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昨天紅水河的龍王顯靈了!”

“何止聽說,我跟你講,我一個同鄉就在義勇營的第七大隊。昨天龍王廟出現龍吟的時候,他親自進去看過。好家夥,龍王的雕像都在閃光!”

“龍王親自顯靈,豈不是說咱們天公將軍是真龍天子?”

“這還用問?昨夜的狐仙叫聲你沒聽到嗎?陳武王!好幾千流民都聽見了,做不了假的!”

“你們還不知道吧?篝火狐鳴,那都是後來的事了。先前各位義軍統領喝酒的時候,從烹熟的鯉魚腹中取出了一帛丹書。上麵寫著六個古字:太平興,陳武王!常勝軍的軍主當時就看傻眼了。好好的魚,肚子裏竟然有帛書!”

“嘖嘖,了不得!這是天命啊!”

“我聽人說,那魚就是紅河龍王變得漁翁賣的,說是給真龍天子,所以不敢收錢。買魚的才走出去十幾步,一回頭,你們說怎地?那漁翁竟然憑空不見了!要不是龍王,凡人哪有那本事。”

“早上吃飯的時候我們的聯隊長說,前朝有太祖夜行斬白蛇,今有天公將軍魚腹得帛書,這都是天意顯化。太平當興啊!”

………

壽川的流民,從一大早就集體陷入了異樣的躁動。

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昨夜發生的靈異事件,信誓旦旦的傳播著早已經變相的流言,讓陳武的形象不知不覺間就被神話。

謊言重複一百遍,就會變成真理。

當周圍所有的流民都在說一件事的時候,就算心智再堅定的人。也難免會將信將疑。十三家勢力的聯軍士兵就更不用說了。陳武吃完飯出來巡視的時候。很多人都忍不住用敬畏的眼神看他。

這消息傳播的如此之快,是王匯方完全沒預料到的。

他不míngbái的是,有些事如果主動去宣傳,效果未必有多好,因為大家都知道你別有用心。可一件事被禁止談論,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反而更róngyì傳播。很多人都相信,正是因為流言涉及到內幕和真相。才會被上麵禁止的!

陳武故作姿態、要求大家不要傳播,實際上反而加速了這個過程。

大半天之後,這件事甚至通過官府安插在流民中的探子,輾轉傳到了太平郡總督錢伯明的手中。

“太平興,陳武王?”

武安總督府內的錢伯明,看著案上的這條情報,眉頭忍不住擰成一個川字。

一個天公將軍還不夠,這是要稱王了嗎?

話說回來,想稱王直接自封一個就是了,太平郡現在又沒人能奈何得了你。何必搞這麽一出魚腹帛書?明明就是一夥反賊,還硬要給自己臉上貼金。以彰顯正統。

“依卑職之見,這隻怕又是那賊首陳武弄的一手詭計。”心腹幕僚在旁邊進言:“早在賊軍還在沂城時,就曾傳出賊首要登基稱帝。這消息無形之中麻痹了隆山府,zuìhòu導致莫國豪輕率出兵,六百官軍一夜盡喪。”

“差不多吧,賊首狡猾,肯定另有想法就是了。”錢伯明再次歎了口氣,將這件事暫且拋到一邊,轉而問道:“第二警備旅團重組的事怎麽樣了?”

這才是他眼下最關心的問題。

反賊稱王也好,稱帝也好,跟他關係都不大,反正zuìhòu都是要剿滅的。自己的職責,就是守住武安城。

第二警備旅團的重組,無疑是守城的關鍵。

“回總督,有康和的一個聯隊老兵當骨幹,重組的事還算shùnlì。第二警備旅團,有三個聯隊已經基本成型,庫存的武器盔甲也配發了下去。第四聯隊還差一些火候,卑職已經在催促軍械司作坊了。”

手下的答複,讓錢伯明心理踏實了不少。

他想了想,吩咐侍從備馬,準備親自去拜訪武安城內的幾大世家。雖說早在一周之前,他就已經拜訪過一次,並且得到了這些世家的支持和承諾。但這一次,他登門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騎兵!

在夏陽穀折損了六百騎兵後,他手上的機動力量隻剩下三百多,太少了。別說襲擊太平軍、善友會了,就連平定武安、東關府兩地此起彼伏的民變和騷亂,都有點疲於奔命。

若是能夠從這些貴族世家手中再借來兩三百騎兵,情況就不同了。

隻希望,這幾家能夠識趣一些。

不然……

錢伯明眼神裏閃過一絲殺機,他這個總督雖然一直當的束手束腳,但也絕不是見不了血的!

