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夜談

翌日。

悟道大師帶領寺中僧眾,為衍悔大師舉行淨身大典。

此“淨身”非彼“淨身”,並不是閹割的意思。

衍悔大師身為主持,後事自然不能草率了事。

需要另一位有道高僧為他沐身、超度,方能下葬。

悟道大師將此事委托給了達摩智。

大典上,任以誠看到了衍悔大師右肩上的虎頭刺青。

當然,其他人也都看到了,比如達摩智。

而他,也將因為這個刺青,往生極樂。

另有,還有一個小插曲。

昨天,就在入夜之前,龐飛燕也來到了相國寺。

為她爹祈福而來。

見到眾人,龐飛燕顯得很意外,也很開心,除了任以誠。

她已經隱隱察覺到,上次任以誠就是故意把她支出去的。

雖然沒有證據,但這並不妨礙她這麽想。

時間在悲傷中一點點流逝。

所幸,這裏是相國寺,出家人對生死都看的比較開。

夜幕拉開。

寺院附近的樹林中,淡淡的月光映照下,兩道人影佇立。

“天色不早了,上師不去休息,卻將貧僧約至此處,請問有何貴幹?”

“嗬嗬,老衲聽說貴寺的大日如來咒,一直是由戒賢大師保管的。”

兩人正是戒賢和達摩智。

戒賢皺眉道:“上師這是什麽意思?”

達摩智微笑道:“沒什麽,老衲隻是想借貴寺的大日如來咒來參悟一下。”

戒賢聞言,臉色當即便沉了下來。

“上師不覺得自己的要求太過分了嗎?”

達摩智反問道:“那就要看在你心裏,是大日如來咒硬要,還是相國寺的聲譽重要了?”

“阿彌陀佛!”

戒賢不為所動,雙掌合十,淡淡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名利二字,不過身外之物而已。”

達摩智道:“大師佛學深湛,老衲佩服。

這麽說來,那錦毛鼠的身世,大師想必也不會放在心上了。”

聞聽此言,戒賢當即神情一震。

“上師的意思,貧僧不懂。”

達摩智繼續道:“你又何必裝糊塗呢。

老衲沒猜錯的話,錦毛鼠就是衍悔大師的親孫子吧?

否則的話,他們身上那一模一樣的刺青,該如何解釋?”

戒賢默然不語,心底卻有一抹殺意正在不斷醞釀著。

達摩智似是看穿了戒賢的心思,冷笑道:“我勸你最好冷靜點。

我既然敢來找你,當然不會沒有後手。

你若是一時衝動,小心真的將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戒賢雙拳緊攥,隨即又鬆開。

“我憑什麽相信你?”

達摩智得意道:“你沒得選擇。”

“好!子時,藏經閣見。”

言語間,戒賢的神色已經恢複了平靜。

“一言為定,如此老衲就先告辭了。”

達摩智滿意的笑了笑,轉身離去。

看著達摩智逐漸消失的背影,戒賢的臉色瞬間又陰沉了下來。

“該死。”

盛怒一下,他猛然一掌拍在了身旁的樹幹上。

就聽“嘭”的一聲。

掌力穿透而過,這棵小腿粗細的楊樹,立時應聲而斷。

“需要幫忙嗎?”

就在樹幹倒下的同一時間,戒賢忽然聽到有說話聲從背後傳來。

他連忙回頭看去,心中更是大驚,自己竟然完全沒發現,有人藏在附近。

隨後,他就看到丈許外樹林內的陰影中,緩緩走出來一個人。

“是你!”

“展昭曾說,你是唯一得到衍悔大師武學真傳的人,今日一見,果然所言不虛。”

來人正是任以誠。

當撿到盤龍絲的時候,他就決定要再搞一波事情。

“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戒賢問道。

任以誠聳了聳肩,笑道:“其實,我是跟你們一塊兒來的。”

戒賢點頭道:“既是如此,那施主就休怪貧僧心狠手辣了。”

他話音未落,人已暴衝而出,眨眼間跨過一丈距離,向任以誠咽喉抓了過去。

這個秘密多一個人知道,相國寺就多一分威脅。

任以誠見狀,無奈的歎了口氣,心知要想繼續聊下去,不展示出足夠的實力是不行了。

心念轉動間,他左腳微挪,側身讓開了戒賢這一爪,右手豎掌成刀,反手向對方頸間砍去。

掌中真氣流轉,勁風利如刀刃。

戒賢隻覺寒毛倒立,砭骨生寒,沒想到對方隨意一招,便如此犀利。

驚詫間,銳風撲麵而來,戒賢無暇多想,收回右臂的同時,抬左臂封擋。

“砰!”

