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詭辯

“魔?”中年大師聽了年輕人的話,輕輕的搖了搖頭,繼而歎息,緊接著便是一陣低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在除了年輕人之外的所有人都是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的時候,中年大師驟然直視著年輕人“什麽”,說著中年大師便是停頓了一會,才是平緩的說道:“是魔!”

“魔是什麽?”說完第一句,中年大師又是將這句話反過來重複了一遍,卻是疑問的口氣,雖然聲音不大,但是聽在所有人的耳邊,卻是比起年輕人之前那句洪亮的口號更是能夠讓他們的心靈震動,在聽完第一句的時候,不少人便是露出了迷惘的表情,疑問的話語傳出之後,卻如同在他們心中敲響了一道鳴鍾一般,在前方出現了萬千光明大道。

不過這個能夠在這裏這般質問大師的年輕人又豈是那麽好相與的角色,隻見年輕人首次露出了鄭重的神色,看了看中年大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手指卻是對準了之前中年大師坐立指引眾人的方向,完全將自己當成了一個主人一般。中年大師卻是不以為意,順從著年輕人的手勢走了向前,走到之前的位置,也是順著年輕人的意思坐到了一旁,年輕人卻是喧賓奪主的坐到了正中央,看著院裏的眾生。

眾人都不解年輕人何意的時候,年輕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畢,年輕人再次起身直直的盯著眾人,不少人被他這股充滿著攻擊力的眼神給看的閃躲了些許,鮮有人能夠與他對視,看到這個情形,年輕人轉頭看向了中年大師說道:“這,便是你的眾生;這,便是佛的信徒;不過而爾。”

中年大師並不為年輕人狂妄的話語所動,隻是淡靜的說著:“三千大千世界,十萬芸芸眾生,皆有屬於自己的道,誰也無法改變,佛祖所言,卻是指引。哪怕是販夫走卒的眾像,皆是由心生。驅除心魔,便可以得見佛像。是心作佛,是心是佛。”

接著中年大師便是用一股誘惑的聲音對著已然被年輕人看的產生退意的眾人說道:“何不歸去?何不歸來?”

“哼!”卻是年輕人聽到中年大師的話語冷哼了一聲說道:“佛不是一直強調,佛不渡不可渡之人麽?”接著年輕人用手指向了院中的眾人,不屑的看了一眼便是說道:“他們?你又如何去渡?”

“他們自有自己的心魔去渡,佛祖隻會指引道路。”

“我,你又如何去渡?”

“你已然到達彼岸,何須再渡?”

眾人大驚,此冒犯佛祖的逆子,在大師的心目中,竟然已經到達了彼岸,這是怎樣的殊榮,再次看向這個年輕人的眼神卻是大不相同,少去的是芥蒂,多出的是一份思索。

年輕人卻是不曾停歇,在中年大師說完之後,徑直的再次問道,語氣比起之前來要急促了些許:“你,你又如何去渡!”

“苦海無邊,回頭亦已無岸,既要普渡,何談歸路。”

“還倒真有幾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的樣子。”年輕人看著他說道,眾人看不出也聽不出他到底是正話還是反話,“既然如此,那麽我就再問,對於哲楊!你又如何去渡!”

中年大師聽到年輕人這般詢問,不禁皺了皺眉頭,這也是中年大師在麵對年輕人的刁難之後第一次露出不滿的表情,一直隻是平靜的看著年輕人輕飄飄的接過他的話的大師,此刻終於在人前顯現出了他的情感。

原來,大師也是人,許多不明-真相的群眾心中這樣想到,隻不過,年輕人口中的哲楊又是誰?對於這個活佛,來到這裏的不少年輕人並不清楚,隻不過還沒等他們緩過來去思考這個問題,便是讓身旁人的話將他們的思緒給喚了回來。

“葉一哲,哲楊大師不僅僅是整個藏傳佛教佛法最精深的人,還是整個西藏信民的信仰所在,別忘了,他還是你的師傅!你如何能說出這樣的話語?”

