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賊心不死

農舍裏。

步驚雲躺在**,沒有半點蘇醒的跡象,且溫度還在繼續升高,身上灼傷的皮膚已顯出焦黑之色。

楚楚不時的用冷水幫他擦拭,但隻稍一接觸,水分當即便被熱氣所蒸發。

原本屬於步驚雲的絕世好劍已歸任以誠所有,無法以至寒之氣助他熬過此關。

而無雙劍則因為鑲嵌了火麒麟的鱗甲,已經變成了火屬神兵,握著它隻會讓步驚雲體內的火勁變得更猛烈。

但所幸還有同屬至寒的雪飲寶刀,能夠相助步驚雲減少痛楚。

“當初這柄無雙劍被我帶回天下會,沒想到,最後竟輾轉落到了雲師兄的手中。”

聶風突然神情一黯,臉上露出了緬懷之色。

“步驚雲曾學得劍聖的聖靈劍法,如今得到無雙劍,豈非正是相得益彰。”任以誠心知聶風多半是想起明月了,卻也不好出言安慰,隻得轉移了話題。

畢竟,若是對方追問起來他是怎麽知道明月的,真要解釋起來,又要費腦筋編故事。

聶風輕撫著無雙劍,眼中滿是深情。

沒承想,無雙劍竟也輕輕顫動著回應了起來,劍身不住發出嗡鳴。

任以誠見狀,不由暗自驚奇。

如此情形,也不知是因為那片鱗甲感應到了聶風的麒麟血,還是無雙劍感應了曾經用出傾城之戀的人?

聶風溫柔一笑,看著陪在床邊的於楚楚,有些遺憾道:“可惜楚楚姑娘不會武功。

否則的話,我可以將另一柄無雙劍取出送給她。

以她對雲師兄的感情,說不定他們日後能有機會使出那一式絕世劍招——‘傾城之戀’。”

“名為無雙劍,卻有兩柄,我終於明白什麽叫名不副實了。”任以誠忍不住撇了撇嘴。

“世人皆以為無雙劍是因劍聖而成就了舉世無雙的威名,但實則這無雙之名,其實是個讓有情人不能成雙成對的詛咒!”

聶風油然一聲歎息,神色幽幽的起身出了房門,給屋中的三人留下了一道落寞的背影。

“無雙劍居然還有這樣的故事,還真是出人意料,聶兄多半是由此想起了什麽傷心往事。”

劍晨心中倍感好奇,卻礙於和聶風交情不深,不好意思追問。

任以誠雖然知曉其中緣由,但終究是別人的私事,輪不到他來自作主張。

而於楚楚則一顆心全係在步驚雲身上,更無追問之意。

轉眼,三天過去。

步驚雲依舊昏迷不醒。

聶風皺眉道:“雲師兄的體格從小就異常強壯,這麒麟血竟當真霸道至此,讓他這麽久了還無法適應?”

“以凡人之軀想要承受神獸之血,談何容易!最後究竟是浴火重生,還是烈火焚身,也隻能看他自己的了。”

任以誠不由想起了當日在淩雲窟中被烈焰煎熬的痛苦,至今仍記憶猶新。

似聶風這種從娘胎裏帶出來的麒麟血,自然無法體會其中的艱辛。

“我相信步大哥,他一定可以挺過來的。”

於楚楚這三天近乎廢寢忘食,一直衣不解帶的守在步驚雲床邊,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

劍晨看著她日漸憔悴的容顏,不禁心疼道:“楚楚姑娘,讓我來幫你照顧他,你再不去休息,身子就要累壞了。”

於楚楚頭也不回的說道:“不必了,還是由我自己來吧,我一定要親眼看到步大哥醒過來。”

看著少女如此堅決的態度,劍晨心中酸澀萬分,對於步驚雲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可謂是五味雜陳。

搖了搖頭後,他悄然轉身向屋外走去。

聶風看穿了劍晨的心思,但同樣也知道於楚楚已對步驚雲情根深種,不由為他感到一陣惋惜。

院子裏。

劍晨頹然仰天長歎,忽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著就聽到了任以誠的聲音。

“感情之事,最是勉強不來,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也該放得下,過分執著,小心傷人傷己。”

“多謝提點,讓兄台見笑了。”劍晨點了點頭,臉上雖有笑容,卻顯得格外牽強。

眼見於楚楚一心都撲在了步驚雲身上,劍晨心知自己再留下來,也隻是自尋煩惱,終於決定離去。

“各位,在下此行本是為了絕世好劍,如今劍已有了歸屬,必須要回去向家師覆命了。

任兄,家師對絕世好劍十分關心,關於你得劍之事我必須要如實稟告,還望你見諒。”

“事無不可對人言,絕世好劍我既非偷來的,也非搶來的,不怕別人知道。”任以誠渾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劍晨點點頭,旋即告辭離去。

於楚楚感激他多番照顧,便出門相送。

遙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聶風感歎道:“劍晨氣度不凡,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材,不愧是英雄劍的傳人。

不過可惜,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他也不例外!”

