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201.斷開連接
簡豪頹喪地走出聯盟大樓。
此時已是夜色沉沉，簡豪從口袋中掏出煙盒，靠在垃圾桶旁一口接一口地抽。
仰頭望天，這麽多年來第一次不想回基地。
他不知道要怎麽將這個消息通知給揚若和隊員們，更不敢想安再得知此事後的表情。
這個打擊太沉重了，即便是他這個三十好幾的大男人都覺得窒息，何況安再隻是個18歲的小姑娘。
或許一開始就該心狠一點拒絕安再的。
或許一開始就不該給她希望的。
是他給安再打開了一扇門，難道現在，要用這種殘忍的方式為她關上麽？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重，絕望就有多深。
簡豪很想抽上自己兩巴掌。
是他害了安再。
該麵對的總要麵對。躲不開，逃不掉。
回到基地，簡豪在基地門口又給自己做了半個小時的心理建設，這才顫抖著手，推開了基地的大門。
還未走下訓練室就聽到了安再惆悵的哀嚎。
“好煩啊！輔助遊走這套戰術真的能打嗎？對手是Mart誒！留我一個人對付雙M組合隨時都有可能暴斃塔下的！”
“說什麽屁話呢！他是Mart，你還是主宰呢！慫什麽慫！拿出你的自信來！”
簡豪淒然一笑。
他真希望揚若這套為選手建立自信的影響力不要這麽強。這個時候，安再心中的自信心被建立得有多高，崩塌的時候就有多劇烈。
揚若回頭看到簡豪時一個愣神。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中升騰而起。
“簡豪，我現在真的不想看見你。”
揚若自覺停下了訓練，揉著頭發紮進座椅裏。
“揚，我也真的不想來。”
隊員們見兩個大家長滿嘴都是啞謎，全都麵麵相覷，所有人都明白，一定是又出事兒了。
安再停下飛甩的鼠標，臉上的表情開始一絲一絲逐漸僵硬。
“後天的夏季賽決賽...”
簡豪艱難開口，每吐出一個字，都要用盡全身力氣。
“首發AD，小朋。”
訓練室中落針可聞，過分的死寂襯托得電腦的主機風扇運轉聲前所未有的大，像滔天巨浪，又像山崩地陷。
“豪哥，你別開玩笑啊！這什麽意思！”
邢南的性子最爆，待消化簡豪的話後，第一個竄起來。
“意思就是，安再不上場。”
最艱難的第一句已然出口，後麵再說，就沒那麽難以啟齒。
“崽子不上場？她不上場我們打個屁啊！冠軍直接快遞給Q1不就得了！”
“邢南！你別說這些沒用的！”
“是！是沒用！現在最有用的就特麽是趕緊想想後邊兒三個多月的假期幹什麽去！還什麽聯賽冠軍？什麽世界賽！都他媽省了！直接放假等下個賽季吧！”
邢南話糙，說的卻是事實。
少了戰隊核心的OD不用說夏季賽決賽，就連搶奪世界賽門票的資格也一並渺茫了。
安再麵向屏幕，背對眾人坐著。
此前的一次又一次現實的暴擊似乎讓她的承受能力提高了，她沒有大腦空白，也沒有喪失行動的能力。
聽著身後的爭吵，感受著眾人的目光，平靜地關閉訓練界麵，退出遊戲。
“小朋。”
出乎所有人意料，安再麵色如常，沒有失望，沒有悲傷，更沒有掉眼淚。開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叫小朋。
小朋沒想到這個時候安再會叫自己，本能地應了一聲。
“這台電腦桌麵上有一個文檔，裏麵是我總結的目前戰隊所有可能使用的戰術，和這些戰術中AD位要承擔的任務，團戰思路。鑒於我們的英雄池不同，我已經把我們都能使用的英雄在團隊中的打法方式都列出來了。裏麵還有Mart的對線習慣，操作細節。還有些其他的東西。寫得有點多，反正...反正所有我能想到的都在裏麵了。希望...能幫到你吧。”
“對線Mart要注意所有細節。無論優勢劣勢都要心態平穩，就算被壓刀一倍也不要慌，因為他很會玩兒心理戰。一旦你在對線期就被搞得心態爆炸，後麵的團戰也必定打不好。那就是他最想看到的。”
“還有PAI，你和小朋配合得少，小朋的風格比我穩，所以你也不要太激進。一定要保護好你的ADC。”
安再始終很平靜，將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事情一一交代。
嘴上說著，手上也不停，將坐位桌麵上自己的東西整理好，拆下專屬的鍵盤鼠標，抱在懷中。
“好了！就這麽多！”
安再語氣輕鬆，轉身走向樓梯。
“安再！”
季滄海伸手拉住，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繼續。
安再回頭，揚起下巴露出一張燦爛的笑臉。
“加油！要拿決賽總MVP噢！”
然後對著所有隊友：
“大家加油！把獎杯帶回來的時候，記得讓我摸一摸！”
安再回身走了兩步，隨即停住，轉身，對著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邢南突然覺得眼睛有點酸，仰著下巴使勁眨眼。
李白將臉埋在手掌中，一動不動。
PAI想抽泣，卻狠狠咬著嘴唇死命不出聲。
陸元端詳著自己手上包裹的繃帶沉默無言。
季滄海還維持著伸手拽安再的姿勢，隻是掌心已空。
“簡豪，”揚若悶聲開口：“又發生什麽事了？”
“對不起....聯盟發來了安再的禁賽通知...我....我盡力了。”
簡豪說他盡力了，沒有人懷疑。
如果不是再無餘地，簡豪不會向他們傳遞這個消息。
巨大的沉默和壓抑籠罩著整個基地。
OD，這支最富榮光的古老戰隊，帶著傷痕累累的軀體向上攀爬，指尖碰觸到尖頂的一刻，重新跌回了穀底。
安再抱著東西一步一步走上台階。
她拚命努力了那麽久才走進了地下訓練室，在那裏獲得了一張桌子，一個機位，今天卻這麽輕易地失去了。
那個位置永遠存在。坐在上麵的人卻如流水，來了去了，流下片片水漬，證明自己存在過。她，不過是一片水漬。
來的那麽艱難，去的那麽容易。
回到自己的倉庫小房間，安再將鍵盤鼠標整齊地擺在床上。從衣櫃中取出一套印著自己ID的隊服，平鋪在旁邊，站遠兩步，細細地看。
隊服、鍵盤、鼠標。
這三件東西是她作為OD ZAI存在過的證明。
是每次跟隨她代表戰隊出征必備的裝備。
都在這裏了。
她的所有職業夢想。
全部都是泡沫，一碰就破。
也許OD ZAI 的全部意義，就是教會了她，什麽叫做頭破血流，什麽叫做無力勝天，什麽叫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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