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得知楊雲晚上要進洛陽皇宮參加宮宴,既羨慕又感慨,而後豪情消減,二人簡單對飲後告辭,各自回府。

楊雲一天內見到兩位當世大家,一個是公認的舞蹈第一名家,一個是流傳千古的詩仙,心神激**,半天沒回過神來。

回到住所,楊雲仍舊在回味之前會麵時的情景,吳元走來,一臉不解地問道:“師傅這是去見何人了?”

楊雲笑著搖搖頭,反問道:“安排你做的事,可有眉目?”

“已辦妥。”吳元道。

“那就好。”

楊雲滿意地點了點頭,麵對吳元仍舊很好奇的目光,神色淡然道,“馬上就要入洛陽皇宮,既受邀前往,不能去得太晚,家裏這邊就交給你了。”

吳元皺著眉頭,疑惑地問道:“師傅如此大費周章讓弟子去辦事,為何不親自出馬呢?不怕事與願違?”

楊雲笑道:“你做事,我有什麽不放心的?”

說完給吳元一個肯定的眼神,隨即進內沐浴一番,洗去渾身酒氣,入宮還得換上一身幹淨點的衣衫,既是以道士之身受邀入宮,隻能換上道袍,表現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至於入宮後如何自處,則完全不在意。

楊雲心裏對自己有一個清晰的定位。

“我是道士,還不是國舅,要把我擺在如何位置上,那是皇帝老兒需要考慮的事,我隻需要扮演好道士這角色就行。”

……

……

入宮一切順利。

華燈初上時,集賢殿前,宮宴早早就設下,邀請參加宴會的賓客相繼在內侍引路下進來,每個人都是單獨的席位,楊雲的席位相對靠後一些,跟張高坐了個對桌,沒法私下交流。

隨著賓客到來,楊雲發現自己其實並不在道士席位那一邊,因為被邀請來的地瑉、長春真人都坐到對麵,而他這邊基本是王公貴胄。

李林甫早早到來,正在安排宮宴事項,本來鴻臚寺管的事情,被他這個黃門侍郎給接手了。

楊雲一直期待有什麽重量級的人物出現,不過一直等到席位快坐滿,也未見到張九齡等重要大臣。

突厥、吐蕃和回紇三邦使節已到來,本波泰寶也赫然在列,不過本波泰寶的席位更加靠後,也是安排在道士一邊,本波泰寶後麵隻有回紇正使。

如今草原還是突厥人的天下,回紇名義上依然依附於突厥,而突厥使節的席位對麵,相對靠前一些,楊雲對此不太關心。

“公主來了。”

旁邊一名四十歲左右的武將說了一句。

這武將看起來相當低調,絡腮胡子,來到席位後很緊張,大概不經常參加宮宴,抻著頭看鹹宜公主時,目光中精光迸露。

楊雲心想:“這家夥是誰?見到公主為何如此大反應?”

鹹宜公主到來,先去跟李林甫打招呼,對入坐席位提出要求。

楊雲揣測,大概是鹹宜公主之前未被安排席位,所以要臨時安插,但因場地非常大,增加席位並非難事。

而後鹹宜公主四下張望,似在找什麽人,在場無論王公貴胄還是文臣武將,都奇怪公主的舉動,等鹹宜公主發現楊雲時,視線不再挪移,隨即麵帶笑意往楊雲這邊指了指,李林甫驚訝地看了過來。

不多時,內侍過來,到了楊雲身邊,小聲道:“楊天師,公主請您到前麵,在公主旁席位就座。”

大概是鹹宜公主想到晚上要借助楊雲出風頭,怕楊雲隔得遠沒法交流以及做配合,所以才把楊雲的席位換到靠近皇帝的位置。

這一來,甚至比很多王公的席位都更靠近皇帝,若換作禮教森嚴的時代,必定屬於僭越之舉,可大唐民風開放,再者像今日的宴會本來就很隨意,君臣間無隔閡,更何況一個席位?

楊雲起身,在內侍的引領下往公主身旁走去,那邊正好有一個空席。

而之前提醒“公主來了”那名武將小聲嘀咕:“這是何人?如此大的派頭?”

……

……

楊雲在鹹宜公主旁的席位坐下。

鹹宜公主對楊雲微微一笑,問道:“怎麽,不想跟我靠得太近?”

左邊是鹹宜公主,楊雲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右邊,一雙仇視的眼睛正瞪著他……咦,這不正是曆史上鹹宜公主的夫君楊洄?

因為武惠妃之前有意招攬楊洄為駙馬,所以有意把鹹宜公主跟楊洄的座位安排在一起,可鹹宜公主自作主張換了個座位,這樣她和楊洄中間便空了一個位置,正好讓楊雲坐下去,此舉讓楊洄氣急敗壞。

“楊兄,久違了。”

楊雲對楊洄打了個招呼。

楊洄板著臉道:“你我雖然都出自弘農楊氏,可你我身份天差地別,別以為可以跟我平起平坐。”

這話清楚地落到鹹宜公主耳中。

鹹宜公主皺皺可愛的瑤鼻,道:“都是弘農楊氏,同為大唐子民,出席宴會,怎不能平起平坐?某些人把自己定位得太高了吧?”