兩人雙臂碰撞。

任以誠手腕順勢翻轉,化掌為爪,以淬骨爪再向戒賢頸間抓去。

戒賢借勢後退,避過抓向自己頸間這一爪的同時,右手向對方手腕抓去,欲製其脈門。

一時間,兩人攻伐往來,拳腳碰撞之聲,不絕如縷。

戒賢天資卓越,集相國寺諸般武學於一身,輔以正宗佛門內功,出手間勁力雄渾,勢大力沉,招數更是層出不窮,變化多端。

然而,任以誠亦是身兼多門絕學,應招之際,敵強愈強,絲毫不落下風。

須臾間,兩人已經交手近百招。

任以誠心中暗忖,戒賢的武功已然不在淩日之下,加之他年輕力壯,甚至還猶有過之。

而戒賢此時更是震驚不已,小師弟從哪裏認識的如此高手?

一番交手下來,自己的內力已經出現損耗,可對方的內力卻好似無窮無盡,完全探不到邊際。

戒賢心知任以誠非是易與之輩,當即不在猶豫,用出了壓箱底的絕學。

霎時間,任以誠驚覺戒賢招式陡變,一股至陰至柔的掌力,於無聲之中向自己籠罩而來。

此招正是衍悔大師麵壁一年,從大日如來咒中參悟出的空明掌。

空明二字,意指空曠澄澈,洞徹而靈明的心性。

以此為心法,當可照見五蘊,立於不敗之地。

但戒賢心有執念,終究不得圓滿。

他意圖以柔製剛,借空明掌的虛實變幻,破解任以誠的強悍攻勢。

然而,戒賢卻不知道,剛柔虛實之道,正是皇世經天寶典的拿手好戲。

一招過手。

任以誠瞬間窺探到戒賢掌法中的破綻,旋即便是一套狼王印出手。

拳腳並用,招出連環,迅疾無方。

砰然聲響中,戒賢應接不暇,登時落入下風。

“呼!”

恍惚間,戒賢隻覺一陣狂猛的勁風迎麵而來。

下一瞬。

任以誠的拳頭,就已停在他麵前三寸之處。

正當他以為自己將死之際,卻發現對方的拳頭又收了回去。

見此情形,戒賢不由麵露疑惑之色。

任以誠笑道:“我說過,我是來幫你的。

我可以幫你抹掉達摩智這個威脅。”

“為什麽?”

“不為什麽,我開心。況且,令師以自己的生命了結了曾經犯下的錯誤,可不是為了讓你一錯再錯的。”

戒賢驚道:“你怎麽知道師父是……是自殺的?”

任以誠挑眉道:“憑我的醫術,想要分辨是自斷經脈還是被人打斷的,並不是什麽難事。”

“施主的好意,貧僧心領了,但這是相國寺自己的事情,就不勞煩施主了。”

戒賢摸不清任以誠的心思,稍作猶豫,還是選擇了拒絕。

任以誠嗬嗬一笑,道:“非是我小瞧大師,有包拯在這裏,隻憑你一人之力,遲早會被他抓住馬腳。

難道,你忍心見到相國寺落到你兩位師兄手裏?

他們是什麽樣的人,我想你心裏應該有數。

還有,你不覺得杭天豹和達摩智來的太湊巧了嗎?”

戒賢聞言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訝異道:“莫非,他們是……”

“沒錯。”

任以誠接口道:“你再想想達摩智找你的目的,你覺得能打動他們來幫忙的籌碼又會是什麽呢?”

戒賢臉色凝重,麵沉如水,一字一頓道:“大日如來咒。”

任以誠道:“連鎮寺之寶都能出賣的人,你想想相國寺若是落在他們手裏,會是什麽樣的後果?”

聽到這裏,戒賢終於點頭。

“好,為了師父,為了相國寺的基業,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