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煩悶地往內宮去了。

李林甫從貞觀殿裏出來,一眼看到高力士正在對別的太監吩咐什麽,立即迎上去打招呼。

“高公,下官有事找您商談,乃是有關修建玄女觀之事。”李林甫在高力士麵前擺出低姿態,滿臉都是恭敬之色。

高力士打量他一眼,擺擺手讓身邊太監退下,道:“李夕郎奉聖諭於宮內督建道觀,跟我有何關係?為何要請示我?”

李林甫心裏透亮,明白高力士跟他生出芥蒂了,當即歎息一聲,說道:“建道觀隻能在高公的指示下才能做好,以下官微薄之力,不給陛下添亂子就是好的……高公您可不能袖手旁觀啊。”

“說吧,建道觀有困難嗎?”高力士臉色稍微和緩了一些,但聽他話裏的意思,顯然對於李林甫遇到什麽麻煩心知肚明。

李林甫道:“還不是因為朝廷撥款之事?工部那邊一直在聯絡,可申請款子的上奏直到現在都沒被尚書台批下來,一直都在用下官的老底修建道觀,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高力士笑了笑,表情中滿是幸災樂禍,以打趣的口吻道:“那就是張令公在給你找麻煩,你跟陛下提,陛下難道不會替你做主嗎?這是陛下要建的道觀,讓陛下去說,比讓我說管用多了。”

“還非要高公您來提出不可,誰讓張令公也要看您老的意思行事?若下官跟陛下提了,折損了下官的顏麵不打緊,可也讓高公麵子受損……做臣子的豈能隨便給陛下惹麻煩?”李林甫滿含期待地看著高力士。

高力士本來鐵石心腸,顯然在阻止朝廷撥款這件事上,他也是設置障礙的那位,並非單憑張九齡一人之力能做到。

李林甫看出苗頭不對,所以在皇帝麵前一字不提,隻等退下來後找高力士求情。

“唉!看在李夕郎誠懇相求的麵子上,我就幫你一把,誰讓我們都是替陛下辦事呢?李夕郎,你今日話說得好聽,可千萬別明麵一套背後一套……陛下跟前可沒有不透風的牆。”高力士看似好言相勸,但其實是在警告李林甫。

別以為你現在得皇帝賞識,以為自己飛上天了,其實任何一點小事我都能給你掐住不放,就算是當朝宰相張九齡也要聽我的。

“是,是,是。”

李林甫態度誠懇,道,“下官一直都在說,陛下跟前若無高公,什麽事都辦不成,下官的前程全靠高公您照應了。”

“嗯。”

高力士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你先回去等著吧,我這就派人跟尚書台那邊知會一聲,把積壓下來的奏疏給批了……陛下這幾天心情不佳,沒心思處理朝政,可能因此耽擱了,你放寬心,隻要是陛下吩咐下來的事,下麵沒有敢阻攔的,就連張令公也要照章辦事。”

……

……

在高力士推動下,玄女觀的修建工作得以繼續,李林甫終於從工部那邊拿到應得款項,可以如期把工程完成。

楊玉環入宮有幾天時間了,除了中間有一天後半夜出來一次,在外麵吃了點飯,其餘時候都隻能守在飛香殿內,麵對四麵牆壁好似坐牢。

楊雲對這一點很清楚,可他沒有主動向楊玉環施加援手,而是放任自流。

“……以弟子查知,吐蕃來的高僧漢文譯名叫本波泰寶,乃是高原佛門領袖,手下弟子過萬,連吐蕃國王都對他尊敬有加,在吐蕃他有幾個競爭對手,不過他的實力是最強的,他的法術也很強,弟子中曾有人在中原出現過,傳聞有飛天遁地的能力……”

吳元得到一些消息,過來跟楊雲分享,可她發現楊雲對這些事表現得漠不關心,因為這會兒楊雲正跟雅清學逗弄地上的蟲子。

“師傅可有聽到弟子的話?”

吳元心情有些不佳,這個師傅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楊雲笑著抬頭看了她一眼,道:“不就是個高僧嗎?吐蕃的佛教,跟中原佛教不同,他們喜歡弄一些神神怪怪的東西,目的跟道家推崇的道術一樣,就是為了讓信眾信服,達到受人頂禮膜拜的目的。至於這個國師是會真法術,還是障眼法,隻有見識過才知道。”

吳元急了:“可是師傅,這世上真有法術高強之人,就算是您,也不能保證天下無敵啊。”

楊雲笑意更濃了:“我可沒說天下無敵,不是還有你們嗎?這院子每個人,都是各自領域的高手,即便我們在飛天遁地上不如那個什麽奔波兒灞……不對,是本波泰寶,我們也可以在別的地方勝過他,比如說我們跟他比逗蟲子,他一定不是我們家雅清的對手,對吧?”

