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力共鳴發生得非常突然,楊雲始料未及。

那人似也感覺到異樣,抬頭看著楊雲,目光中滿是不解。

楊雲霍然起身:“你是誰?我要知道你的詳細資料,包括你的名字、出身、來曆,以決定是否出手幫你們。”

“我嗎?”

那人驚疑不定地望向楊雲。

楊雲問道:“你是女子?”

那人臉色一紅,本來便是刻意從化妝和聲音掩飾其女子身份,此時無所遁形,輕輕點了點頭,聲音變得柔和起來。

“是,我是……師父的侄女,雖然我在同門中年歲不是最大,但入門時間最早,所以我才是……大師姐。”

楊雲繼續問道:“你師父的法號,還有你的名字是什麽?”

那女子低下頭道:“我師父法號鬆梅,俗家名畢清,我法名乙丹,俗家名……我沒有俗家名。”

楊雲覺得這名字很怪異,不像是女兒家的名字,不過想到修道者少有道姑,再者法號純粹就是一個代號,叫什麽無所謂。

“幾歲了?”

楊雲繼續追問。

“虛歲十五。”乙丹道:“先前隻是靠化妝變得老成一些。”

“他是誰?”

楊雲指了指乙丹背後那賊眉鼠眼的少年。

乙丹道:“他是師父的兒子,也是我師弟小丸林,他名叫畢丸林,師父暫時沒有給他取法號,虛歲十一。”

“師姐,你為什麽要告訴他我的名字?”少年不滿地抗議。

乙丹皺眉:“我們要靠他來救師父,自然要尊重一些……他問什麽我們隻管回答便是。”

楊雲點了點頭:“你身上的法術到底是怎麽回事?也是你師傅教的?”

楊雲的語氣突然變得嚴厲起來,精神力以排山倒海之勢壓了過去,以強大氣場徹底壓製,逼迫乙丹說實話。

雖然乙丹在之前跟楊雲的“鬥法”中打了個平手,但現在楊雲突然加大精神力,立馬吃不消了。

乙丹臉色慘白,額頭汗水簌簌而下,身體哆哆嗦嗦,道:“我的法術……不是師父教的,而是突然就有了……師父以前做很多事,都讓我幫忙……我的力氣很大,可以隨隨便便舉起幾百斤東西,師傅說這是上天賜予的能力……”

楊雲繼續追問:“你有法術多久了?”

“我不記得了。”

乙丹眉頭微皺,努力回想,道,“大概有兩年了吧……師父說,隻要我有這能力,這次劍南道法會,我一定能幫他和山門建立起崇高的威望,讓世人刮目相看,誰知道……”

楊雲不由對鬆梅多了幾分鄙夷。

當師父的要靠徒弟的超能力招搖撞騙,現在還想靠假冒的身份贏得身份和地位。

楊雲心想:“果然是賭徒心態,什麽都靠賭,沒有一樣憑真本事。”

“大師兄,請您幫幫我們吧。”

乙丹苦苦哀求,即便她性格中帶著幾分剛強,但麵對官府突然翻臉,也是束手無策,隻有拿出小女兒家的姿態求情。

楊雲有幾分猶豫。

就情理而言,他絕對不會出手幫一個招搖撞騙的賭徒,但現在突然看到乙丹這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心下產生遲疑。

鬆梅有沒有能力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但他不想讓乙丹這樣擁有超能力的女孩流落在外。

他暗自思索:“安倫沒人照顧,隻能把超能力拿來偷竊;雅柔也是靠超能力獲取食物……現在乙丹被鬆梅利用,我不插手的話,隻怕日後會走上歧途。”

轉念又一想:“節度使王昱和青羊宮的人不是都想找我師父麽?現在一個現成的人選擺在眼前,我或許可以拿鬆梅出來應付了事……就是不知這麽做是否會給我帶來一些麻煩。”

“要想讓我幫你們也行。”楊雲突然道。

“大師兄,這麽說您肯承認我們了?”乙丹非常高興。

楊雲沒好氣地道:“你們假冒我同門姑且不言,居然還想讓我認一個騙子為師?怕是豬油蒙了心!我的意思是……暫時承認鬆梅是我的師傅,但前提是,你必須轉拜到我門下來,日後都以我為師。”

“啊!?”

乙丹一臉不解地看向楊雲。

楊雲道:“這件事想來你做不了主,還是回去問問你師父吧!如果他同意把你這個徒弟讓給我,我就出手幫他一把,不但不予揭破,還會幫他在此次法會中立威,讓他可以在劍南道創下名號。”

“機會隻有一次,讓他好好考慮清楚。”

乙丹道:“那我……這就回去問師父,如果師父不同意……我也沒辦法……”

……

……

乙丹帶著畢丸林離去。

楊雲沒著急走,他預感到王籍一定會來找他。

果不其然,沒到日落時分,王籍匆忙來見,告知假冒武尊真人已抵達成都郊外。

“高人,您說尊師不在劍南道,那此人定是假冒的,我已派人將他們看住……但……為謹慎起見,您還是親自去驗證為好。”

王籍在沒有真正確定武尊真偽前,依然保持足夠的克製,沒將鬆梅及其弟子下獄。

楊雲問道:“為何你對此事如此著緊?”

王籍懊惱地道:“說來真是氣煞人也,我已提前通知節帥,說會對此人以禮相待……如果他是假冒的,我的臉都丟淨了,以後怎麽為朝廷效勞?”

