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西岐?東門

與西岐軍對峙數天,張桂芳苦等援兵,這日忽然探馬報入,“有四位道長至轅門候見。”

張桂芳聞報,出營接入中軍,饒是他膽大,第一次見到截教這四位道人,還是被嚇了一跳。

當先的王魔道人是四人中唯一一個像正常人的,他戴著一字巾,麵如滿月。旁邊兩位道人一個做陀頭打扮,名曰楊森,麵如鍋底,須似硃砂;另一人高友乾則是發似硃砂,上下獠牙畢現。最後一人李興霸,麵如重棗,一副長髯;俱有一丈五六尺長,行走間晃晃『蕩』『蕩』。

張桂芳畢竟征戰多年,很快就定下神,上前參謁。

王魔四人見他欠身不便,問道,“聞太師令我四人助你,你想必著傷?”

張桂芳便坦白將被哪吒打傷之事說了一遍。

“讓我看一下傷處,”王魔仔細端詳他的傷臂,“咦!原來是乾坤圈打的。”他從葫蘆裏取出一顆丹『藥』,以口嚼碎了搽上,“你現在動一動你的手。”

張桂芳依言抬起手,赫然發現原本連碰也不能碰的傷臂已即時全愈了,他風度翩翩的鞠身一拜,“多謝道長賜『藥』。”

“快快請起,”王魔扶起他,而後道,“那西岐薑尚在哪裏?”

張桂芳羞愧道,“此處離西岐七十裏。因兵敗至此。”

好戰的李興霸將那把長髯往身後一甩,喝道,“那還等什麽!快快起兵往西岐城去!”

隻聽這四道的法器一陣轟鳴,三軍呐喊,殺奔西岐!

“報張桂芳子東門興兵而來!”

傳令官來時,薑尚正在相府繪兵書,聞言他放下龜甲,迅速起身整裝。

“你要出城迎戰?”白狐扒開被子,探出頭道。

“嗯。”

他正拉下外袍欲換上甲衣,突然朝蘇蘇瞥了一眼,他又把脫了一半的外袍拉好,拿起掛在牆上的盔甲便要出去換衣。

“你不是趕時間,還磨磨蹭蹭什麽,我又不是沒見過,小姬發正焦心等著你呢。”蘇蘇懶洋洋的拉長著身。

他腳步一頓,沒時間再耽擱,他竟也當真背對著她,一件件脫下外袍。

你敢脫,我就敢看。

蘇蘇可不是凡間看個男人脫衣服就要尖叫的小女人,她目光大咧咧的從那勁瘦結實的細腰往下掃,透過半褪的衣裾隱約看見一截修長漂亮的長腿,目光在若隱若現的長腿上遊移一會,她再往上看……再看……再看就看不到了。

背對著她的男子耳根微紅,雙臂將暗紅『色』戰袍速度抖開,往身上一披,金甲罩上紅袍,用玉帶束緊了,不過數秒,已經著裝完畢。

蘇蘇失望地“切”了一聲,見他換好衣服便急衝衝往外走,忙又喚住他,“你等會。”

他止了腳步。

“這麽急做什麽,你還未束冠,想打到一半就披頭散發的回來嗎?”

他複又回身,還未說什麽,忽然一雙手從後輕輕碰到他的鬢角,他身體不由自主的一僵,定在原地。

陣陣暖香襲來。

一雙玉白赤『裸』的皓臂在他發上擺弄了一會,意識到眼前的少女身上隻簡單的裹著層被單,他方寸大『亂』,忙垂下眼,眼觀鼻鼻觀心。

“嘖,”美人嬌嗔,“你直愣愣站著幹什麽,這麽高我怎麽束發?”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他拒絕的話還未說完,突然發根一痛。

美人威脅道,“你若想做光頭和尚,我便成全你就是。”

