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聽著章曉和爾東浩的通話,在場的人都知道了爾姑姑去世的事。

慕婭眼圈泛紅,問著母親:“姑婆怎麽會走得這般突然。”

章曉搖搖頭,誰也想不到爾姑姑會走得這般突然。

“她老人家走得很安詳,想來也沒有遺憾的了……”不知道想到什麽,章曉忽地說不下去了。

爾姑姑怎麽會沒有遺憾?她最愛的男人莫秋生並不愛她,他們是朋友卻一輩子做不了夫妻,爾姑姑就是為了他才一輩子不嫁的。

爾東浩和他的太太感情淡漠,那個侄媳婦兒是爾姑姑心疼的,早死,想來也是爾姑姑的遺憾。

“她老人家走了,我們該去送一程。”章曉輕輕地說,並立即打電話給慕宸。

慕婭看看兒子,跟母親說道:“媽,我和鍾楊也去,峻兒,帶去還是留在家裏給我婆婆照看幾天?”

章曉也看向外孫,她想了想,說:“如果你婆家沒有意見的話,就帶著一起去送爾姑姑一程吧,她老人家對你們這些小輩還是很好的。”

慕婭點頭嗯著。

她公婆明事理,兩家又是認識了幾十年的,隻要她和鍾楊決定帶孩子過去,公婆是不會阻止的。

正如母親所說,爾姑婆對他們這些小輩還是很好的。

爾姑姑的突然離世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慕家的人,除了藍思儂和南芸兩個要留在家裏照看三個月大的孩子,還有趙紫茹夫妻倆因年紀大了,也一並留在家,其他人都在當天坐著飛機飛去B城參加爾姑姑的喪禮。

名流園則是留了幾名手下守住名流園,其他人也是全都飛回總部。

名流園同樣掛起了白幡。

不管爾姑姑曾經做過什麽過份的事,她在爾家的地位是無人能及的,不管是她的至親,還是爾家的手下們,都敬重著這位老小姐。

B城的總部,更是處處透著悲傷。

就算老人家走得安詳,由於太突然,後輩都難以接受,個個都哭紅了眼。

B城是爾家的總部所在地,爾家在這邊的地位屬於至尊級的,爾姑姑過世,本市的商賈名流們,都過來參加爾姑姑的喪禮。

爾東浩因為姑姑的離世,整個人都顯得憔悴不堪,吃不下,睡不著,從白天到黑夜,從黑夜到白天,他都是守在靈堂前,有客來,全由爾曉鋒和淩昊等人接待。

他也不怎麽說話,別人勸他節哀順變,他也隻是點點頭,眼圈卻泛紅。

姑侄倆的感情,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爾姑姑突然離世,爾東浩的悲傷在所難免。

入夜了,靈堂裏安安靜靜的。

爾東浩讓大家都去休息一下,他想再陪陪姑姑,明天,便要下葬了。

披麻戴孝跪在姑姑靈前的爾東浩,瞻仰著姑姑的遺容,回憶姑侄倆這一路走過來的點點滴滴,爾東浩忍不住趴在地上,無聲地哭泣。

他對父母的感情都不及對姑姑的深。那年月,爾家內亂,父母親人都慘死了,姑姑當時也不過二十出頭,本是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也是世事都不懂的,因為那場暴亂,逼得姑姑一夜之間成熟,顧不得失去

