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節度使衙門劃撥的用於火藥製造的工坊終於收拾妥當。

孫德能沒有親自前來,奉命前來交接的是他手下一個支使。

支使名叫韓青烈,在節度使、采訪使下不過為一小吏,官職在判官之下,所做都是一些雜事,但不管怎麽說這都是朝廷承認的從九品文職。

韓青烈代表節度使衙門常駐工坊,提供人手和材料方麵的支持。

韓青烈見到楊雲後很客氣,這是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差事,主要是想在製造“仙家符咒”上好好表現一番,如此一來隻要前線打了勝仗,他也可以別開蹊徑地獲得晉升的機會。

工坊位於東門的銳器坊,乃是一個四合院,跟周圍的民院區別是牆體均為厚重的條石壘砌而成,內部空間很大,屋頂很高,柱梁表麵塗抹了由黏土、石灰和細沙混合成的三合土,以達到防火的效果。

相應而言,在這種四處漏風的房子居住起來就不那麽舒服了。

“……真人您以後住在這兒,為您準備了三名奴仆照顧起居,若有什麽東西缺失,隻管跟下官提,下官定會妥善備妥。”

韓青烈領著楊雲參觀完場地,又介紹過工匠和力夫後,笑眯眯地說道。

楊雲道:“生產重地,最好避開火燭,所以我不會住在這裏。白天我會過來,晚上則回我在城裏的宅子……哦對了,工作時間應該沒什麽硬性要求吧?”

韓青烈先是一怔,隨即道:“你才是這工坊的管事,下官隻是打個下手罷了,至於應卯……節帥如今不在成都,隻要節帥府沒有做出硬性規定,您可自行安排時間。”

楊雲一聽節度使王昱對他的工作和人身自由沒做限製,心中舒服不少。

楊雲道:“材料準備妥當的話,明日一早就可以開工,我會把住的地方跟你說明,有事可以直接去我家裏找……平時我會去官學讀書,私下還會處置一些個人瑣事,未必在家,有事留言便是。”

韓青烈笑道:“行,這裏一切您說了算。”

……

……

工坊下午的主要工作是搬運製造火藥的材料,楊雲並未守在那兒,跟韓青烈說了一聲便返回官驛,準備搬家事宜。

在牙子安排下,兩輛馬車加四個力夫,沒怎麽費力就把行李送到新家,楊雲終於住進煥然一新的民院。

三姐妹很高興,開始忙活起來,主要是鋪床。

楊雲給她們三人準備了兩間屋,安倫獨自一間,雅柔姐妹一間,他自己除了一間標準的臥房外,還留下一間大屋子,楊雲想在裏麵進行一點科學研究。

來到商貿發達的成都,楊雲不甘於過三點一線的上班族生活,對他而言讀書是次要的,他從未打算考科舉,鄉貢的身份不過是他行走天下的通行證。

至於製造火藥,在他看來也不是長久之策,謊言總歸有戳破的一天,且他不認為節度使王昱能再給他提供更多“酬勞”,這次更像是被拉來做義工的。

“見到我那個傳說中的九姐前,一定要先把家底給弄厚實點,不然我兩袖清風到了洛陽,到底是我接濟她還是她收留我?成都如此繁華,若不好好利用發筆財,實在可惜。那麽多穿越眾在曆史上都可以混得風生水起,難道我這個超能力者還能喝西北風不成?”

楊雲正在琢磨發財大計,雅柔進來道:“師父,已經收拾好了……您的房間也已收拾妥當。”

楊雲帶著三姐妹,重新參觀了一遍院子,見桌椅板凳都齊全了,床鋪也鋪得很規整,滿意點頭:“我們總算安頓下來了,可今天晚上吃什麽?”

三姐妹麵麵相覷。

之前一日三餐都在官驛解決,現在輪到自己開火,但做飯這種事對她們來說還是有點困難,或者說她們隻能做出簡單的飯食,但要讓楊雲滿意就難了。

“算了。”

楊雲不做勉強,道,“慶賀喬遷之喜,今晚我們出去吃頓好的……找個食肆好好打打牙祭。”

“好。”

三姐妹幾乎異口同聲。

跟楊雲就是好,吃穿不愁,這有滋有味的生活讓她們覺得比神仙更自在。

……

……

出了住所便是幽深的曲巷,還未走到大街,路邊已漸漸出現擺攤的。

益州商業發達,百姓並不視經商為恥,許多人家白天準備好東西,臨到黃昏時便出來擺攤,即便宵禁坊門關閉,還可以做一段時間街坊鄰居的買賣。

時值初夏時節,出來散步的人很多,曲巷更顯熱鬧。

“這裏好多人啊。”