“嗯嗯。”

雅清聽到師傅表揚自己,趕緊點頭,雙目中充滿自信的期待。

好似在說,本姑娘很有用,別以為我就不能替師傅出來鬥法。

“鬥法比逗蟲子?這……這也太……”吳元又氣又沒轍,好像雞同鴨講,完全不知在說什麽。

可她也清楚,楊雲心計遠超她,現在就是故意裝糊塗糊弄她而已。

“再者說了,鬥法這種事是羅公遠和三藏金剛,亦或者你另外一個師傅長春真人應該操心的,我們既不是大唐道家旗幟,也沒有被陛下征召進宮,常侍帝王殿前,幾時輪得到我們擔憂?”

楊雲輕描淡寫一說,然後拍了拍雅清肩膀,道,“你繼續教蟲子聽你的話,我進去看看你姐姐和安倫她們在做什麽。”

“好的,師父。”

雅清接過楊雲遞過來的小木棍,聚精會神地逗弄著地上的蟲子,有意用精神力影響蟲子的行動軌跡。

楊雲自己則往後院走去。

吳元沒辦法,隻能跟楊雲一起入內。

到了後院廂房,卻見幾個女孩並不是在練功,而是在興致勃勃地打牌。

用的還是楊雲製作出來的葉子牌,安倫跟乙丹正在為文牌大還是貫牌大爭論不休,本就是楊雲教她們的規則,幾個女孩聽到的規則不甚相同,她們在爭取對自己有利的規則。

“爭什麽爭?就算是十文錢,百文錢,也沒有一貫錢大……呶,出這張……”

楊雲走過去坐下,煞有介事教安倫出牌。

安倫撅著嘴道:“我就說一定是一貫錢大,誰說十就比一大來著?哎呀,師父,你怎麽把我最大的牌丟了……”

楊雲笑道:“抱歉抱歉,我還以為雅柔那邊已經出完牌了,想爭取能先把乙丹給壓住呢。”

“師父盡幫倒忙。”

安倫別提有多鬱悶了,本來她都要贏了,結果楊雲隨手抽了她一張牌打出去,這下她手上的牌成最小的了。

幾個回合廝殺下來,雅柔高興歡呼:“我贏啦,我贏啦。”

安倫賭氣地把牌丟到桌上,旁邊乙丹則偷看楊雲一眼,也把牌放下來。

“師父別在我旁邊看了,不然我一定輸,師父總是喜歡幫人家亂出牌。”安倫很不滿意,對著楊雲就是一頓牢騷。

楊雲笑著坐到一邊去了,不嗔不怒,也不再參與牌局,幾個女孩繼續打牌。

吳元見到這一切,心中別提有多無語了,可沒辦法,誰讓自己隻是徒弟,沒法左右師傅的決定?

“中原道家名聲,師傅真不想維護嗎?都知現如今道家中人多為無甚本事的坑蒙拐騙之徒,隻有師傅能穩穩壓住吐蕃國師,而且這國師很可能會去辨別師姑的真偽,若讓他發現有問題,師傅和師姑怕是難以收場。”吳元繼續遊說。

楊雲瞄了眼吳元,心想:“你這個小姑娘還挺會威脅人的……”

他拿出不堪回首的姿態,搖頭歎息:“你記住一點,你師姑能有今天的造詣,那是她靜心修道感動上蒼的結果,不然的話九天玄女不會以她的身軀降臨人世間,而九天玄女也一定不會讓她在凡間的化身被人欺辱。”

吳元不由氣急。

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師姑下凡那天,我可是幕後操縱者之一好吧?你當我什麽都不知道?

“你師姑在皇宮裏,吐蕃人再有能耐,也不會輕易見到她,聖上不會隨便讓外邦人唐突仙人,這一點你隻管放寬心就好。”楊雲自信滿滿地說道。

吳元賭氣地在旁邊坐下,半天後見楊雲洋洋得意坐在那兒,忽然意識到什麽,道:“師傅一定早有準備,把進退之路都規劃好了?”

楊雲沒好氣地道:“你這個徒弟怎麽這麽煩呢?我都說了不想為此費神,你卻非要說此事跟我有莫大關係,你倒是跟鹹宜公主的口氣很像,莫不是被她的那番話蠱惑了?”

吳元見楊雲生氣了,低下頭認真回道:“弟子認為,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修道者應有思國憂民之心,以天下蒼生福祉為己任。”

楊雲翻個白眼,道:“要憂國憂民你當官去,修道的目的難道不是為了清心寡欲,長生不老?也就是大唐盛世,修道者才跑到紅塵中來,古往今來那麽多大成的修道者,哪個不是在深山老林終其一生參研道法?吐蕃國師的事,除非被人逼到我頭上,否則我一定袖手旁觀,看誰能強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