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中州。

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在昨夜間悄無聲息的落,將整個帝都染成了一片雪白。很難得的,這雪一整天沒停,看上去反而有越越大的趨勢。了輪值之後,一群沒事可做的禁軍,三兩個吆喝著,前往了常去的醉春樓喝酒reads();。

炭火爐子架上,羊肉片和過冬存的白菜粉條往裏一丟,切進去幾個辣椒,旁邊溫上兩壺熱酒,花生米一碟,笑看窗外大雪,這日子好不愜意。

“聽說了嗎?東麵的太平郡那邊,那幾十萬的叛賊給大軍平定啦!”

在皇城門口當班的馮二,一邊撥弄著燒的通紅的木炭,一邊笑嘻嘻的聊起了最近火熱的話題。

“我說二爺,這事現在哪還有不知道的?自從這元基皇爺登基,天底就沒見過這麽厲害的反賊,聽說連郡城武安都被破了,殺的一個屍山血海。八大門閥的林家厲害不?照樣差點被滅門!要不是城衛軍及時過去,隻怕,懸嘍!”有人嘖嘖有聲,跟著接了話。

“慎言慎言,皇爺的名號也是你能叫的?喝酒喝酒。”

黃威搖了搖頭,拿起已經溫熱的酒壺,給自己斟了半杯。正要多倒一些的時候,想到了什麽,臉上不由露出為難的神色。最後理智還是壓了饞酒的*,惋惜的歎了口氣,將酒壺重新放了回去。

“怕什麽,咱們私裏喝點小酒,有什麽不能講呢?反正也沒別人能聽到。”有人不以為然,隨意抓了一把花生米,一粒一粒往嘴裏丟。

“六子說的對啊,黃威你這段時間怎麽膽子這麽小啦!以前你的大嘴在這百順胡同鐵樹斜街,那可是出了名的!”馮二也覺得奇怪了,從上次喝酒,黃威表現的就有些奇怪。

“他那德行,你們還不知道?無非是酒壯慫人膽,灌點酒就行了。二兩黃湯肚,保管黃威把宮裏的事全說出來。”李六一邊說,一邊看向黃威,無意間注意到對方杯中酒,不由驚咦一聲:“太陽打西邊出來啦!黃威今天隻倒了半杯酒!”

不隻是李六,早在上次喝酒時,馮二就已經發現了,當時還以為黃威是身體不舒服。沒想到今日喝酒還是如此,不由大感驚奇。

“最近不宜多喝,不宜多喝!”

見一眾弟兄都看向自己,黃威訕訕笑了笑,拿手罩住了酒杯。

見黃威這反應,眾人都有些稀奇,少不得說笑幾句。不過也好,黃威少喝點,大家就能多喝點,倒也沒有人非要硬勸。正好這時候羊肉煮好了,咕嘟咕嘟聲中,鮮美的肉香味四溢,一眾禁衛軍也沒再廢話,紛紛拿筷子開吃。

天色將黒,風雪仍舊沒停。

醉春樓的這幫禁軍已經酒過三巡,菜也吃的差不多,氣氛火熱起來,借著酒興重新聊起了先前的話題。

“你們說,那賊首陳武究竟是何身份?竟然能在短短幾個月時間,幹出那麽大的事。”

“馮二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幹的事再大,還不是讓城衛軍的弟兄三兩就哢擦了。我可是聽說,那幫太平軍的反賊連打都沒敢打。聽著城衛軍還在幾百裏外,就聞風喪膽,遠遠的往東逃進了山中!”

“你這不是廢話麽!城衛軍天精銳,又去了那麽多人,就算武安官軍照樣擋不住。我的意思是,跟其他的反賊比。”

“的確,我這尋思著也挺奇怪的。國朝這幾年不太平,各地常聽說有叛亂的。但別說攻破郡城逼得上麵動用城衛軍了,就連能破縣城的都沒幾個。太平軍那是蠍子的尾巴,獨一份reads();!”

“這還不簡單,背後有高人指點唄。出謀劃策送糧送兵器什麽的。”

“誰有那麽大的膽,不怕帝國抄了他們的家?竟然敢支持反賊?反正我李六是不信。”

一群禁衛軍各自說著自己不知道從哪聽來的小道消息,但沒一個靠譜的。馮二無意間轉頭,恰好看到了黃威欲言又止最後隻能悶頭吃菜的模樣,頓時眼珠一眼。

他跟黃威認識多年,對方心裏想點什麽,全都擺在臉上。看這架勢,明顯是知道什麽又不敢說啊。

“喝酒,喝酒!”

沒什麽話,馮二立即叫醉春樓的夥計又上了兩壺酒,強行給黃威滿上。

盡管黃威接連表示不能多喝,但眼珠子明顯就離不開那酒杯。馮二做出一副惱怒的樣子道:“酒都給你倒了,是不是看不起咱們這幫弟兄!”

簡單的激將,無往而不利。

眼看著周圍弟兄跟著起哄,馮二又搶先一杯幹了,迎來滿堂彩,黃威無奈,順水推舟的跟著幹了一杯。這一杯酒去,黃威接來就再也管不住嘴,很快進入了往日那副醉暈暈無所顧忌的模式。熟悉黃威的這幫朋友都清楚,這個時候問黃威,哪怕家裏的錢藏在哪他婆娘穿什麽顏色的褻衣,都能想都不想的往外說!

