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善友會的奇兵突入,官軍最大的失誤就是沒有預料到。

一聯隊的聯隊長,認定賊軍已經把壓箱底的力量也派了出來,這才不留後手的調動了全部預備隊,企圖集中全力突破包圍。向華的兩百護法佛兵恰好在次時殺出,已經沒有更多兵力的官軍隻能被動的抵擋,但除此外沒有任何有效的bànfǎ。

因為不需要指揮全局,向華身披鎖子甲、手提大刀,親自殺到了最前麵。

加入義軍後,許世忠曾經跟公認最強的典勇交過手。單論個人戰力,他自認遠不如典勇。眼前這向華,雖然看上去比典勇差了些,但也絲毫不遜色於普通的帝國大將了。敢於擋在他麵前的官軍士兵,最多也就撐個三五招,隨後就會被雪亮的刀光斃命。

被溫熱的鮮血濺到臉上,向華愣是連眼都不眨一下,隨手一抹,毫不停留的繼續帶隊往裏殺。滿臉滿身的鮮血,還有那無形的煞氣,讓他看上去宛若一個殺神,跟他敵對的官軍士卒無不心驚膽寒。

有他充作先鋒,善友會的護法佛兵正在緩慢而堅定的往裏突入。

“聯隊長,快帶隊回援吧!”

旁邊的親衛知道,若是繼續這麽放任不管,頃刻後官軍的隊伍就會被攔腰分割成兩部分。到那時,自己這半部分會怎樣先不說,另外那幾百名官軍必然完了。他們的下場隻會有一個,就會被包圍全殲。

然而,聯隊長也是有苦說不出。

親兵都能懂的局勢。他如何不知。可眼下這情況。官軍已然是強弩之末。就算強行甩開麵前敵人。掉頭殺回去,麵對新加入的兩百賊軍也未必能打得過。何況,這樣一來一回勢必要拖上不少時間,賊人說不定能趁機做出調整,調來更多的流民。

一個搞不好,這八百多官軍是可能被全滅的!

就連夏陽穀那樣的伏擊都幸運的逃脫了,結果卻在隆山城外一步之遙的地方,被連主力都不是的賊軍消滅。

他如何肯甘心?

不能回頭!

聯隊長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跟賊軍賭一把。看到底是賊人搶在他之前完成分割包圍,還是自己率先衝破正麵太平營大隊的阻攔,衝進隆山城!

或許是帝國的氣運庇佑,隆山城內的守軍在這個時候也有了動作。

先前隆山的守軍之所以緊閉城門,死守待援,是因為他們很清楚帝國官軍的實力。既然武安大軍一到,叛亂立即可以平定,他們自然犯不著冒險。但城外正在進行的zhàndòu,讓守城的官軍坐不住了。

從賊人可以肆無忌憚的調兵圍剿這個聯隊的官軍就能看出。武安來的援軍的確在夏陽穀吃了大虧,以至於隻逃脫了這一個聯隊。而現在。就連這僅有的援軍也陷入了包圍。

這已經是太平郡內僅有的能夠平叛的力量了。

如果真的坐視不管,放任他們被賊人消滅,隆山府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會陷入孤立無援的絕境,被攻破隻是遲早問題。

相反,若是能把這一個聯隊的官軍救出來,接應他們進城……

在賊軍的主力未歸,剩下的力量又全部用在攔截武安官軍的情況下,出城接應的風險有,但並不高。一旦成功,巨大的收益甚至足以扭轉必敗的局麵。

現在是大陸曆671年,這時候的帝國官府還沒到五鬥米道起義後那麽臃腫無能。在聯隊長莫倫提議下,張啟升沉默了足足半分鍾,zuìhòu艱難點了頭。

他決定冒險賭了!

最壞的結果也不過這批接應的官軍被留下,隆山城提前幾天被破罷了。

對一個已經結束了政治前途的官員來說,張啟升很多事都已經不在乎。

軍情緊急,並沒有耽擱多少時間,莫倫很快召集了三百官軍,這幾乎是隆山府剩下城防營士兵的總和了。在城頭的防禦暫時讓民團接手後,莫倫帶著這些麵帶悲壯之色的城防營士兵,來到了西城門之前。

這是唯一沒被流民大軍包圍的城牆。

片刻之後,鐵閘門被升起,大門緩緩打開,護城河的吊橋也被放下。三百名官軍迅速衝出城,朝還在激戰中的戰場趕去。

這時,一聯隊的官軍其實還沒fāxiàn有人來接應了,最先fāxiàn的是義軍。

許世忠雖然不認為隆山官軍敢出城,但還是周密的安排了人緊盯城頭上的動靜。先前城防營集結、民團接手換防的時候,義軍士兵就已經fāxiàn了異動。現在看到城門放下、吊橋打開,許世忠便再沒懷疑。

守城的城防營居然還真敢出來接應!

