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人的天性都是一樣的,那就是貶低別人、相信自己,並且隻願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太平郡的文武官員們是這樣,所以他們為自己的“經驗”和對太平軍的輕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而現在,同樣的事情輪到了駱天澤!

太平軍能夠攻破武安,足以說明很多東西。但各種真假難辨的謠言,加上官軍天生對流賊的輕視,再加上巴延山脈的天險,讓駱天澤同樣看輕了陳武。如果對手換成阿曼王國潛入進來的部隊——假設他們能辦到的話,那駱天澤一定不會犯下種種失誤,不會輕信魚陽府的情報,更不會冒險輕進追殺。

但是,後悔已經晚了!

陳武利用魚陽府外的表演,順利勾引了大青關的守軍出兵。而現在,正麵的三千人構成了鋼鐵防線,讓大青關守軍突圍的希望破滅後,從大王莊裏出來的義勇營第一、第三聯隊,也在陳武的指揮下跟衛子征的五百人撞到了一起,正式對兩千六百名大青關守軍完成了包圍。

一旦衛子征的五百人覆滅,陳武的兩千義勇營就能從薄弱的官軍背後殺入,將他們徹底擊潰!

深知自己責任的衛子征,已經無暇去顧及正麵的情況了。

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眼前,希望能夠盡可能的給駱天澤爭取更多時間,哪怕這實際上已經是徒勞。

抄後的兩千名義勇營士兵,沒法像以逸待勞的許世忠部那樣,裝備盾牌——而且太平軍也沒準備那麽多。所以,在衛子征的步弓手射殺下,死傷了起碼一百多人,可以說還沒開打就少了一個半大隊的戰力。

但是,陳武剩下的大軍仍舊有一千八百餘人!

當雙方衝殺到一起後,弓箭手的威脅大減,陳武比衛子征三倍還多的兵力開始逞威!

義勇營的平均實力,比起太平營還是弱了不少的。但一來官軍士氣已經被極大的動搖,二來又有著三倍的人數優勢,義勇營的士兵跟衛子征的官軍廝殺起來,盡管傷亡不少,但場麵上卻占據了絕對的主動,把官軍在一步一步的往後壓。

每退後一步,官軍都會有人倒下。

同樣的,每前進一步,義勇營都要付出幾條人命的犧牲。但是,看到了勝利希望的義勇營越戰越勇,絲毫沒有被傷亡嚇到。

相反,不斷退後的大青關守軍卻越來越絕望。

當負責抵擋的衛子征部,死傷了超過一個半大隊後,大青關守軍的士氣開始崩潰了。

正麵遲遲無法突圍,殿後的衛子征部又節節潰敗,距離被打垮隻剩下時間問題,駱天澤不由得發出了絕望的哀歎。當統帥全軍的最高頭領都有這樣的感覺時,這支部隊的下場會是什麽就可想而知了。不知道誰率先拋下武器,脫離了隊列,從官道上逃進了路邊的荒地,可恥的當了逃兵,大青關守軍中接二連三的開始逃亡。

駱天澤有心派出親衛斬殺這些逃兵,做最後的抵抗,但太平軍馬隊的出現,徹底打消了他的最後念頭。

超過三百名馬隊呼嘯而來,從大隊中分出幾個小隊追殺那些逃亡的官軍。

在戰馬的麵前,這些落單的官軍一個都不可能逃掉。

剩下的馬隊,在燕東行的帶領下沿著兩翼衝殺進來。哪怕這批組建沒幾個月的騎手僅僅隻有騎兵的雛形,但奔雷般的馬蹄聲,還有騎手們揮舞的如林般的馬刀,仍舊給了大青關守軍致命的打擊。

鬥誌高昂的騎手,如同鋒利的刀子一般,一頭紮進了官軍陣列最薄弱的兩肋。

本就已經勉強維持的官軍,徹底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看到馬隊接近,附近的官軍無不四散逃離,或者幹脆跪地投降。

早已經得到陳武叮囑的騎手們,見狀也不砍殺那些投降的官軍,而是直接從旁邊打馬跑過,繼續驅趕那些逃跑的官軍,讓他們自己衝散自己的隊列,就像是凶猛的獵犬在攆驚慌的野兔群。

“投降不殺!”

“投降不殺!”

前後的太平軍,相繼高聲喊了起來。

仿佛來自四麵八方的聲音,打消了很多官軍的戰意。越來越多的大青關守軍選擇了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被一聲聲的招降衝擊,駱天澤呆立在了原地,茫然四顧。除了身邊的幾個大隊官軍還在奮力死戰外,遠處的官軍已經超過一半潰散。從兩翼衝進來的馬隊,盡管勢頭已經大幅放緩,但仍舊在迅速接近自己這邊。入目所及,到處是混亂、驚慌、死亡,官軍敗局已定!

