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宴會廳,楊雲發現早有一名婦人在裏麵等候。

見到劉衡政和楊雲進來,婦人起身相迎,近距離看這女人長了一張瓜子臉,眉毛修得十分精致,鳳目修長,高挺的鼻子,一張紅潤的櫻桃小嘴,頗為俏麗。

跟這個時代崇尚肥美不同,這女人身材瘦削,眼神若電,兩手強健有力,一看就很幹練,隻是用寬鬆的襦裙來體現她的雍容。

“這位是夏夫人,自揚州前來東都,聽說小天師威名,特地請我引介。”劉衡政笑著介紹道。

楊雲目光在夏夫人身上逡巡。

聽稱呼,好像是官宦人家的內眷,可看這行事做派卻像個精明的生意人,臉上帶著虛偽的笑容,似是經常在外拋頭露麵。

聯想到之前那自稱鬆劍的劍客提醒他,劉衡政來頭很不簡單,楊雲心中便有數了。

夏夫人滿臉堆笑,恭維道:“揚州之地早已傳揚楊天師大名,未曾想到洛陽竟有機會拜麵,奴家甚是榮幸。”

說著便鄭重行禮,表現出對楊雲的尊重。

劉衡政哈哈大笑:“來者皆客,小天師,這位夏夫人財力雄厚,你將來若得她相助,做事定無往而不利……都請入席吧。”

楊雲未有太多表示,在席桌前坐下,跟夏夫人相對,而劉衡政則坐到主位上,三人各有案桌。

酒菜上來,小碗小碟,葷菜居多,菜色倒是挺一般,楊雲自己就是做酒樓生意的,見慣美食,他對這時代相對簡陋的飯菜不太感冒。

劉衡政舉杯向楊雲敬酒。

楊雲並未飲酒,隻是用茶壺給自己麵前的酒杯倒滿,以茶水代酒。

對麵的夏夫人沒多少拘束,飲酒時豪情萬丈,連飲數杯,見楊雲不住好奇打量她,輕輕掩口一笑,道:“劉太守說楊天師年紀輕輕就高深道法,本不信,誰曾想竟然挫敗天師道張高的挑戰……楊天師造詣非凡,將來必定能得道成仙……”

劉衡政笑著附和:“這是當然。”

說完向夏夫人使了個眼色,提醒對方做“正事”。

楊雲一直緘口不言,他對於夏夫人知道他的事情並不意外,一心想看看這兩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隻見夏夫人嫣然一笑,從旁邊拿過一方木匣,柔聲道:“奴家遠到洛陽行商,未曾想能得見天師,沒提前準備厚禮,隻是以身邊所帶一點薄禮相贈,望楊道長不要嫌棄。”

說完把木匣交給侍立一旁的丫鬟,由丫鬟送到楊雲跟前。

楊雲並未打開,搖搖頭道:“正所謂無功不受祿,夏夫人的好意在下心領了,禮物請收回吧。”

劉衡政幫腔:“認識一下,以便日後互相扶持,贈送禮物極為尋常。夏夫人一向出手大方,若讓她收回去,反而折了麵子,不妨收下……難道小天師不想看看是何禮物?”

楊雲笑了笑,仍舊沒伸手。

劉衡政有些悻悻然,向丫鬟使了個手勢,隨即丫鬟替楊雲打開木匣,入目所及是幾張契約。

“奴家在洛陽買了兩處宅子,地方不大,卻足夠人居住,另外又從揚州帶了兩名擅舞樂的歌姬來,正好留在小天師身邊侍奉。”

夏夫人淺笑晏晏道。

她隻是把裏麵幾張契約的情況說了,但其實契約下麵,還鋪著一層厚厚的金餅,楊雲略微估算了下,合起來至少有四五十兩之巨。

這樣的出手已經不是用大方能形容,肯定別有目的。

劉衡政道:“小天師別嫌棄,此乃夏夫人好意。”

這次楊雲沒有回絕,笑了笑頷首道:“那就謝過夫人了。”

夏夫人頗感意外,沒想到楊雲如此痛快便收下禮物,大概猜想楊雲貪財好色,何況她的出手的確讓普通人難以拒絕。

“夫人有何請,不妨直言。”

楊雲把木匣的蓋子合上,看著對麵的夏夫人道。

“這……”

夏夫人打量劉衡政,希望劉衡政幫忙解釋。

劉衡政道:“夏夫人不過是想跟小天師結識,並無請托之意,隻需日後相互扶持便可。”

楊雲麵露釋然之色,笑著說道:“既如此,那我就卻而不恭了,以後夫人有事隻管開口,能幫一定幫。”

……

……

楊雲收下禮物,席間還是有些冷。

劉衡政在夏夫人麵前把楊雲好一通恭維,他沒提有關九天玄女是楊雲姐姐之事,不過想來此事早就為夏夫人所知。

楊雲沒吃幾口菜,就借口家裏有事,告辭離開。

劉衡政和夏夫人親自送楊雲出了府衙大門,到門口時隻見一輛馬車停在那兒,車廂的車簾用紅色花綢係著,好像是送親所用。

“裏麵是送給楊天師的兩位歌姬,她們雖是江南人氏,但早前學過中原口音,天師跟她們交流沒有任何問題。”

