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環對李隆基做了一番警示,隨即便冷漠地道:“該說的都說完了,皇帝,你可以回去了。”

李隆基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想靠楊玉環更近一些,結果沒等他跨出第三步,就感覺身體不由自主往後退,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推開。

“皇帝,你想冒犯我嗎?”

楊玉環冷笑著側目看了過去。

李隆基急忙解釋:“朕……朕隻是想近距離瞻仰上仙風采,並無冒犯之意……朕……這就離開。”

剛才被無形力道推開之事,看起來微不足道,但對李隆基的影響很大,這個當了二十多年的皇帝深刻地認識到,眼前這個芳華絕代的美女是神仙,不能褻瀆,哪怕隻是神仙在人間的化身,也受天道規則庇佑,屬於高高在上的存在。

等李隆基帶著高力士離開,楊玉環強裝鎮定地歎息一聲,隨即警惕向左右看了一眼,沒發現異常,便恭敬地衝著玄女像膜拜一下,然後起身,轉而換上笑顏,看向裏屋方向。

“四郎,出來吧。”

楊玉環微笑著招手。

楊雲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之前發生的事情,都是他精心策劃,由楊玉環付諸實施。

“四郎,果然如你所言,我把皇帝嚇唬一通,他以為真有上天降下懲罰,唯唯諾諾,嚇得不行。看來這一招挺好使的,以後有什麽事情你直接告訴我,我還用這種方法嚇唬他。”

楊玉環沉浸在威懾李隆基成功的愉悅中,這是一種比大唐皇帝還要高一等的權勢膨脹,讓她有種揮斥方遒的快感。

楊雲笑道:“姐姐能活學活用,確實很厲害……不過現在姐姐做的,是能讓大唐長治久安的好事,弟弟沒有利用姐姐的意思。”

楊玉環白了楊雲一眼:“我能不知你的心思?你是修道者,以慈悲為懷,而且你現在跟張丞相站在一起,他說的總歸沒錯……”

別的不說,楊玉環對張九齡非常推崇,因為張九齡在民間聲望高得驚人。

這時代文人掌握了話語權,張九齡自小就聰明敏捷,九歲知屬文,十三歲能寫出好文章,二十九歲登進士第,得宰相張說賞識,誇獎他的文章“有如輕縑素練”,能“濟時適用”。其後張九齡宦海幾經沉浮,中樞和地方輪替,足跡幾乎遍布大唐各州府,作的詩也隨著他的腳步流傳天下,名聲逐漸達到頂峰,為民間稱頌。

人雲亦雲,楊玉環也以為張九齡是完人。

楊雲道:“時候不早,我該走了。”

“這就走了?姐姐……我還想跟你說說話呢。”

楊玉環表現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

楊雲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楊玉環對自己的依賴加深了一些,對成仙的期待開始看淡。

想象也能理解,最初一門心思成仙,可在長期對著神像祈禱無果,發現成仙變得遙不可及時,便想享受生活。

說得簡單一點,就是之前楊雲給她喂的心靈雞湯已逐漸失效。

“還是等來日吧,回頭我帶姐姐出去看看,我這會兒正弄煉丹爐,等空下來帶姐姐到東都各處逛逛。”楊雲笑著說道。

“好。”

楊玉環痛快答應下來,沒有再纏著楊雲。

有關捉弄李隆基這事,她還得好好消化一下。

這本身就很有趣,她在想是否可以在楊雲不來時,也用這種方法消遣李隆基,或是達成她一些目的。

楊玉環的心思很多,並不為楊雲完全掌控,野心隨著李隆基對她的敬畏增加也在慢慢滋生中。

……

……

楊雲離開洛陽宮,心情也很不錯。

現在他要借助李隆基的手,除掉安祿山,解決未來安史之亂潛在的危險。

其實安史之亂的鍋未必需要安祿山來背,曆史上導致這場變亂的原因多種多樣,最根本就是李隆基沉溺酒色,荒怠政事,不納忠言所致。

李隆基將朝政完全委托李林甫,而李林甫為了久安相位,便以胡將為邊帥,以杜絕邊帥入相之途,慢慢地胡人邊將擁有了地方行政、兵馬、財政等大權,朝廷格局形成外重內輕之勢,隨著中央集權大幅削弱,胡將自然生出不臣之心,就算沒有安祿山,也會有其他人起來造反。

但楊雲卻不管這些,先把最直接的對手鏟除掉再說,避免養虎為患。

“不管什麽改不改變曆史,也不管安祿山造反是否有政策因素,反正能阻止的一概阻止,至於李林甫和張九齡,我當然還是站在張九齡一邊,最好是快些把李林甫這個同樣不穩定因素給搬掉。”

楊雲趕車想著心事,前麵街口處,人群突然**起來。

隻見一群騎馬快速穿過鬧市,沿途撞倒不少人。

有婦女和兒童倒地嚎啕大哭。

幸好楊雲的馬車沒到街口,不然他也有可能會被誤傷,他仔細一看,卻是太子李瑛一行。

楊雲心裏頓時不是個滋味兒。

站在維護正統的角度,他應該輔佐李瑛,讓李瑛成為大唐未來的英明之主。

但問題是李瑛太不像話了,無關嫡庶,而是這家夥太過囂張跋扈,由於娼妓出身的母親趙麗妃學識不高,李瑛缺少教養,一直當自己是天王老子,自大而又狂妄,連他老爹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是楊雲這種外戚?