任以誠悠悠道:“人是好人沒錯,但是太好了。”

“什麽意思?”聶風聽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任以誠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愈是純潔的東西,就愈容易被汙染?

劍晨此人光明磊落,大有君子之風。

然則,其師出武林神話,天劍無名,作為名門之後,順風順水慣了,不似你和步驚雲這般身經百戰,早已看透江湖險惡。

日後他一朝受挫,心境不堅之下,很可能會走上歧途。”

聶風不以為然道:“堂堂英雄劍的傳人,我想他應該不會如此不堪。”

“但願吧!”任以誠笑著聳了聳肩膀。

劍晨一生命運多舛,但一切的悲劇皆從他喜歡上於楚楚開始,對步驚雲的嫉妒蒙蔽了他的內心。

任以誠由衷的希望,劍晨能夠把他之前所說的那番話聽進去。不然遲早還是要悲劇收場。

隆冬時節,太陽落山的早。

吃過從鎮上買回來的晚飯,天色已然黑了下來。

聶風坐在院子裏,手裏拿著一封信,臉上不時露出笑容,看得十分專注。

任以誠見狀,暗自運功收斂氣息,靜若鬼魅般悄然湊了過去,正好瞄到了一行熟悉的詩句。

“倚樓聽風雨,淡看江湖路,嗯,好詩!好詩!”

聶風頓時被嚇了一跳,連忙將信收好,俊美的臉上露出三分惱意。

“任兄,你這樣是不是不太合適?”

任以誠一把攔住聶風肩膀,嘿嘿一笑道:“有什麽不合適的,咱們身體裏都流著麒麟血,那就等於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大可不必如此見外。”

“算了,我說不過你。”

聶風無奈的搖了搖頭,之後卻又拉著任以誠給他講起了數月前,他和步驚雲、秦霜三人在鳳溪村和雄霸決戰時,遭受重創而雙目失明,最終被一名女子所救的故事。

任以誠故作驚歎道:“原來在我埋頭在拜劍山莊鑄劍的時候,江湖上居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

聶風猶自沉醉在回憶中,不自覺的笑道:“現在想想,我和夢的相遇,感覺就像是場夢一樣。”

任以誠眉頭一挑,隨口接道:“醒來很久還是很感動?”

聶風點點頭道:“確實很令人感動,不過大概是因為當時我的眼睛看不見的關係,雖然跟她相處的每一個細節都很清晰,但卻又總感覺伴著一層迷霧。”

“那在你的想象中,這位夢姑娘是什麽樣子的?”任以誠饒有興趣的問道。

聶風想了想,笑道:“她或許是個仙女也不一定,如果被發現和凡人交往,或是被凡人發現她的容貌,就會觸犯天條。

所以,她在治好我以後就飄然離去,不過幸好她不是一點消息也沒留下,至少我們還能飛鴿傳書。”

任以誠輕笑道:“仙女會不會用飛鴿傳書我不知道,我就想問一個問題,如果那個夢姑娘是個醜八怪,你要怎麽辦?”

“……我覺得一個人的外表如何其實並不重要,有一顆美麗的心靈才值得欣賞。”聶風一本正經的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任以誠淡淡道:“說得好,但是剛才你猶豫了。”

“額……”聶風不由一陣語塞。

就在這時,兩人突然神色一凝,同時轉頭向屋內看去。

房間裏,本在照顧步驚雲的於楚楚已被封住穴道,口不能言,更動彈不得。

燭光下,一人正麵目貪婪的看著被放在桌上的無雙劍,口中還喃喃自語。

“哎呀!傳聞當年無雙劍舉世無匹,現在又被加上火麒麟的鱗甲,此劍之利,隻怕已在斷浪的火麟劍之上!

究竟是何等樣的高人才會有如此奇思妙想?簡直不可思議!”