他隻得苦笑了,彎下腰,闔上眼,任由她在他頭上肆意擺弄。

他的發質極好,烏亮亮得耀人,蘇蘇將那頭青絲束緊後,托起一旁的魚尾金冠,小心地戴在他頭上,用發帶係緊了……恍惚間竟有種嫁作人『婦』,為夫整裝的錯覺。

“好了。”她退開一步,輕聲道。

薑尚睜開眼,深深的凝望著她,眼中的情意幾乎要滿載而出。

她別開眼,不看他,“還不走?再不走西征軍可要打進城了。”

他彎起一道笑弧,“我去了,這幾日侍兒會來送膳食的。”

她背過身,催道,“你去吧,我知道。”

他便拿起一旁的寶劍,轉身出去了。

良久之後,蘇蘇攤開自己的掌心,其中幾根柔滑的青絲靜靜停駐。

那人當真是個傻子。

她勾起笑,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冷不伶仃的又嘎然而止。

她編織在他發髻裏的術法他當真沒有察覺嗎?修仙之人最忌諱被盜取他們的發絲血『液』,他縱容她碰觸他的頭發,就不怕她拿走他的頭發下咒?

水鏡無預警亮起,申公豹在另一邊興致滿滿的道,“這麽簡單就得手了,不愧是蘇蘇啊。”

她麵無表情地聽著他喋喋不休了片刻,倦倦的抬起手,將水鏡打破。

話分兩頭,此刻薑尚大步踏入宮門,迎麵便瞧見小師妹與楊戩哪吒一行人早已經等在那了。

“久候。”薑尚來不及休息,便與眾將即刻驅馬出了城,一行人邊在馬背上邊將戰局大略論了一遍。

“這次來的四位道人是好像是聞仲從截教搬來的救兵,”闡教與截教不合,因此哪吒不屑的請戰,“待會且讓我一會他們!”

薑尚道,“不要自滿,天外有人天外有天。”

哪吒不依不饒,“師叔!那便也讓我去,我乃是蓮藕化身,傷不了『性』命,讓我先去刺探他們的底細。”

這倒可行。

薑尚與楊戩對視一眼,“也好,若是首戰,讓哪吒先去探底也罷。”

哪吒聞言興奮的一蹬風火輪,在半空中霍然來了個後空翻……額,砸中了跟在他身後的雷震子,霎時西岐軍頭頂又是一陣乒乒乓乓的鬧騰。

這兩隻猴兒就沒有安靜得時候,薑尚笑著搖頭,行至城門,他命傳令官:

“擺五方隊伍出城”

城門轟然大開,隻見紅幡閃灼,燒山烈火一般同;皁蓋飄搖,烏雲蓋住鐵山頂。杏黃旗磨動,護中軍戰將;英雄如猛虎,兩邊擺打陣眾英豪。

張桂芳全汝甲胄,坐名要薑子牙出來答話。

哪吒遠遠喊話,“敗軍之將!又有何麵目至此!”

“哪吒。”薑尚不輕不重的喚了一聲,成功讓他閉嘴,他雙腿一夾胯?下的青鬃馬,寶劍橫在掌中,馬蹄清脆的‘得得’聲響起,他出陣迎向張桂芳。

張桂芳驅馬向前,“勝敗兵家常事,何得為愧?今非昔比,爾等不可欺敵……”

話還未完,隻聽得後麵鼓聲響起,西征軍的旗幡霍然從兩邊分開,從中衝出四頭異獸!

當先王魔騎著狴犴,一張鍋底臉的楊森騎狻猊,長著一對獠牙的高友乾騎花斑豹,長髯一丈六尺長的李興霸把寶貝胡子小心的打個蝴蝶結,以免鬥法時有所毀傷,他胯?下所騎的是猙獰。

這四獸一衝出,薑尚兩邊的戰將全都跌翻下馬,普通戰馬哪裏經得住這些異獸的惡氣威壓,因此戰馬都骨軟筋酥,紛紛倒臥。薑尚所騎的青鬃馬也在所難免,第一時間便瑟瑟伏倒在地。

薑尚原是想從馬上躍下掙開,倏地,才剛一動作,他額上兩邊的太陽『穴』卻突然劇痛難忍。他眼前頓時一黑,被狠狠甩下馬去

“師叔!”