楊雲道:“如果此人是假冒的,你準備如何處置?”

“當然要好好教訓一通,輕則打幾十大板趕走,重則下獄問罪……就算我肯放過他,青羊宮的人也定會給他好看,為迎接他來成都,不管是節帥府還是青羊宮,都花費巨大心力……之前我還派人送了不少禮過去,本來打算……”

王籍話說了一半便卡住,楊雲知道王籍想拜武尊真人為師,送去的“拜師禮”不是小數目。

楊雲心道:“節度使衙門和青羊宮那麽多人都被鬆梅這個騙子耍得團團轉,這老家夥可真能唬人。”

楊雲道:“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過去看看,或許真是家師造訪也說不一定……以家師的能力,日行千裏不算難事。”

王籍神色稍微緩和,眼中多了幾分憧憬:“希望如此吧。”

……

……

楊雲與王籍乘坐馬車出城。

到了城西三裏茶店子的驛站,便見不少人聚集,其中既有官府中人,也有許多身著道袍的人,更有不少跑來看熱鬧的群眾。

青羊宮行將舉行規模浩大的法會,各地修道者匯聚成都,其中不少人未受邀請,隻是跑來湊個熱鬧。

聽說風頭正勁的武尊真人駕臨茶店子驛站,這些人自然想跑來見識一下,如果有機會的話就果斷出手,或許能在同道和百姓跟前露臉,舉此青雲直上。就像楊雲剛到成都便有太乙門和六空派的道士上門挑事一樣,修道者就是靠踩同行肩膀往上爬,法會還沒開始,就想內部鬥一鬥。

本來迎接工作很順利,突然官府變臉,派來官兵將驛館團團圍住,不讓人隨意進出,就連青羊宮的人來都沒轍。

楊雲在人群中發現之前拜訪過他的青羊宮法淩道人的身影。

法淩道人正跟把守驛館大門的官兵頭目交涉,得知王籍前來,法淩親自前來問候,目光最後落到楊雲身上,敵意明顯。

王籍大聲道:“諸位,今日武尊真人駕臨成都,但不能確定其身份,隻能請武尊真人座下大弟子前來探明真相。”

“怎會如此?”法淩道人瞪大眼,迷惑不解。

迎接武尊真人這件事上,官府牽頭,青羊宮方麵見節度使府如此篤定武尊真人的身份,就未考慮過是否存在假冒的問題,但現在見官府如此慎重,法淩突然意識到武尊真人是假扮的沒跑了。

旁邊有嘴長的道士驚訝地問道:“有些人不會為了自身利益,連師父都不認了吧?”

楊雲瞟了那人一眼,問道:“不知閣下是何意?”

在楊雲強大氣場震懾下,那人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感覺心髒一陣狂跳,大駭之下根本就不敢跟楊雲對視。

“高人,裏麵請。”

王籍拿出公事公辦的態度,不苟言笑,帶著楊雲徑直往驛館裏去了。

法淩想跟著,卻被王籍的隨從給攔了下來。

雖然王籍並無官職在身,但因他是節度使王昱的嫡子,迎接之事又是他一手操辦,在這件事上他擁有絕對的主導權,就算青羊宮的麵子也可以不賣。

……

……

楊雲和王籍一起進入驛館。

此時驛館正堂有不少官差,一名五十歲左右、道貌岸然的道士坐在窗邊地席上,一邊喝茶,一邊查看周圍情況。

老道士皮膚白皙,臉型瘦削,一雙眼睛燦若晨星,頜下留三尺花白長須,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但從他那舉著茶杯微微顫抖的手,楊雲就能看出其內心的膽怯。

“哪位自稱武尊真人?”

王籍一進來,便厲聲喝問。

老道士側頭看了過來,門口同時進來兩名男子,前麵那個錦衣華袍,後麵衣著相對樸素些,前者年歲稍大,後者年歲太小……

“孽徒,連為師都不認識麽?”老道士上來便拿出盛氣淩人的姿態,但他說話的目標卻找錯人了,把走在前麵的王籍當成了楊雲。

王籍有些莫名其妙,回頭看了楊雲一眼,卻見楊雲臉上帶著微微笑意,一時間更摸不清頭腦。

老道士起身走來,腳步略顯淩亂,他旁邊幾名弟子,皆低下頭,怯弱地不敢與人對視,顯然他們比自家師父更心虛。

半途他們就聽說了,節度使府重用的這位高人很不簡單,年紀輕輕,除了施法把南蠻子打得潰不成軍,還把上門挑戰的道門中人折得顏麵盡失。如今自己的師父直接冒名頂替,還敢跟高人正麵對質,這不是活膩了是什麽?

可他們作為弟子,實在不敢反對,況且如今師門已是山窮水盡,不努力搏一把,也是餓死他鄉的悲慘命運,現在他們非常擔心下一刻自己就會落罪下獄。

王籍把疑惑的目光落到楊雲身上,遲疑片刻,問道:“高人,不知這位是……?”

楊雲笑著道:“王公子,我想找個房間與這位道長密談,不知是否行個方便?”

王籍越發不明白了,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怎麽還需要私下談?莫不是……”

楊雲諱莫如深:“王公子,你肉體凡胎,不知仙家事……家師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容貌和氣質千變萬化,並以此遊戲人間……若不私下以隱情求證,怕是難以定奪。”

王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還等什麽?來人啊,到二樓找個房間,請高人和……這位前輩一起進屋,誰都不得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