“難道我得去支持後來繼承帝位的李亨?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在李亨落魄時拉他一把,回報自然是杠杠的……不過,還是得先把太子的問題解決才行。”

楊雲這一刻動了除掉李瑛的心思。

之前他初來乍到,無權無勢,帶著隨遇而安的心思,從來沒想過要與誰為敵。

現在聽說安祿山即將被押送到京城,楊雲便動了除掉安祿山的心思,又因李瑛的狂妄,想將李瑛也一並剪除掉,避免一直對姐姐入宮憤憤不平的李瑛暗中下毒手。

他想著心事,馬車緩慢前行,走了大約一百來步,見前方有車隊堵路,仔細一看,三輛馬車停在街道拐彎處,居中那輛馬車旁站著的的年輕人,長風玉立,赫然是壽王李瑁。

楊雲終於明白為什麽之前李瑛會那麽囂張跋扈了,感情是見到李瑁的車駕,故意在弟弟麵前耀武揚威,因為李瑁正是威脅儲君地位的人。

“壽王,久違了。”

楊雲下馬車走過去,向李瑁打了聲招呼。

李瑁正驚魂未定,因為他的馬受驚,隻能跳下馬車車廂避險,看到李瑛如此對自己,他一陣慌亂無措,見到楊雲後狂跳的心才稍微定下來。

楊雲正是能帶給他安全感的人。

“是你?”

李瑁舒了口氣,看了看周圍圍觀的民眾,歎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找個僻靜之所聊聊?”

於是二人把馬車交給下人,到了附近的茶樓,剛上去不久,就見鹹宜公主的車駕也來了,顯然李瑁約了鹹宜公主出來說事的。

“是鹹宜,等她上來後再說吧。”

李瑁見妹妹也下了馬車,心中越發安定。

此人缺少做大事的氣魄,有意無意喜歡依靠他人。眼下楊玉環嫁給他老爹之事,對他的影響逐漸降低,逐漸恢複正常生活。

不過楊雲看他這模樣,還是頗有點像扶不起的阿鬥的意思,就算未來真把李瑛扳倒,讓李瑁當太子,也屬於趕鴨子上架,福禍未知。

這麽懦弱的性格,就算將來當上儲君,甚至做了皇帝,耳根子也會很軟,可能最初會感念楊雲的相助之恩,對楊雲器重有加,但回頭指不定會相信誰。

再進一步,李瑁很容易沉迷逸樂,陷在溫柔鄉裏出不來,因為李瑁這種人無心朝事,更喜歡把事情交給親近之人處置……這種人當了皇帝,怎麽可能開疆拓土?恐怕隻會安於享樂,敗壞祖宗基業。

“十八哥,聽下人說,太子又在你麵前放肆了?”鹹宜公主上得樓來,聲音很大,還沒見麵就開始質問。

見到楊雲後,她無所顧忌,畢竟有關太子李瑛的飛揚跋扈,楊雲親身體會過,現在武惠妃要除掉李瑛的事,朝野上下無人不知。

李瑁神色羞慚,道:“是我的車駕擋住太子殿下馬隊的去路。”

鹹宜公主越發生氣道:“你還替他說話?街口那麽大,你的馬車哪裏擋道了?哼,這個李瑛一點風度都沒有,作為兄長,完全不給弟弟麵子,有什麽資格當太子?我要去跟父皇告狀,看父皇怎麽收拾他。”

“還是算了吧。”

李瑁一臉回避之色,他很怕招惹事端,就算被欺負也是忍氣吞聲。

這軟弱可欺的模樣讓楊雲看了一陣汗顏,完全是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乖寶寶,未來能有什麽出息?

鹹宜公主氣憤不已,似已暗自決定要去皇帝麵前告狀,隨即三人進到茶樓專設的雅間。

坐下來後,鹹宜公主仍舊數落李瑛的不是。

原來之前進行的一場宮廷擊鞠比賽中,李瑛輸了不講理,將同為皇子也是曆史上接過李瑛太子之位的李亨打傷。

這件事鬧得很大,朝野傳得沸沸揚揚。

“三哥做事一向小心謹慎,從來不喜歡跟人爭,不過是玩個擊鞠,父皇也未在場,他都能出手傷人!真不是東西!”

鹹宜公主憤憤然。

李瑁道:“或許……是無意中撞傷的吧。”

鹹宜公主撇撇嘴,道:“當時我們沒去,聽說太子輸球後一點風度都沒有,大打出手,現在很多人議論,李瑛根本沒有當太子的資格,還有之前宮宴上他開罪父皇……父皇到現在都未召見他,十八哥,你要用心了,若是父皇動怒廢黜太子,你很有機會上位!”

這種事,兄妹倆當著楊雲一個外人的麵說,毫無顧忌。

楊雲聽了覺得不太妥當。

怎麽說李瑛還是太子,別拿儲君不當回事,真以為你們兄妹身邊他一個眼線都沒有安插?

“楊道長,你覺得我們應該如何應對這件事?”鹹宜公主惡狠狠地瞪著楊雲,像是要聽楊雲意見,其實更多是逼楊雲表態。

楊雲笑道:“在下怎能隨便評價這種事?”

鹹宜公主一臉壞笑:“以我看來,你做事從來都滴水不漏,現在不想就太子惡行發表意見,莫非是想未來投靠太子,謀一個好前程?”

“嗬嗬。”

楊雲笑而不語。

李瑁道:“太子乃未來之君,我等乃是臣,鹹宜你怎可如此無禮?”

“沒事。”

楊雲神色坦**,笑了笑道,“太子做事不得人心,不但兩位,還有旁人對其不滿,若是他被廢,壽王並不是沒有機會!全看陛下態度如何!”

一句話,就讓李瑁和鹹宜公主悚然一驚,隨即便把疑惑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