見薑尚落馬,哪吒大驚,他踩著風火輪,因此不像薑尚他們胯?下的戰馬禁不住異獸的威壓,依然立得穩穩當當。

王魔四道指著薑尚和他身邊一幹被甩下馬去的西岐將領們大笑不止,“不要慌,慢慢起來!”

薑尚強忍住額上的劇痛,不緊不慢地起身整衣冠,目光平掃過王魔四人,道,“四位道兄,何處洞府?今到此間,所為何來。”

王魔見他臉上並無惱怒之『色』,態度不卑不亢,遂也緩和下口氣,“吾乃九龍島煉氣士王魔、楊森、高友乾、李興霸也。你我俱是道門。因聞太師相招,吾特地到此。若能應允貧道兩個條件,我等即刻離開西岐。”

薑尚道,“但說無妨。”

“第一件:要周王稱臣。”

薑尚拱手,“道兄此言差矣。陛下死是商臣,奉法守公,並無欺上,何不可之有?”

一旁的張桂芳額上青筋跳了跳,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這周天子真這麽奉法守公,那聞太師派他們出來平叛是打假的呀!

王魔繼續道,“第二件:開了庫藏,解散三軍再給予賞賜。你意下如何?”

哪吒直接掄起金磚一板磚拍去,“做你的大夢去吧!”

王魔不躲反上前一步,手中寶劍徑直朝離他不過數步遠的薑尚劈去,“既是不允,就休怪我等不客氣了!”

薑尚不閃不避,依然立在原地,雙眼直視那氣勢洶洶而來的寶劍。

隻見那劍尖在離他眉心不到一指時“鏘”地一聲再度被攔下,但劍氣已到,勁風一過,薑尚頭上的魚尾金冠悄無聲息的裂成兩半,叮當一聲掉落沙場……

哪吒,雷震子驀地爆喝出聲,“王魔休要傷吾師叔!”一路衝殺過來!

楊戩瀟灑挽了個槍花,收回手中擋住王魔那一擊的三尖兩刃戟,銀甲白馬,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其身後一頭白『色』巨犬長嗷一聲,周身隱隱神光閃過,非同凡物。

薑尚這廂正僵持著,『性』急如火的哪吒早已和王魔戰開了!

隻見兩陣上幡搖擂戰鼓,劍槍交加霞光吐。

哪吒一手火尖槍上下搖動,那王魔想不到也不妨多讓,兩人勢均力敵。

不過哪吒其中還占了一分武器的便宜,他使得是火尖槍,自然比王魔的劍更長上幾分,若是近戰,他的長槍稍嫌不便,沒有王魔的寶劍靈巧,但哪吒雖年幼,攻勢剛猛,可腦袋也是一等一的機靈,王魔幾次想近戰,皆被哪吒格橫搶格擋開。

在中距中,王魔的寶劍短於哪吒的長槍,連連著打,時間一長,不免敗了下風。

兩人力戰正正酣,倏地斜邊上麵如鍋底,須似硃砂的楊森趁哪吒與王魔纏鬥,無暇分心他顧,從皮囊中取出一粒開天珠,劈麵打來,正中哪吒,將他打下風火輪去。

王魔見機不可失,火速撲上一劍而下,欲砍下哪吒的頭顱。

楊戩頭上的三顆眼可沒白長,他將戟一擺,衝將而來!楊森雙腿一夾**的狻猊,與王魔一道同這二人再戰,

雷震子護在薑尚身邊,迭聲喚道,“師叔!師叔你怎麽樣?”

薑尚搖頭,頭似被無數重錘敲打,耳膜鼓脹得聽不清周遭的聲音。

王魔四道中,兩人在與哪吒楊戩,另外兩道見雷震子護著薑尚要撤到後方,即刻揮舞著刀劍截住他們!