一開始看到年輕人的挑釁沒有絲毫反應的那部分人,此刻卻是跳了出來,帶著些許憤怒的語氣,不過終究是經過佛性洗禮的人,並沒有露出太多的感情,但是如果是熟悉他們的人在這裏就會知道,他們這點憤怒已然是他們爆發的極致了。

哲楊他們這些直到內情的人的心目中完全是一個神一般的存在,高原的精神領袖是達-賴,但是是也不是,對於藏傳佛教信徒來說,那些真正的不在世人麵前顯露的大師才是他們心中的信仰,自從九世紀蓮花生大師開創了藏傳佛教之後,一直持續至今,墨鎮之所以在藏傳佛教的心目中那麽的聖潔,也是因為蓮花生大師當年頓悟佛理的地方便是這裏,這才有了“白-瑪”之說。而哲楊大師,也是當代藏傳大師中,眾人看來最能明性的人,他們也都是清楚,在五十年前有一個吸引全藏的名字“白馬寺”,也正是當年蓮花生大師坐化的地點,而五十年前在那裏講佛的人,便是哲楊大師,隻不過後來桑騰來到這裏之後,就是停止了那裏的活動而已。

來人自然不是別人,就是葉一哲。

中年大師自然是桑騰了。

看到這樣一批這個時候跳出來的人,葉一哲卻是絲毫沒有意外,他將話題引到哲楊大師的身上去,就沒有想過能夠全身而退,或者說是,他根本就不想退。

而另外的那些人看到之前沒有反應的他們和年輕人對峙的樣子,才是略微有些明白為何之前葉一哲和中年大師辯解的時候他們沒有反應,他們與葉一哲都是認識,但是隻是一瞬的功夫便是注意力集中了起來,因為他們想看,想聽年輕人究竟如何來應。

一個能被藏傳佛教最偉大的大師收為徒弟的人,怎會是奸佞之徒?此刻那些人反而在心中起了另外一個想法,葉一哲是真的來與這個中年大師辯證佛理的,帶著這樣的心態回憶起之前葉一哲的話語,竟然感覺葉一哲也有一種出塵的感覺。

不過葉一哲顯然不會那麽輕易的如他們所願,看到眾人憤怒的表情,葉一哲隻是不屑的一笑便是重複道:“對於哲楊!你準備如何去渡!”

聲線比起之前更是要大了些許,似乎是想要將這個聲音傳出去一樣,但是在這個空蕩的大殿上,聲音隻是在其中激起了一陣陣的回音,然後便是消失不見。

葉一哲竟然是絲毫不去管眾人的問題,任由他們的質問,隻是尖銳的看著桑騰師兄,一副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一個答案的樣子,如果不是聽他之前的話語的話,一定會認為他是一個虛心前來求教的人,當然,如果不看他的眼神的話。

眾人都是看向了桑騰,這個問題可以說是一個根本無法回答的問題,對於哲楊這樣的大能,如果說哲楊還沒有成佛,那麽是他會得到所有人的指責,因為在高原省不少人的心目中哲楊已經是神,又怎會需要他這個徒弟來渡化;而如果說哲楊已然到達彼岸,那麽與之前他的話語又形成了矛盾,你自己都可以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領悟,那麽被稱為“真正的活佛”的哲楊,又豈會前往那無際的彼岸?

“諸佛大事者,所為救一切眾生,不舍一切眾生。”桑騰將那股突然湧出的些許情感壓製下去之後思索了會便是說道,“佛乃有覺悟的眾生,眾生亦不過是未覺悟的佛,菩提本無物,何處惹塵埃。葉子,你著相了。”

桑騰的回答更是巧妙,既然諸佛都不會舍棄眾生,那麽哲楊又怎會舍棄呢?正是因為他留戀著凡塵不曾成佛,才是真正的有覺悟的佛。

隻不過他的心中泛起了疑惑,葉一哲向來不肯來布達拉宮的,這次突然前來,恐怕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情,想到這個,他隱約起了一個不好的念頭。

“著相?”葉一哲聽了他的話語“嗬嗬”了一聲說道,“我本山中人,哪兒有你們這般的大道理,我隻知道堅持自己堅持的而已。地獄一日不空,誓不成佛,地藏王的宏願終究隻是帶來念阿彌陀佛功德,多於念地藏菩薩百千萬倍,這便是蒼生!”

說完葉一哲便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向著門口走去,就在他即將走出寺院的時候,突然回頭,看著桑騰,眾人看到轉頭的他,突然感覺很是陌生,不似之前那般,完全沒有了任何的邪氣,與萬千眾生再無任何差異,根本與之前不是同一個人。

“師傅,去了。”

丟下這句話,葉一哲便是轉身邁步而去,不少人包括桑騰在內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都是猛然一怔,緊接著便是雙手合十,似乎在禱告著什麽,長籲了一聲才是說道:“師傅,阿彌陀佛。”

似乎是知道了身後的情形一樣,葉一哲漸行漸遠的聲音再次傳了進來:“我觀是南閻浮提眾生,舉心動念無不是罪,哈哈,好一個舉心動念無不是罪,好一個為救眾生而不舍一切眾生,莫不是欺淩蒼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