雅柔由衷地發出讚歎。

她以前居於深山,麵向黃土背朝天,城市的繁華對她和雅清來說很陌生,之前在綿竹和什邡已經了不得了,但到成都後才發現小巫見大巫,這裏才是真正的遍地都是人。

而安倫就很適應這種熱鬧的景象,不時指指點點,介紹沿途風物給雅柔、雅清姐妹聽。

“那邊有個鋪子,走。”

曲巷裏沒有高檔酒肆,臨近東街街口一排都是平房,這個食肆明顯是由民宅改造而成,低矮破小,顯然是給居住在周邊的低收入人群準備,提供的不過是粗茶淡飯,在此基礎上加一些葷食。

即便如此,這也比普通人家的飯菜好許多,隻是價錢不便宜。

而且通常這種小食肆怕賒賬賴賬,都是先付錢才上飯菜。

以楊雲的身家,可以吃雞鴨魚肉,但他沒那麽奢侈,因為他還得攢錢,不管什麽時候,以錢才能生錢。

“客官請好了,我們這鋪子的燜肉是一絕,進來嚐過的都說好。”

食肆前堂除了掌櫃就是跑堂的,跑堂的嘴巴挺會說,一共三桌客人,就聽見他在瞎掰扯。

楊雲問道:“怎麽個好法?”

跑堂的一怔,客人像楊雲這麽較真的他還從來沒見過,不過看楊雲的模樣不像是官宦子弟。

照理說一般公子哥,身邊隨從一定謹守禮儀,主人坐著他們隻能站著,主人吃飯他們也隻能乖乖看著,像楊雲這樣年歲不大,身邊卻帶了三個小童,圍坐在一張小案桌前吃飯,不用說就是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

跑堂地笑道:“當然好咯,您看這做燜肉的醬油,乃是上好的黃豆釀造,我們還加了酒在裏麵,肉都燜爛了,一點腥臊氣都沒有,入口化渣,唇齒留香……這可是祖傳的秘方,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楊雲道:“這麽說,你們這裏還賣酒?”

跑堂的臉色稍顯有些尷尬:“客官見諒,小店實在太小,顧客都是這附近的平頭百姓,誰家沒事要喝酒?連普通的大酒肆都不會自行釀酒,費料不說,味道還不行……如果您要飲酒的話,小的去給您沽酒,不過道遠,需要到南街去。”

楊雲笑道:“如果我有酒,放到你這裏寄賣,你看行不行?”

跑堂的最初還耐心跟楊雲解釋,聽到最後不禁皺眉:“客官,您可別開玩笑。”

楊雲正色道:“我沒跟你開玩笑……把你們掌櫃的叫來,我想跟他說說賣酒的事。”

跑堂的用怪異的目光瞅了楊雲一眼,但還是依言去跟裏麵的掌櫃傳話,不多時掌櫃出來,是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臉上滿是橫皺。

“客官,您說要賣酒?請見諒,小店本小利薄,一天下來也坐不了幾桌客人,純屬小打小鬧,混口飯吃,實在應承不下你說的這樁生意。”

掌櫃客氣地說道。

楊雲笑道:“我也沒多少酒,就是自家釀的,回頭給你送來……剛開始我一文錢都不收你的,放在你這裏賣,我隻規定一個大致的價格,你可以自行加價,不管賣多少錢都是你的。”

“啊?”

掌櫃的越發糊塗了。

楊雲道:“我給你送酒,讓你白賺一筆錢,你怕什麽?”

“這個……這個……”

掌櫃感覺腦子不夠用了,他以前可從未見過這麽談買賣的,素未謀麵,上來就要白送東西給自己。

他經曆豐富,越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越是狐疑不定。

楊雲擺擺手:“如果你不想做這買賣,那就算了,我去找別家合作。”

掌櫃見楊雲不耐煩了,趕緊道:“別別,客官請見諒,小店……老朽一時沒考慮清楚,要不您明日將酒送來,老朽先幫您賣賣看?不能讓您虧著,這酒糟錢還是要給的。”

楊雲笑道:“自家釀造的酒,用不了多少料,說白給就白給,但隻白送幾次,如果賣得好,想進貨就要按我開的價來……同意的話,過兩天就給你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