遙想帶大軍出來之時自己的雄心壯誌,再對比一下眼下……

難以接受落差的駱天澤,忍不住拔劍想要自刎。但劍到了頸邊,貪戀起了繁華的他,竟然一時間沒能舍得用力劃下。就這麽一猶豫,旁邊親兵已經注意到異常,趕緊把劍奪了下來,攔下了他。

在這幾名親兵的簇擁下,駱天澤混在亂軍之中,呆呆的開始沿著原路往大青關逃。

這當然是逃不掉了。

駱天澤這個旅團長還是很值錢的,燕東行在亂軍之中,早就盯上了他。揮刀砍了幾個攔路的官軍,帶著手下追了上來。擦肩而過的時候,順勢用刀背對著駱天澤腦袋敲了一下,直接將他打暈。

大魚到手!

隨著駱天澤也被抓獲,整個大青關的守軍進入了徹底的潰敗。雖說仍舊有不少官軍負隅頑抗,但充其量隻能給太平軍多增添一些死亡,拖延一些時間,於大局無礙。終於,當天色快要黑下來的時候,戰場徹底安靜了下來。

兩千六百名官軍,戰死和重傷的人數超過了一千。

這其中,至少有兩三百人是在潰逃的時候被太平軍追殺砍死的。

另有超過五百名官軍選擇了就地投降。

剩下的官軍在敗局已定後四散而逃,最終絕大部分被俘獲。太平軍重點封鎖了大青關的方向,確保沒有逃兵能把消息帶回去。或許還有少部分官軍逃入了荒野,在往魚陽府那邊趕,但撒出的小股騎兵早晚會將他們一並抓獲。

總的來說,戰果堪稱輝煌,但太平軍的損失也不小。

就算占著兵力的優勢,又以逸待勞,太平軍仍舊付出了跟大青關官軍差不多的傷亡——當然,這個數字指的是正麵廝殺的階段,後麵官軍潰逃的就不算了。

“也就是說,刨除輕傷的士兵,我軍此戰中傷亡了近七百人!”

得到了粗粗統計出的結果,陳武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任誰得知了自己精心訓練的軍隊受到如此損失,心情隻怕都不會好。尤其是,僅有一個大隊的重步兵損失超過兩成。

人員死傷還在其次,重步兵的盔甲受損才是最大的問題。

一時半會間,陳武可沒辦法對這些重甲進行修補。

但是,這個損失結果其實在他的預料中。能夠在正麵的較量中,跟官軍打出差不多一換一的比例,哪怕其中有這樣那樣的因素,已經非常難得了。何況,陳武還順利達成了此戰的戰役目的。

一個不漏的拿下這兩千六百官軍後,大青關中的留守官軍隻剩下一個半聯隊。陳武隻要設法騙開關卡大門,就能順利奪下這座雄關。

之後,鬆江郡就真的姓陳了!

將受傷士兵妥善安排,重整了因為追殺而同樣混亂的大軍後,陳武總算可以安心歇口氣。就在這個時候,燕東行走了進來,邀功似的向他稟報了生擒駱天澤的消息。

“你是說,對方曾經想自殺,但猶豫了一下沒成?”

燕東行的話,讓****對駱天澤的興趣大增。

燕東行聳了聳肩,道:“我沒親眼見到,這是其他人說的,但應該錯不了。他要真想自殺殉國,怎麽會活到現在?從兵敗到我追上之前,中間有的是時間尋死。”

“帶他來見我。”

顧不上處理別的事務,陳武決定立即召見這個旅團長。

關於騙開大青關的事,他本來想的是隨便招降某個大隊長和少許官軍。隻要有個臉熟的,能夠打消大青關餘下守軍疑心的麵孔,就能順利騙開門入關。但如果能夠招降一名旅團長,那這件事無疑就板上釘釘了。

疑心再重的官軍,也不可能懷疑他們的上司會說謊。

當然,想要招降一名旅團長級的軍官,難度絕對不會小。但太平軍今非昔比,陳武覺得自己未必沒有機會。

就衝著駱天澤那樣的表現,他也要盡量嚐試一番。

片刻之後,被繩子捆了個結實的駱天澤,被兩名親兵架了進來。

一臉頹廢的駱天澤抬頭看了看陳武,似乎知道他就是太平軍的主將,眼裏似有仇恨一閃而逝,旋即麵無表情,打定主意了要一言不發。

顯然,他將陳武的召見,當成了一種勝利者對失敗者的羞辱。

陳武並沒立即說話,上下打量了他片刻,然後命令手下給他鬆綁。有親衛在,駱天澤又被仔細搜過身,陳武倒也不怕他會對自己不利。

“你這是幹什麽?要殺便殺,不要耍什麽花招!”

繩索被除去,駱天澤多了幾分愕然。活動了一下被勒紅的手腕,警惕的盯著陳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