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流園。

大廳一角的小吧台前,爾東浩半爬在吧台前,右手端著一杯紅酒,不停地晃動著,杯裏的酒液隨著他的晃動而劃出一道道的弧形。

在他身後三步遠,有個男子恭敬而立。

“姑姑去找章曉了吧。”

爾東浩的話沒有帶著問號,可見他對於自家姑姑會去找章曉是一點都不意外。

就算沒有人把消息傳遞給他,他也猜得到。

那名男子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回答是的話,便給家主一種他們明明知道一切還要隱瞞。回答不是的話,那就是在騙家主,從家主的語氣,明顯是猜到的了。

身後沒有回應,爾東浩扭頭睨了手下一眼,又把視線盯回到酒杯裏的酒水,晃動的力道時而大時而小,酒水劃出來的弧度便跟著變動。

“她們去了龍庭大酒店吃飯吧。”

爾東浩又說了一句。

那名男子連冷汗都飆出來了。

明明春天還有著寒氣,出門的話還要多加兩件衣服,可是此刻他卻覺得自己置身於酷暑季節。

爾東浩自顧自地笑著,那笑帶著什麽樣的心思,沒有人敢揣測,隻能聽著他把意思表達出來。

“龍庭大酒店是慕氏的地盤,她對我姑姑必定有所防備,自然是去龍庭大酒店吃飯,饒是我姑姑想對她做什麽,也無法成功的。”

對章曉的心性倒是摸得很清楚。

“易修傑是生是死?可有確切的消息傳回來?”

爾東浩總算轉移了話題,才讓那名男子鬆了一口氣,趁爾東浩不注意,偷偷地抬袖拭了拭自己額上飆出來的冷汗。

他是爾家信息網的一名小頭目,今天是負責來向家主傳遞消息的。

“早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需要留在那邊住很長一段時間的院。”從那邊回到t市需要坐好幾個小時的飛機,易修傑的傷沒有完全好轉,都不宜回來。

爾東浩冷笑兩聲:“他倒是命大呀,那樣栽下去都沒有撞死他。”

爾東浩是希望易修傑死的。

易修傑出事不是他的手筆,不過他還是希望易修傑死,因為易修傑的存在,對他有阻力。

於公於私都阻礙著他。

“是易培南在最後關頭護了他一把,否則他會當場死亡。”

爾東浩抿了抿唇,半響,他說了一句:“易培南對他那個侄兒倒是挺愛護的。”

當初他想要了易培南的命,結果易培南命大,沒有死於酒精中毒,多活了幾個月的時間。

“可有打探到易修傑為什麽會出事?他回去好幾天才出事,想必是查到了什麽吧。”可見易修傑的行動,爾東浩是清楚的。

那名男子恭敬地答著:“易修傑還沒有醒轉,屬下等無從得知,易家村的人是見過易修傑了,但誰也不知道易修傑之父是被毒死的,都以為是肝癌晚期病死。”

爾東浩擰了擰眉,扭頭又睨了自己的手下一眼,淡冷地說道:“就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打探不到?”

易修傑出事,絕對不是因為對路的不熟悉,必定是受心情影響。

男子垂下了頭,又開始飆汗。

“你們的辦事能力是越來越差,如何鬥得到火焰門?”

爾東浩的話聽著雲淡風輕的,實際上帶著濃濃的指責。

“屬下不力。”

男子除了承認辦事不力之外,還能說什麽?

“易修傑回去不可能一點事情都沒有做,就打探不出來?”爾東浩加重了質問的語氣。

男子想了想後,才答著:“那裏因為要建一條高速公路,恰好從易家村經過,易家村的很多田地山嶺便被征用來建高速公路,易修傑父親的墳地也要被征用,因為易修傑不在,大家也以為他永遠不會回去,便由族中老人出麵,幫他把其父的骨灰壇挖了起來,卻因沒有選到好地兒重新下葬,便把他父親的骨灰壇暫時存放在易家的祠堂裏。”

“還有呢?”爾東浩眼神轉為了深思。

“易修傑回去後,去祠堂拜祭過其父。”

“僅是拜祭?”

這可把男子問住了,易修傑不是拜祭還能做什麽?

爾東浩放下了酒杯,轉過身子來,背靠著小吧台,銳利的眼神落在手下的身上,盯得對方飆出來的冷汗越來越多,都匯聚成了汗珠子。

“家主,屬下辦事不力,就隻打探到這些。”

那名男子都想給爾東浩下跪了。

爾東浩還是冷冷地盯著他。

在他真想下跪之時,爾東浩才說了一句大赦的話:“好了,你下去吧。”

那名男子如蒙大赦,重重地鬆了一口氣,連忙往後退了幾步,然後才轉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抬袖再拭被逼出來的冷汗。

他們的家主是越來越有壓迫感了。

靠著吧台沉默了片刻,爾東浩又轉過身子去,這一次不再是趴在吧台上,而是端起了那杯紅酒,把酒杯湊到了唇邊,微啟著唇瓣,優雅地輕呷著杯裏的酒水,視線似是盯著吧台裏麵看,其實是在深思著。

易修傑生父的骨灰壇就擺在易家的祠堂裏,如果易修傑想確定一下父親是不是真的中毒而亡,他會不會趁人不注意,揭開了壇蓋,查看父親的骨灰顏色?

爾東浩對於上心的事情,是會打探得很清楚,也會做足功夫的。

他不喜歡打沒有勝算的仗。

易修傑的父親,已經確定死前並沒有癌症,(癌症死亡的人骨灰據說也是黑色的)任銳老醫生已經證實了這一點,如果易父的骨灰是黑的,隻有一個可能性,就是他生前是被毒死的,而非癌症死亡。

不用挖父親的墳,僅需要揭開骨灰壇的蓋子,便能看到父親骨灰的顏色。

易修傑會不會做?

爾東浩覺得易修傑會做。

那樣的話,易修傑便是在祠堂裏偷看到父親的骨灰,發現父親的骨灰是黑色的,從側麵證實了父親是被毒死的。

能給父親下毒的人是誰,用腳趾頭想,易修傑也能想得到。

爾東浩低低地笑起來,笑得極是諷刺,“易修傑呀,真想不到你會麵臨著最艱難的抉擇,也是最痛苦的事情。親生母親害死了親生父親,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如何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