血親的悲痛,想盡辦法保住他。

姑姑說,就算是死,她都會保他平安的。

平定了內亂,他得以坐上家主之位,在姑姑的輔助下,他一點點成長,一點點長大,他曾經說過,有他爾東浩在一天,隻要姑姑想要什麽,他都會滿足姑姑的。

可惜的是,他說出了卻沒有做到。

姑姑想嫁給莫秋生,但莫秋生不愛姑姑,僅把姑姑當朋友,他在這件事上未能讓姑姑如願。

姑姑雖然霸道,但並不想強逼著莫秋生娶她,是姑姑阻止了他找莫秋生的麻煩,她寧願一輩子不嫁,僅和莫秋生保持著朋友關係。

他在愛情上是變態的,從憎恨著文莉到喜歡,最後滿腔的柔情愛意全都傾給了章曉,他的心再也容不下第二個女人了。

他努力過,強硬過,想得到章曉,最終還是放手,還章曉安靜寧和。

姑姑說,真正愛一個人,其實不是占有她,而是要懂得成全,隻要她過得幸福,哪怕不是和自己一起,也會真心祝福她,正是那句“若她安好便是晴天”。

爾東浩知道姑姑本性是個純良的姑娘,隻不過是他們爾家的內亂逼得姑姑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但有些原則,姑姑並沒有改變。

姑姑憂心爾家繼承人的問題,他深愛章曉,但章曉早是他人妻,他如果不想讓爾家再經曆一次直係和旁係的血雨腥風,就必須娶妻生子。因為姑姑,他接受了他的太太,娶了她,並與她生了爾曉鋒這個獨子,隻是,因為諸多原因,他的太太生子當天而亡……爾東浩知道這件事不僅僅是他晚年的遺憾,同樣是

姑姑心裏的痛,姑姑愧疚了二十幾年,覺得對不起那個溫柔婉約的侄兒媳婦。

“姑姑……”

爾東浩哽咽著低喃。

這一生,姑姑錯過了很多,他同樣錯過了很多。

願姑姑的來生,事事順心,再也不用背負一個大家族的壓力,能嫁給她心愛的男人,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

章曉輕輕地走過來。

爾東浩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不用回頭也知道來的是章曉。

在他命令大家都去休息,他要與姑姑獨處時,還有人敢進來的,除了章曉別無他人。章曉進來先給爾姑姑上了香,拜了拜,然後走到了爾東浩的身邊,蹲下去,再掏出紙巾遞給爾東浩,輕聲說道:“東浩,人死不能複生,你節哀,這幾天,你不怎麽吃,也

不怎麽休息,鐵打的也熬不住呀。姑姑最疼你了,看到你這般,教她老人家如何走得安心。”

爾東浩接過紙巾擦了擦淚,哽咽地說:“她要是有病有痛,我們還會有點心理準備,可是她就這樣睡著走了,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她連八十歲都未到。”

章曉在地板上坐下。

爾東浩立即說她:“地板涼,你別坐地上。”

“沒事的。”

章曉輕聲說:“姑姑是未到八十歲,是走得突然,但好過被病痛折磨呀。”

爾東浩不說話了。

這個倒是,老話說,好死的人,睡著就去了,不好死的人,就會癱上幾年甚至十幾年,或者備受病魔的折磨,嚐盡痛苦。所以說罵人“不得好死”是一句很毒的話。

“別太難過了,姑姑是不希望你這樣子的。”章曉柔聲安慰,“你餓不餓,我去幫你做點宵夜吧。”

爾東浩搖搖頭,“我不餓,你陪陪我說說話。”

章曉看他片刻,起身離開,不過很快又回來了,她端著一杯溫熱的牛奶,拿了一點素包子。

她把素包子和熱牛奶遞給爾東浩,“從我們過來這幾天裏,我就很少看到你吃東西,多少都吃點吧。”

爾東浩仰眸定定地看了她良久,終是接過了素包子以及那杯牛奶。

“姑姑的墓地都選好了吧?”

章曉挨著他而坐。

爾東浩是跪坐。“以前,姑姑就跟我說過了,她要是走了,希望我能把她葬在爾家的祖墳裏。位置,她都看好了的。”本來,爾家女是不葬入爾家祖墳的,但爾姑姑一輩子未嫁,又為爾家

付出了太多。

爾東浩自是會滿足姑姑,爾曉鋒這個當家人也不會有意見,兩代家主都同意,爾姑姑便能魂回她的家人當中,與她的父母兄嫂們長眠於地下。

用她老人家曾經說過的話,隻要爾家後繼有人,她也有顏麵去見地下的父母兄嫂了。爾東浩喝了兩口牛奶,便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