王魔高呼一聲,“且放薑尚,速來與吾會合。”

二道『摸』不著頭腦,但依言趕來,這下四人攻兩個,哪吒屬於剛猛型,楊戩則是靈巧多變,兩人的打路南轅北轍相互牽製。

哪吒平日大多是一人拚殺逞勇,這下要他與從未配合的楊戩共同進退,不由手忙腳『亂』錯漏百出,反而更嫌妨礙。一個不察,四道將他們二人驅往一處,忽然默契十足的同時攻向哪吒,打『亂』了他的陣腳。楊戩忙橫戟前去解圍。

那三尖兩刃戟才剛一挑開王魔,冷不防,原本正襲向哪吒的另外三道,驅動胯?下坐騎,卻是同時直奔他而來

不過閃電般的一瞬。

當哪吒旋身望去,隻見到以一敵三的楊戩雖躲過王魔楊森的襲擊,卻被另外二道鉗製,他們的坐騎猙獰,狴犴,狻猊配合默契的在那一刹張開血盆大口,前後不過眨眼,楊戩竟被那三頭異獸撕裂分食了!

“師兄!”

哪吒雷震子目眥盡裂,“我要你們為我師兄償命!”

“哪吒,雷震子,速速回來!”薑尚已回到後方,隔著浴血奮戰的西征軍隊們,用心音朝他們喊話,同時低聲吩咐,令傳令官揮舞休兵旗幟。

“師叔!”哪吒不忿的回頭。

薑尚隻重複了一遍,“回來!”

哪吒一咬牙,與雷震子對視一眼,恨恨將手中的火尖槍往地下一撞,霎時地動山搖。

薑尚皺眉,?“哪吒。”

他方才不甘情願,在王魔四道的嘲笑聲中,與雷震子最後離開戰場……

時已近午,西岐傳令官通報下去,全軍原地整裝,休兵一個時辰後再戰。

薑尚冷肅著臉,不發一語,他微蹙著眉,額上薄薄一層冷汗,令他慣常無礙的表情打了折扣。

哪吒與雷震子正同他置氣,雖也擔心得頻頻偷看師叔蒼白的臉『色』,但想到方才硬被他召回來無法為楊戩師兄報仇,他們便握緊拳,站在離他最遠的地方不肯近前。

薑尚背過身,“你們先下去休息一陣,接下去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身後好一陣沉默,而後聽見帳簾被用力扯開的聲音,哪吒與雷震子悶聲不吭,憤憤地同時出去了。

薑尚沒回頭,良久隻輕輕一歎,走進自己的營帳裏。

冷不防,一進去便發現小師妹也在他的營帳內,見他掀簾進來,她急急上前,“師兄,你有沒有受傷。”

“無礙。”薑尚徑直走向臥榻,他頭痛欲裂,無心再應對她,“師妹有何要事?”

這已是很明顯的逐客令了。

“我……我之前也尾隨在後,看到了……”馬詩詩委屈地張了張嘴,吞吐道。

這邊,剛一掀開床上的毯子,那一尾伏在榻上的白狐令他動作停住了,“蘇蘇?”

白狐慢條斯理的起身,抖了抖『毛』,“她看到你受傷,所以懷疑是我設法暗害你,便要求我隨她一同前來解開施在你身上的術法。”

薑尚聞言卻是沉默了片刻。

蘇蘇雖然麵上如常和他應對,實際上甫一看到他而今這幅模樣,心下卻並沒有一絲快感。相反,正是因為莫名無法麵對他,她才會選擇以狐身見他,但見了麵,她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害他今日受了傷,當著三軍的麵落馬出醜,他……可有怨她。

馬詩詩輕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氣道,“師兄,讓我看看你的傷勢如何?等會還有一戰,若不療傷,恐怕……”

白狐的耳朵動了動,突然想起前幾次為他換傷『藥』時的曖昧旖旎,他也要對著小師妹寬衣解帶麽。

薑尚沉『吟』片刻,“……傷『藥』在榻下的木匣裏。”竟是未直言拒絕。

白狐登時起身,驚愕的調頭看他。

他隻是側倚在另一頭的榻角,雙目闔上,左手微抬起,按在額畔的鬢角上,由於頭上的金冠在戰場上被劈落,他的束發散了,從腕上滑落的青紗與那頭如瀑烏發長長的垂下,離地不過一尺,悠悠『蕩』『蕩』地糾纏著,卻透出幾分罕見的風情。