這份膽氣,讓他多少有點刮目相看。

不得不說,這幾百城防營也的確把握了一個極好的機會。義軍這邊就算fāxiàn他們的動作,一時間也沒有足夠力量阻攔了。

關鍵時刻,那些流民是指望不上的。

如果沒有額外的底牌,許世忠的阻攔計劃說不得就要以失敗告終了。雖說也的確殺傷了不少官軍、給他們製造了麻煩,但並不會取得什麽決定性的戰果。萬幸的是,他的手上的確還有一張牌。

這是陳武從夏陽穀加急調回來的。

足足六十人的馬隊!

為了不讓一聯隊的官軍fāxiàn,這支寧安率領的馬隊特意多走了十幾裏,抄小路繞開了官軍。

拿到這張底牌後,許世忠將它安排到了裝載糧草輜重的大車隊裏。如果隆山府的城防營不出來,許世忠就準備用它在zuìhòu關頭襲擊一聯隊的官軍,一舉奠定勝局。

但現在麽,正好用這張牌來攔截出城接應的城防營!

一支六十人的馬隊說多不多,但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卻足以改變戰局。

得到了許世忠的命令。他們在最恰當的時候加入了戰場。出現在隆山城防營官的軍麵前。

馬蹄掀起的煙塵。還有地麵輕微的震動,老遠就引起了莫倫的注意。

看到這支預料之外的馬隊,他的臉色變了。

由於賊人馬隊數量不算多,莫倫如何立即命令隊伍保持陣列、迅速後退,是有機會安然撤離的。畢竟己方的城牆上有投石機和床弩,賊人馬隊不敢追的太近。但這樣的話,勢必等於放棄了唯一的援軍。

兩難的選擇擺在了莫倫麵前。

並沒有太多時間給他考慮,看著迅速接近的賊軍馬隊。他猶豫幾秒,咬牙決定死守。

賊人可以在短時間內迅速出不錯的步兵,但騎兵卻沒那麽róngyì速成。麵對這些隻能稱作馬隊的敵人,莫倫覺得以手上的兵力,應該能堅持一段時間。

如果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被圍的官軍還不能衝出,他就放棄!

巧的是,在莫倫做出這個艱難決定時,一聯隊的聯隊長也下達了一個痛苦的命令——徹底放棄後麵半段被包圍的官軍。

說起來,這個決定還是受這六十人的馬隊影響。

看到賊人手中還藏了一手馬隊。並且攔住了接應的隆山城防營,莫倫就知道擺在自己麵前的生路隻剩下了zuìhòu一線。若是等隆山的城防營退走。賊人馬隊回援,自己將會徹底失去機會。縱然四麵楚歌下跟賊人拚個兩敗俱傷,實際上也是輸了。

賊人的主力都在夏陽穀,能用留守的這些兵力換掉官軍一個聯隊,他們絕對很樂意。

與其落到那個結果,不如壯士斷腕!

他召集了倉促間的所有兵力,徹底放棄了跟善友會護法佛兵的糾纏,動用zuìhòu一點餘力朝太平營發出了衝擊。

連番的zhàndòu,讓官軍幾乎人人帶傷。就連聯隊長自己,身上的鎖子甲都已經多了五六處劍痕,體力更是完全枯竭,連抬腿都困難無比。但求生的意誌,終究還是讓他們爆發出了回光返照般的力量,在對麵太平營義軍不甘心的表情中,強行鑿出了一個缺口。

正前方,空蕩一片!

已經沒有了賊軍的隊列。

看到終於殺出一條血路,這些精疲力盡的官軍大喜過望,不等太平營的士兵重新堵上缺口,爭先恐後的朝接應的隆山城防營趕了過去。

見狀,許世忠不由略帶遺憾的歎了口氣。

他已經把一切做的很好了,但義軍終究成立的時間太短。哪怕是最精銳的太平營,也隻能做到這個地步。若是能再給他一個月的時間,或者手上能多一個太平營大隊,這一戰的結局將會完全不同。

想要全殲這個聯隊的官軍,已經是不可能了。

但是,許世忠也沒打算放跑太多。

在能指揮的都做了後,他也召集了身邊的護衛、受傷退下來的義勇營士兵,以及少數還敢拚一拚的新兵營潰兵,像向華一樣親自帶隊朝缺口處殺了過來。與此同時,許世忠還派了騎手聯係上了寧安的馬隊,讓他們放棄攔截,回主戰場這邊增援。

幾乎在善友會的護法佛兵,將官軍後半段的三百餘名官軍攔腰封死的同時,許世忠也帶人將被打穿的缺口重新堵住。剩下的官軍盡管還在垂死掙紮,但在寧安的馬隊趕回來後,一切已經無法挽回。

近九百人的武安第二警備旅團第一聯隊,最終隻有區區一百多人跟隨聯隊長殺了出來。

盡管內心十分不甘,但先前的zhàndòu還在眼前,逼得聯隊長不得不承認這些賊軍的戰力。跟莫倫帶領的隆山城防營匯合後,兩人回頭看了看已經被嚴密合圍的賊軍戰陣,頹然歎氣,放棄了繼續救援的想法,迅速朝城下退回。

這個舉動,意味著許世忠親自指揮的狙擊戰,取得了一個說不上完美,但卻同樣夠輝煌的勝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