楊洄聽到公主言語中帶著譏諷,趕緊解釋:“公主,我隻是教訓這小子。”

“別小子小子的叫,這位小道長可是我父皇認可的楊天師,地位遠在你之上……若說不能平輩論教,應該說你身份在他之下。”

鹹宜公主用嚴厲的口吻教訓道。

楊雲在中間聽得很不對味,感情鹹宜公主把我叫來,是拿我當擋箭牌?

楊洄這小子一看就是個陰險狡詐之輩,曆史上配合武惠妃搬倒太子李瑛,後因牽扯謀反落罪而死,可不是省油的燈。

別是公主故意給我找麻煩,給我樹個對手吧?

楊雲感覺感覺氣氛很緊張,正要出言開解一番,恰在此時,李隆基偕同武惠妃進場,頓時所有人神色一肅,殿內頓時變得安靜下來,所有人均起身相迎。

高力士走在前麵,把李隆基扶到正中的主位前。

李隆基看似正常,但楊雲卻感覺這位大唐皇帝走路下盤不穩,腳步很飄,身體似乎有些發虛,至於為何會如此,暫且不得而知。

“陛下,可以開席了嗎?”

李林甫上前請示。

這次楊雲距離皇帝很近,以至於李林甫說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李隆基擺擺手示意讓在場之人皆落座,而後問李林甫:“人都到齊了嗎?”

“幾位王子尚未到來,太子殿下……也未列席。”李林甫道。

李隆基臉色有些難看,一拂袖道:“不等了,開席吧。”

“是。”

李林甫得令後正要回頭宣布宴會開始,就見一行人從南邊廣運門而來,正是太子李瑛和光王李琚等人,這些人皆未著常服,而是一身甲胄,腰間佩劍,儼然一副上陣殺敵的模樣。

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太子要造反。

不過來人數量不多,後麵也沒有兵士相隨,李林甫在震驚之下趕緊讓千牛衛把李瑛等人擋下來。

“荒唐,荒唐,這是作何?”

李隆基皺眉罵起來。

李林甫迎上去跟李瑛打招呼,一向老謀深算的李林甫在李瑛麵前畢恭畢敬,但他越是如此,李瑛越沒好脾氣,一照麵就把李林甫罵了個狗血噴頭,聲音大得殿內都清晰可聞。

而後李林甫快步回來,到李隆基麵前道:“陛下,太子得知今日有番邦使節在,那吐蕃國師或對您不利,這才跟其他王子一樣,著甲前來護駕。”

李隆基一臉惱火:“朕用得著他護駕?這麽多侍衛幹什麽的?讓他把鎧甲卸了,除去佩劍,才許入席。”

大概李隆基做了妥協,想到自己兒子孝心,再者有番邦使節在,也就沒發作,隻是折中讓李瑛等人卸甲。

可這種事,到底有辱國體,畢竟在場有外邦使節在,被人看了必定要流傳出去,引為笑柄。

李林甫回去通傳皇帝的意思。

李瑛表現得很憤怒,可能是覺得李林甫假傳旨意,竟一把將李林甫推開,不管周圍千牛衛阻攔,提著劍一步步向殿內走來。

一下子宴會的氣氛就變得微妙起來,很多王公貴胄都站起身,目瞪口呆看著眼前這一幕……李瑛這是要公然造反嗎?

不過到底皇帝身邊侍衛眾多,尤其大殿周圍潛藏有很多千牛衛以防不測,李瑛提劍入殿,還沒走到李隆基席位之前,便已被突然出現的千牛衛死死攔住,若李瑛還想靠近,隻有將麵前的數十千牛衛官兵當場格殺。

“讓開。”李瑛怒喝道。

千牛衛可不管別的,他們隻負責皇帝安危,這會兒更有外邦使節在前,沒有任何退縮之意。

李隆基起身喝斥:“太子,為何造次?”

李瑛喊道:“父皇,兒臣前來護駕,這些人不識好歹,阻擋兒臣拳拳之心,望父皇將這些不長眼的兵士屏退。”

李隆基怒道:“若你想過來,除非用你的劍刺穿朕的喉嚨。”

這話令在場賓客大嘩。

如果說之前隻是太子造次,那現在皇帝明顯動了真怒,絲毫不給太子留情麵。

後麵那些皇子聽到皇帝的話,都趕緊把手上的兵刃放下,連身上的甲胄也一並卸了。

而李瑛卻一往無前,高聲道:“既然父皇不肯領受兒臣的心意,那兒臣不參加這宴會就是!”

說完他轉過身,身著甲胄提著劍,徑直往廣運門而去,走得極其堅決,簡直到了目中無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