夏夫人笑著解釋。

這時代沒有揚州瘦馬一說,不過相似的產業早就興起,江南在東晉後便已是天下繁華之所,富貴鄉也是溫柔鄉,夏夫人自稱是揚州人當然深諳此道。

楊雲微笑點頭:“多謝了。”

說完在劉衡政陪同下,楊雲登上自己的馬車,讓那輛載了兩個美人兒的馬車跟在後麵,出街口而去。

見兩輛馬車離開,劉衡政回頭笑看夏夫人,道:“都說了這位小天師乃世俗中人,財色之事怎會不熱衷?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夏夫人神色稍微有些遲疑,蹙眉道:“即便如此,也不能將他當作自己人。”

“哈哈。”

劉衡政笑了笑,轉身回府,夏夫人跟著折身,緊隨劉衡政身後進入府衙大門。

……

……

楊雲帶著馬車回到家,到門口時把兩名“美人”從車廂裏迎了出來。

的確是兩個“美女”,頭梳雲鬢,皮膚白皙,身著四幅長裙,臂繞紅帛,前胸略袒,露出大片潔白的肌膚,身材雖然算不上走樣,但確實有些肥胖,不對楊雲胃口。

這樣的女子自小便精心培養,琴棋書畫無所不通,麵對楊雲時並未有任何懼怕和回避之色,顯然見慣了場麵。

楊雲心想:“這是拿我當棒槌啊!”

“你們跟我進來。”楊雲拿出主人的派頭,過去敲門,隨著府門“吱呀”一聲打開,然後在吳元奇怪的目光中,把二女帶進院子。

這下小院裏熱鬧起來。

安倫、雅柔她們聞訊趕出來見“美女”,很快便麵麵相覷,顯然是不理解楊雲為何要帶兩個女人回來。

二女在小院這幫女孩麵前昂頭挺胸,表現出一副心高氣傲的模樣,顯然在心裏給自己很高的定位,覺得比拚魅力的話,她們比這些小道姑強太多,以後她們才是這小院的女主人。

“師傅,這兩位是……?”

吳元忍不住問道。

楊雲道:“哦,這是有人送給我的禮物,乃是兩名歌姬,就是那種唱歌跳舞甚至樂器很不錯的下人,不過我對於歌舞沒什麽研究,心想著既然是白送來的,也不能浪費,以後就在院裏打個下手,做做雜活吧。”

“嗯?”

幾個小蘿莉聞言瞪大了眼睛。

之前楊雲的確是提出過要請丫鬟回來,不過幾個女孩都很勤快,本身她們既能照顧好自己,也能把家務打理好,所以到最後仍舊跟以前一樣隻是請幾個老婆子每天過來做做飯,有實在為難的雜事才讓那些老婆子做做。

現在突然帶兩個“下人”回來,幾個女孩心裏很不是滋味。

安倫有些委屈地問道:“平時我們沒把師父照顧好嗎?”

楊雲笑道:“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都說了怕浪費,既然能省事,何不讓她們做做事?這樣你們也有更多的時間去玩。你們兩個,去後院收拾一下,換上一身樸素點的衣服……這一身很難幹雜活。”

二女一聽傻眼了。

我們姿色過人,更兼知情識趣,在揚州時不知道有多少才子追求。你不把我們捧在手心裏寵著,居然讓我們當下人?

“怎麽?賣身契在我這裏,你們是不情願還是怎的?”楊雲板起臉來。

二女對視後,臉帶慍色,卻不能發作。

“全憑主人吩咐。”

個子稍微高一些的女子道,“奴家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奴家名……”

“等等。”

楊雲打斷她的話,道:“你們既然到了我家的院子,以前的一切都要摒棄,這樣,我給你們起個名字。你就叫小白,那個誰,你就叫小青,家裏所有活都交給你們,你們的活動範圍呢就在後院……雅柔,你帶她們先去把柴房收拾一下給她們住,那不是有個木板床?給她們鋪點草,再把之前用舊的被褥給她們拿去……”

二女隻能幹瞪眼。

是不是男人?

把我們當什麽?

雅柔沒有安倫那麽大脾氣,應聲後帶小白和小青往後院去了。

等人入內,吳元看出一些苗頭,問道:“這兩個女人什麽來頭?”

楊雲道:“都說是別人送的……這洛陽可真奇怪,送禮不但送金子和宅子,還送女人,我這院裏沒歌舞班子,光送倆歌姬有何用?不如實在點,讓她們當婢女……”

“師傅如此做,怕是不合適。”

吳元蹙眉,想反對,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楊雲笑了笑道:“你替她們可憐什麽?這幾天她們要是用得不趁手,就讓那些老嬤嬤教教,或者你也可以監督,她們若是實在堅持不下去,送走就是。”

“嗯!?”

吳元還是很好奇。

楊雲道:“後門不用鎖,她們平時在後院做活,若逃了那隻能說她們不習慣這裏的生活,總不至於跑到故主那裏說我為人刻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