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梅是典型的丟了西瓜撿芝麻。

自作聰明,明明幫助了天師道,回頭卻眷戀節度使府給予的利益,主動將得來的勝利果實拱手讓給公孫簡。

看似走了一步妙棋,但在楊雲看來,鬆梅根本就是個臭棋簍子。

公孫簡和法淩對於鬆梅的話頗感意外,明明己方敗得很徹底,居然對方會主動把利益讓出來?

李青觀著急地道:“尊者明明已在鬥法中獲勝,為何要自降身份,讓官府來分配利益?他們跟青羊宮是一夥的……”

公孫簡怒氣衝衝道:“李道長,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就算世外修行,若與官府為敵,也必然沒有好下場!”

鬆梅道:“既然選擇出世修行,就不應沾染紅塵俗事,談何利益?現在諸位道友齊聚於此,若真有什麽利益需要分配,靜下心來慢慢談即可,像現在這樣你爭我奪,實在有違修行之道。”

話說得漂亮,但都是廢話。

沒人願聽這些。

但鬆梅是此次鬥法最後的勝利者,他不想站出來當領袖,別人也不敢隨便站出來駁斥,畢竟從鬆梅表現出來的實力,沒人有信心戰勝他。

法淩用目光征詢公孫簡的意見。

公孫簡感到問題很棘手,他更想青羊宮憑借實力碾壓一切對手獲得這樣的權力,而不是靠武尊的施舍。

“公孫先生,現在怎麽辦?”

法淩見公孫簡遲遲沒有表態,隻好出聲請示。

公孫簡實在沒法表態,帶來個青鶴丟人丟到家了,青羊宮門人和請來幫忙的吳元又接連在鬥法中敗北,他感覺回去後無法跟王昱交差。

公孫簡道:“這個我不好表態,得回去請節帥定奪。”

旁邊有修道者不滿地抗議:“炎炎夏日我等在此守候一天,連個結果都沒有?感情是晃點人?”

法淩厲聲喝斥:“法會從未說過一天就結束,誰若不服氣,可以上台去跟武尊較量,不然就請閉嘴!”

會場頓時鴉雀無聲。

話語權不是人人都有,在場絕大多數人都是來湊熱鬧,等結果出來分上一杯羹即可,叫他們跟武尊比試根本沒那底氣。

法淩望著鬆梅,心裏別提有多別扭了,問題是現在連請來的援兵都折戟沉沙,鬆梅又表現得很“識大體”,他隻能忍氣吞聲。

……

……

公孫簡猶豫半天後將法淩叫到一邊。

法淩趕緊問道:“現在該如何?要不要再派人上台去挑戰武尊?”

公孫簡喝斥:“還嫌不夠丟人嗎?之前你怎麽承諾的?說要在此次法會上技壓群雄,結果卻讓武尊逞威風……要不是有人發現不對勁,從頭到尾都被他戲耍!”

法淩歎息:“誰知會弄成這般田地!”

“趕緊宣布散會吧!”公孫簡吩咐道。

“就這麽散了?會不會……太窩囊?”法淩道。

公孫簡冷笑不已:“你別忘了節帥是怎麽吩咐的……隻有青羊宮力壓群雄,才會扶持你登上青羊宮觀主的寶座,但現在看來,你們整個道觀加起來都比不上武尊!這家夥是節帥眼中的紅人,之前便製作火符咒,幫助我軍取勝,此番更是大顯神通,威懾群雄……你說誰能跟他一鬥?”

“也不盡然。”

法淩不想認輸,搖頭道:“隻要肯動腦子,一定能把武尊拉下馬來!”

“算了吧!”

公孫簡嗤笑一聲,道:“之前李青觀你們都對付不了,更何況還是在幕後操縱一切的武尊?今天的情況太過出人意料,一切等回去請示過節帥再說……我這裏先把話說明白,如果你不能控製局勢,此前所有協議作罷!告辭!”

公孫簡撂下句狠話後,便走上高台。

法淩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畢竟失去官府的支持,他很難問鼎青羊宮觀主,青羊宮要保持劍南道第一道觀的地位也很艱難。

公孫簡麵對高台下黑壓壓一眾道士,大聲說道:“本來道門之事,官家不應插手,但現在……武尊道長提出讓節帥節製劍南道道門勢力,本人這便回去請示,看看節帥如何吩咐,明日將結果通知到諸位。”

很多人用怨恨的目光望向鬆梅,尤其是那些跟青羊宮不和的修道者,本以為可以通過天師道乃至鬆梅得勝來獲取利益,誰知白高興一場,轉了一圈下來,利益劃分依然歸於官府。

李青觀剛開始頗為抵觸,但這個時候卻保持沉默,此時他已經分析出利害關係,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天師道成為官府打壓的對象,適當退讓是必須的。

“就這麽定了。”

公孫簡道,“除非有人認為自己道法高深,可以壓武尊道長一頭,不然……本人這就回節帥府複命了。”

目光在一眾道士臉上掃過,沒人敢挺直腰杆站出來說要向武尊挑戰。

法淩道:“公孫先生慢走。”

“哼!”