正對著他的小師妹臉上驀地飛紅,見他這般疲累,也不敢再叫他,慌慌張張的到榻前去找木匣。

蘇蘇隻覺得自己像闖入不屬於自己的領地一般,被晾在當場。

馬詩詩捏緊傷『藥』走到正闔目倚在塌上的薑尚跟前,小聲喚,“薑師兄……”

他睜開眼,靜靜看著她。

馬詩詩羞澀的垂下眼,“師兄……請解衣。”

他“嗯”了一聲,竟也當真抬手撫向衣帶……

蘇蘇瞪大眼,儼然被當成一塊華麗麗的背景布。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白狐倏地調頭往塌的另一麵一躍,耳邊隻聽見那人急喚一聲“蘇蘇!”

她心中哼了一聲,眨眼就消失無蹤。

出了營帳她徑直往東去,沒出幾步,眼前密密麻麻的西征軍隊教她一愣,撲入眼簾那密密麻麻的旗幟借著得勝,『插』在西岐軍先前的營地上。

她心中煩悶難當,移開眼往附近的山頭飛去。或許是獸類的本能在影響她,她平日的棲身之處首推便是山林,越來越不願接近人類。

她在一處山泉邊停下,臨水梳理著瑩亮的『毛』發。

越發覺得,做一頭單純的野獸是件多麽幸福的事,人世的煩擾爭鬥越來越令她厭倦,如果還能活著的話……她希望能在這場封神大戰結束後重返青丘。

不知青丘的長老們可還會像從前那般,邊不住抱怨著她在人間給他們捅了數不盡的婁子,邊偷偷的下界為她收拾一堆爛攤子?

她想回青丘……

她想念大長老,想念那群臭屁自戀的族人,想念那些對著她的原型流口水的俊美公狐狸,想念那些成日用巨無霸咪咪打擊她的美豔母狐狸……

“小狐狸,想家了?”

尾音稍稍妖嬈上揚的聲線不是申公豹還能是誰?

蘇蘇迅速收拾起愁緒,沒好氣的道,“你又有何事?”

申公豹邀功道,“我為你找了個能手,還不誇獎誇獎我?”

蘇蘇點開水鏡,斜睨了賊笑不已的申公豹一眼,“是誰?”

“土行孫,”申公豹也不賣關子,笑道,“他可是我與薑尚的師侄呢。與哪吒雷震子他們是同一輩的。”

“土行孫……”蘇蘇自然不會忘了這個名字,原來他已現世了。她隻隱約記得土行孫曾讓西岐吃了個大虧,而後歸附西岐,也是封神的一員大將。

“怎麽,你也有印象?”申公豹盯著她,若有所思道。

蘇蘇不著痕跡道,“隻是覺得這名字有趣罷了。”

申公豹並未追問,接續道,“雖然是子侄輩,但他身負異技,足可力克群雄。”

她“唔”了聲,稍嫌敷衍。

“怎麽?”申公豹陰柔的道,“待在薑師兄身邊幾天,心軟不舍了嗎?”

她驀然心驚。

“你不是想回青丘?這般心軟可不行,”申公豹道,“不將西岐鬥敗,你如何成活。而今你天劫已至,再這般蹉跎下去,無異自尋死路。”

她垂下眼,“不需你再提醒,我自然明白。”

“若不提醒,”申公豹飛來一記媚眼,“妲己你可要忘了你的初衷了。”

她猛然醒悟,頓時一陣心驚。

“薑尚此番受創,宜乘勝追擊,我與聞仲已布置好了,寐喜過幾日將和你會合,到時……”他繼續喋喋不休。

蘇蘇眉心微微鎖著,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

回去時已近三更,她在帳外徘徊片刻,還是悄無聲息的踱進去。

爪子才剛剛觸到簾帳,倏地一道勁風襲來

她眼一凜。

下一瞬,那道勁風在她鼻尖三寸停下,薑尚怔怔道,“……蘇蘇?”

