看到鬆江騎兵接連受挫、太平軍士兵偷偷繞後放火的時候,魚陽城守和洪翡雖然還沒看到結局,心中已經深深沉了下去。

太平軍的馬隊,這一刻登場!

當淩傑的騎兵帶著劫後逃生的喜悅衝出火海的那一刻,殊不知,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降臨!

一場慘敗,僅僅隻有三百騎兵狼狽逃回……

到了這個時候,魚陽城守和洪翡終於知道,魚陽城完了!

這一回,真的沒有任何人能救他們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