“多謝誇獎,貴客臨門,我還道是誰,原來是劍貪老兄你。”任以誠雙手環抱,站在門口一側,笑眯眯的看著來人。

劍貪一驚,這才發現門口不知何時已多出了兩個人,他竟半點動靜也沒察覺到。

聶風招呼道:“老兄,咱們又見麵了,還要多謝你那天給我指路,我才順利找到了雲師兄。”

劍貪恍然道:“原來是你們兩個,老子本來是想見識一下絕世好劍的風采,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他看向任以誠,問道:“小子,聽你的意思,難道這無雙劍上的鱗片是你的手筆?”

劍貪當日被劍魔所傷,為求保命,在絕世好劍誕生前便已逃離了劍池,因此而先後錯過了兩柄劍出世的時機。

“沒錯,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我最討厭別人在我麵前自稱老子。”任以誠目光一閃,嘴角勾起了一抹危險的笑意。

“老子也最討厭被人威脅我。”劍貪冷哼一聲,話音未落,一把抓起了無雙劍,就要向窗口衝去。

豈料,劍柄剛一入手,他就感覺到一股熾熱的劍氣直透手掌,火辣辣的疼痛頓時讓他鬆開了無雙劍。

劍貪低頭看去,隻見整個右掌如同被烈焰灼傷,一片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邪門!”

劍貪強忍疼痛,暗罵一聲,當即閃身再向窗口掠去。

但他還是因為當日離場太早的緣故,不曾見過任以誠出手,大大低估了對方的武功。

當他來到窗口時,就見任以誠已搶先一步擋在了那裏,心中不由一緊,臉上隨即露出諂媚之色。

“在下來此隻為一觀絕世好劍的風采,好了卻當日未能見證寶劍出世的遺憾,適才一時貪念作怪,還請閣下海涵。”

聶風進屋解開了於楚楚的穴道,聞言歎道:“神兵則主,劍贈有緣,老兄你何苦為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來自討苦吃!”

“聶公子教訓的是,在下知錯了。”劍貪陪笑著,連連點頭。

“看在你已經吃到苦頭的份上就饒你一回,你說想見識一下絕世好劍是吧?”

任以誠翻手將劍化出,然後竟將劍遞到了劍貪麵前。

“公子這是何意?”

劍貪神情愕然,心中更震驚莫名,難怪剛才看遍了屋子也沒找到絕世好劍。

“給你個機會,隻要你能拿的走,劍就是你的。”任以誠說著,直接將絕世好劍塞到了劍貪的手中。

劍貪見他神情不似作偽,小心翼翼的問道:“公子此言當真?”

任以誠正色道:“放心,任某素來以誠待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那好。”劍貪咬了咬牙,暗忖自己多年來修煉飛仙劍境無成,就是因為缺少一柄絕世好劍。

眼下有這個機會,縱然再渺茫也要拚上一拚,以自己的輕功,隻要先將對手甩開,放眼武林能再追上的人寥寥無幾,拚了。

心念至此,劍貪不再猶豫,一個箭步衝出了房間。

而任以誠也果真沒有阻攔。

於楚楚大惑不解道:“任大哥,你這是做什麽?萬一真的讓他跑了怎麽辦?”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我總不能因此就殺了他吧,所以隻能讓他自己死心了。”

任以誠一邊說著,一邊伸了個懶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全然沒有半分擔心之意。

聶風見他成竹在胸,便也打消了出言相勸的念頭。

很快,一夜過去。

翌日,清晨。

天色還未亮,屋外忽然想起了異常沉重的腳步聲。

不多時,就見房門被推開,劍貪氣喘籲籲的走了進來,然後恭恭敬敬的將絕世好劍放到了任以誠麵前。

“公子,在下服了。”

“過癮嗎?”任以誠將劍收了起來。

於楚楚很熱心的給劍貪倒了杯熱茶,忍不住好奇道:“你怎麽自己回來了?”

劍貪長歎一聲道:“姑娘有所不知,此劍實已和公子心意相連。

昨日我帶劍離開,不過數裏的工夫,就感覺這柄劍愈來愈沉重,以至輕功連往日五成的速度都使不出來。

更可怕的是,不是我在控製劍,而是劍在控製我,兜兜轉轉一整夜,剛才突然發現,我竟然又轉了回來。

不過,如此神兵,就算隻能擁有一晚,我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於楚楚恍然道:“這麽說就算你不回來,任大哥也可憑借著和絕世好劍的感應,輕而易舉的找到你的行蹤?”

劍貪自嘲一笑道:“正是如此,說來也可笑,想我劍貪半生視劍如命,這次費盡心思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貪字到頭來得個貧,以後江湖再無劍貪,隻有劍貧,三位,後會有期。”

劍貧看了看任以誠,見他沒有再為難自己的意思,當即展開身法,灑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