………

“將軍,事情都已經辦妥了。”

甘興恭敬的站在陳武的書桌對麵,把剛剛的行動簡明扼要的匯報了一遍。

陳武聽了片刻,點了點頭,看上去頗為滿意。順手在案上的一份奏報上簽名後,他伸了個懶腰,抬頭看了看麵前的甘興,叮囑道:“不僅僅是那兩人,為了保險,連綁來的那兩家人質也一並讓他們失蹤吧。”

“是!”

盡管涉及到十多條人命,甘興卻並沒有如何驚詫,神色不變的應承下來——但並沒有就此退下。

安靜的呆立片刻後,他嘴唇動了動,低聲道:“……將軍?”

“恩?”

陳武這會沒聽到聲音,還以為甘興已經走了,不由有些驚訝的道:“有事嗎?直說就是。”

“昨天的事……是真的嗎?”甘興猶猶豫豫的道:“太平興,陳武王?”

他的話,讓陳武愣了一下。

再次抬頭看了看自己這名屬下,陳武不由笑了,起身道:“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你們軍情處操辦的。是真是假,你不清楚?”

“可是……”甘興有些糾結。

陳武起兵以來的很多舉動,看上去還真有點像天命,完全沒法用普通理由去解釋。

“你啊!”

陳武搖了搖頭,沒想到從《帝國》中隨手拿來的一點伎倆,居然連自己義軍的心腹都忽悠了。盯著甘興看了片刻,他淡淡說道:“這個問題,是真是假重要嗎?就算沒有天命,你甘興就不是我的軍情處處長了?”

他的話,讓甘興身體微微一震。

是真是假,重要麽?

當初在長山鎮,饑腸轆轆的他被允許吃一頓飯,甘興就已經被收買了。即如此,自己隻要好好效忠就是,管那麽多幹嘛?

想通了這點,他身體立直,右拳扣胸,做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從陳武屋內退了出去。

眼裏已經沒有了困惑和糾結!

………

當天下午,陳武再次召開了聯軍的頭領會議。

盡管“陳武王”的流言已經傳遍了整個大軍,但他這個當事者本人看上去仍舊泰然自若,跟以往沒什麽區別,讓跟他再度見麵的周乃春、曹瑞等人鬆了口氣。

這次會議倒沒什麽新內容,就是落實一些昨日商議的細節,推動各方勢力,準備真正開始進攻武安。唯一有點變化的是,當陳武這次提出邀請他們吃飯的時候,所有人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不約而同的回絕了。

或是身體不適、或是昨日酒力未消、或是還有公務,總之各有借口。

沒一個人肯留下。

開玩笑,昨天一頓飯,吃出了好大風波。若是今天再吃出什麽豬肚帛書、羊肚帛書的,整個壽川的流民隻怕都要變成你陳武的信徒了。

還是敬謝不敏吧!

這幅防瘟神一般的tàidù,讓陳武也有點無奈。不過,這也從另外一個方麵證明了昨天那一手的效果到底有多好。

幾乎沒有付出任何代價,就輕鬆取得了一場大勝都未必趕得上的影響。隨著時間的推移,昨日的布置還會持續發酵,帶來種種或許不夠直觀、但卻難以估量的好處。

隻可惜,這種手段可一不可再。

畢竟不是正道啊!

在陳武隻能一邊感歎,一邊獨自吃晚飯的時候,這個晚上,還發生了很多其他的事。

比如王匯方突然失去了劉守輝的蹤跡,不由氣惱的再度摔了杯子;比如很多義軍和流民都遲遲沒睡,想看看是否還會有靈異發生,隻可惜zuìhòu什麽都沒有;再比如,連跑了四家、連懇請帶威脅後,錢伯明總算從那些城內的貴族門閥手上,借來了兩百四十名騎兵。

這些世家門閥自己的護衛,不管是訓練還是裝備,都比帝國的普通騎兵還要精銳。有這兩百多騎兵加入,錢伯明手上的騎兵再次達到了六百。

這樣一支機動力量,能做的事就很多了。

當然,為了借這些騎兵,錢伯明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各種利益上的交換就不談了,單說這些騎兵,他必須要承擔雙倍糧餉,而且任何死傷都由武安總督府來撫恤。若是這兩百多騎兵有個閃失,他光撫恤金就得賠上六位數!

在錢伯明看來,這些付出是值得的。

隨著聯軍的大軍緩緩從壽川往武安城下逼近,各家勢力開始分頭派人抓捕武安周圍的百姓,以便驅趕他們攻城。這種情況下,錢伯明的六百騎兵就顯現出了威力。先後消滅了好幾股義軍,甚至還讓善友會的伏虎營折損了兩個大隊!

雖說伏虎營是擴招的二線戰力,並非最精銳的護法佛兵,可白白折損了兩百多信徒,還是讓王匯方心疼不已。

心疼之餘的同時,他更多了幾分警惕:官軍騎兵的數量,遠比想象中的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