她哼了哼,調頭做欲走狀。

冷不防一下頭重腳輕,竟是被那人提著一對爪子,一手往她的小肚皮一抄,抱了起來。

“你……你你你,”蘇蘇“你”了半天,忽而憋出一句,“你輕薄我!”

他大窘,慌忙移開按在她『毛』絨絨的肚皮上的大手,另一隻手卻似是生怕她再消失一般,仍是不鬆不緊地鉗製在她的爪子旁,“一時忘形……是尚失禮了,我原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

她沒做聲。

突然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一個冰涼的東西被輕輕放在她的爪子邊上。

白狐靈敏的鼻子嗅到淡淡的『藥』香,明知故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那人在黑暗中無奈的道,“我今日還未換『藥』,可否勞你幫尚這個忙?”

“何必舍近求遠。”小師妹不是隨時恭候他垂眸。

他不知該如何回答,才會令她滿意,最後隻得剖白道,“尚隻需一人就好……”

那頭未答話,許久,傳來一句淡淡的,“傻子。”

第二日大戰,蘇蘇依然沒有去觀戰。

馬詩詩等薑尚走後進來找她,漲紅了臉,道,“請你放過薑師兄好嗎?這些年他已經夠苦了,求你放師兄一條生路吧,師尊他,他……再這般下去,你會毀了師兄的!”

蘇蘇化作人形,臉上蒙著麵紗,正懶洋洋的撩起簾子曬太陽,聞言隻提起嘴角,“我生平最恨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義正言辭之人,趁我還未動殺念,你該幹嘛就幹嘛去吧,薑尚楊戩哪吒他們都不在,可沒人救得了你。”她已非昔日吳下阿蒙,雖然這些年小師妹道法也長進不少,但早已遠非她的敵手。

馬詩詩銀牙暗咬,“你究竟要如何才能放過師兄?”

蘇蘇也沒有與她客氣的意思,斜斜望過去,“我想你似乎搞錯了一點,難道這幾日你還看不出,是他纏我,還是我纏著他?”

“你!”

“而且你是以何身份,對我說出這般話來?”她忽而一笑,透過麵紗,流瀉出幾分魔魅之氣,“……是以‘薑尚的好師妹’這名頭?”

馬詩詩平素在昆侖皆有師兄弟們包容她,讓著她,除了蘇蘇,還有誰會以這般口氣嘲嗤於她。她隻是嬌縱任『性』些,本『性』並不壞,聞言強抑下心中酸楚,追問道,“你……你既然喜歡薑師兄,為何要屢次害他?”

蘇蘇道,“誰與你說,我喜歡他?”

“當年,當年你不是……”

蘇蘇冷硬地打斷她,“休再提當年。”

她訥訥收住聲,眼中隱隱有怨,“若你是為當年師兄刺你那一劍耿耿於懷,我今日還你一劍,師兄他當年是為了我才不小心傷你,我們一劍抵一劍……”

霍然轟得一聲,她話還未盡,身旁的大地便被一隻利爪撕出五道深深的裂縫……

這巨大的響動第一時間驚動時刻警惕這邊情況的雷震子,他雙翼一展,如電般挾著乾坤金棍迅速衝進來,“妖女!休要輕舉妄……”

馬詩詩此番是瞞著薑尚私下找她談判,怕被大肆宣揚,遂主動道,“沒事,別擔心,我們隻是在談天罷了。”

“談……天?”雷震子瞪著她身旁那五道裂痕,這也是談天談出來的?

此時那妖女笑盈盈的轉過頭,對他道,“我們在談……意中人。”

意,意中人……

好不知羞,雷震子紅了臉,大聲道,“你死心吧,薑師叔是不會看上你的!”

蘇蘇驀地『露』出笑容,不置可否。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忽然想起千年前,那時還是人的她曾經最喜歡的一部電影,情節其實已記得不太清楚了,卻奇異的對劇中一句話印象清晰。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她慢慢的道,“他會憐我寵我,總有一天,會正大光明,踩著七『色』祥雲來娶我……”說到這,她笑了,“我知,那人總不會是薑尚。”?吉林為您提供顛覆妲己無彈窗廣告免費全文閱讀,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