鬆梅冷哼一聲,下台後帶著人氣勢洶洶去了,剩下一群道士麵麵相覷。

……

……

法會告一段落。

武尊是最後的勝利者,卻沒感受到多風光,恨他的人,比崇拜他的多多了。

“這老家夥不知好歹,自己明明能主宰劍南道道門勢力,卻非讓官府來做主,官府跟青羊宮不是穿一條褲子嗎?”

青羊宮門口,修道者陸續出來,他們基本都在議論之前發生的事,那些前來觀禮的世家門閥成員和各州府官員有很多搞不清楚狀況,四下找人問話。

鬆梅本以為自己會成為青羊宮的座上賓,卻連挽留的話都沒得到一句,自作聰明下裏外不是人……青羊宮沒把他當回事,天師道也沒說感激涕零。

“為師做錯了什麽嗎?”

鬆梅一頭霧水,出青羊宮時不解地問楊雲。

楊雲心態很好,他才不管最終利益歸誰,當下安慰道:“師傅做得很對,聽官府的總歸沒錯……王公子以為如何?”

王籍對結果非常滿意,趕緊湊過來說道:“尊者果真高人風範,相信節帥能做出最好的安排,平衡劍南道道門勢力,不會讓今日與會者吃虧。”

鬆梅這才想起王籍是節度使王昱的兒子,當即喜滋滋地說道:“王公子回去後準備如何跟節帥談及此事?”

王籍笑道:“在下回去便找家父商議,由家父出麵,讓天師道和青羊宮重歸於好,至於尊者您……以後劍南道道門事務,還是得聽從您的安排。”

鬆梅未料到有“意外之喜”,滿意點頭:“王公子真是深明大義。”

“多謝褒獎。”

王籍對鬆梅分外恭敬。

楊雲看到這裏暗暗皺眉,心想:“以後還是別找鬆梅這種騙子做事,稍微有點成就便得意忘形,忒不靠譜。不過結果還算好,鬆梅大出風頭,別人關注點就不在我身上,離開成都也容易許多。”

……

……

王籍早早回節度使府找王昱。

楊雲沒有送鬆梅回半山客棧,本來鬆梅有意跟楊雲促膝長談,卻遭到楊雲冷遇。

二人是利益合作的關係,楊雲從鬆梅手上把乙丹搶來,鬆梅獲得名利,交易就算結束,剩下就是鬆梅出風頭而他走人。

未來的路楊雲已設計好。

楊雲帶著乙丹正要回家,突然感到有人跟蹤,他的第六感分外敏銳,將跟蹤者從人群中逮出來。

“吳道友?怎麽是你?”

楊雲看到吳元,帶著乙丹笑迎過去。

吳元眸子明亮,凝視楊雲,半天也沒看出端倪,搖頭道:“怎不見你跟武尊前輩一道回去?”

楊雲笑道:“我先來成都,有自己的住處,白日裏還要兼顧工坊事務,所以沒有跟家師住在一起。”

“原來如此。”吳元釋然地點了點頭。

楊雲問道:“吳道友特地來找,有事嗎?”

吳元道:“今天我在台上與令師鬥法,感覺很奇怪,令師修為是很高,但我總覺得……有神秘的力量從台下傳來……”

楊雲故作不解,愣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吳元突然把拂塵拿出來,對著楊雲:“我想跟你鬥一次法,可以嗎?”

楊雲心想:“當時我把事情做得很隱蔽,以為她不會發現,但現在看來她還是感應到了我身上的能量波動……這小娘們兒不好對付啊。”

楊雲斷然搖頭:“你剛跟家師剛鬥過法,我跟你對上,贏了輸了都不好說……再者,大庭廣眾之下,此地又是市井,稍微控製不住力道就會傷及無辜,仁者不為也!”

“那你挑個時間地點!”吳元堅持地道。

吳元看似懵懂,但凡事都較真,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楊雲笑道:“修行者最忌好勇鬥狠,這會極大地阻礙自己和他人參悟天地大道……希望吳道友不要讓我為難。”

吳元麵色深沉,琢磨一下側頭看看乙丹:“她是誰?”

“這是我徒弟。”

楊雲對乙丹道,“乙丹,見過吳前輩。”

乙丹恭敬行禮:“晚輩見過吳前輩。”

吳元蹙眉打量楊雲:“你才多大,就開始收徒弟了?”

楊雲笑道:“收徒弟又不看年齡……家師有言,若在外遇到有慧根之人,隨時可收為徒,不同門派有不同收徒的規矩,何必拿自己的觀念去強行要求他人……你不收,不代表我不能收。”

吳元生氣了,道:“今日法會上蹊蹺不斷,我會追查到底。”

楊雲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道:“吳道友查清楚後可以告訴我,也好解我心頭之惑……你道法修為不如家師,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必耿耿於懷。”

吳元白了楊雲一眼:“我沒有不認輸,隻認為輸贏沒那麽簡單……嗨,跟你解釋不清楚,回頭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