“我說黃哥,你經常在太極殿外麵輪值,對那太平賊軍的消息,想必一定聽過不少。有什麽秘密,說出來給弟兄們開開眼界唄?”

看著火候差不多,馮二開始勸說了。

“秘密?啥秘密?”黃威暈乎乎的,大舌頭打著卷,含含糊糊的道:“太平軍?我跟你們說,你黃哥還真知道一個!不過,不能告訴你們。”

來了!

見黃威這貨果然知道點什麽,一眾禁衛軍好奇心上來了,紛紛道:“黃哥怕什麽?咱們弟兄,口風絕對嚴實,保證不會往外說。”

“你就給大家開開眼界唄,這百順胡同裏,誰不知道你消息最靈通!”

“黃哥,你這不會是拿假話在唬咱們吧?”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把黃威擠兌惱了。他放酒杯,猛的一拍桌子,把大夥嚇了一跳:“本本來,這事是不能說的。不過,太平軍……呃,已經被剿滅了,也就沒什麽事了。不過,你們得發誓,不能外傳!”

這儼然已經快喝醉了。

馮二他們齊聲應承來,然後趕緊催促黃威發話,以免他酒勁上湧,還沒說完就睡著了。

被一群人拉著,黃威精神清醒了點,神神秘秘的說道:“我跟你們講,這可是個大消息!那太平軍的賊首,你們知道嗎?竟然是內政大臣陳三生陳家的人!”

猶如一個晴天霹靂,馮二李六他們這幫禁衛軍全都被震傻了。

“黃哥……你這玩笑開的,可一點都不好笑。”

愣了片刻後,陳六結結巴巴的開口道。

然而,黃威完全沒注意到這幫弟兄的表情,酒精的驅使,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隻腳踩到椅子上,唾沫橫飛的道:“我黃威怎麽可能會說假話?跟你們講,這可是內政大臣陳三生和外務大臣林安平兩人交談時,陳三生親口所說reads();。當時我就在附近不遠,兩人……”

借著酒勁,黃威把當時斷斷續續聽到的詞匯,添油加醋了一番,詳細說了出來。

看黃威如此信誓旦旦,一眾禁衛軍們信了,然後麵麵相覷。

本來隻是想聽黃威吹牛,看看有沒有什麽新聞,沒想到,黃威這小子子捅出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小六我身體不舒服,先走一步了……”

陳六隱約感覺到,這事牽扯的似乎太大了,本能的想要跑。

“外麵雪太大,走完了回不去,我也回了。”

被陳六一提醒,幾個禁軍接連站起來就想走。不過,馮二明顯沒被嚇到,拿筷子點了點眾人,嘲笑道:“沒看出來,事到臨頭,你們一個個膽子這麽小。怕個鳥!沒聽說麽,武安的叛亂已經被平定了。那太平軍逃走的漏網之魚,也被城衛軍堵在山裏出不來。巴延山脈,知道不?綿延上千裏!那深山老林,進去一個別想活著出來!”

對啊!

被馮二這麽一說,一眾禁衛軍忽然冷靜了來。叛軍都被剿滅了,陳家和林家那邊又沒有任何動靜,他們還這麽謹慎幹嘛?再說了,這隻是黃威一麵之詞,究竟是不是真的還得兩說呢。

底氣回來了,幾個禁衛軍尷尬的咳嗽幾聲,順勢坐了回來。

他們不知道的是,禁衛軍常去的醉春樓,以及百順胡同其他的娼館酒樓,都有軍情局安插的密探,監視的就是禁衛軍中的情況和日常動態。這一幫禁衛軍喝了酒後聲音又沒個遮掩,半層酒樓都聽得到,頓時就讓暗中監聽的軍情處暗探大吃了一驚。

僅僅半個時辰之後,這份密報就出現在了帝*情機構的頭號人物軍情局的局長紀俊臣的案上。而這位,最近正在為天水郡的所謂“叛軍餘黨”而發愁。

太平軍的賊首陳武,是內政大臣陳三生陳家的子侄?

這份密報太過荒謬,以至於紀俊臣本能的認為有假。畢竟是酒後之言,吹噓實屬正常。但一個合格的情報頭子,顯然不會輕率的憑感覺去推定。而且,太平軍那不正常的崛起過程,在軍情局中也一直是疑點。隻可惜太平軍起家太過突然,以至於軍情局幾乎沒有任何可用的情報。

這會不會是一個突破點呢?

想了想後,他命人連夜踏雪找來了太極殿朝議那天陳三生和林安平的動向記錄,並且找到了那日太極殿外禁衛軍的輪值表格。

x年x月x日巳時三刻:林安平從太極殿中朝會,隨後陳三生急追而來,跟林安平密談約一炷香時間,內容不詳。

同日:黃威位於太極殿西南第十二哨點輪值,直至酉時。

一直到天色將亮,陷入沉思的紀俊臣終於有了決定。

此份記錄歸檔,標記為“未經驗證”,等級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