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個囊括兩都道士的圈子的情況,隻是出自楊雲的猜想,對方會不會吸納他進去也是未知數。

不過很快長春真人便把話挑明了。

“楊小道友道法深厚,為東都眾多道友推崇,希望日後我們能多在一起交流道法,不知意下如何?”

楊雲實在地問道:“不知如何個……交流法?”

羅公遠和太泓道姑相視一笑。

太泓對楊雲道:“日後遇到事情好好商量,有道會也會邀請出席,另於聖駕前有鬥法之事,也可提前商議……”

楊雲聽到這兒就明白過來了。

對方就差告訴他以後要互相配合,在皇帝麵前玩障眼法!

不過這大概也是修道者間形成的一種默契,若想單獨在皇帝麵前表現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場魔術表演必定有無數的托兒,上次在皇宮裏鬆梅跟羅公遠就是自覺地形成默契,以後就要明著耍賴了。

“……當然,也不會虧待楊道友,將來無論是道家法會,再或有上師往兩都,都會從中引介,至於一些小的利益,會由長春道友跟你說清楚。”太泓最後做出總結。

介紹新會員跟老會員做配合,成為組織一員,還定期給予“利益”,明麵上不好掰開來說,就讓長春真人事後跟他細談。

看起來這圈子利益不小,不然也不會有羅公遠和長春真人這樣在長安和洛陽很吃得開的道士加入其中。

楊雲不由想到,之前他在蜀地成名,長春真人很早就派吳元前往,顯然不是長春真人的眼線查知,而是這道家組織獲悉,長春真人不過是他們派出接洽的使者。

楊雲暗忖:“怪不得之前總覺得長春真人的情報網絡很發達,感情他隻是這個神秘組織一員。那我留吳元在身邊,不間接幫他們在身邊留了個臥底?”

太泓見楊雲不答,好奇地問道:“不知楊道友意下如何?”

楊雲笑了笑道:“在下閑雲野鶴慣了,平時做的都是一些經商賺錢的事情,若幾位真有事想找個人打下手,在下可以相助,但若說非要長久跟諸位一起共事,怕是……力有不逮。”

楊雲不回絕,也不想答應。

這道士圈勢力是挺大,但問題是被人吸納,等於說受人控製,我好端端在洛陽培植出聲望名利,憑什麽拱手送給你們?

如果說我借助了你們的關係渠道網獲得這一切便利,那不說我也會加入你們,但問題是到現在為止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在做。

所以我的回答是:隻考慮結盟,不談加入!

“這個……”

太泓看了眼長春真人,沒太聽明白楊雲之意。

她甚至還大為不解,這麽好的條件,為何這小道士不馬上欣然同意?

長春真人試探地問道:“楊小道友獨自一人,怕是日後前路艱難,作何不找個組織依附?”

楊雲正色道:“既然閣下都說是依附,便是寄人籬下,在下不想受到束縛,但諸位也放寬心,在下不會做那不守規矩之事,道家的名聲需要我們共同維護,不能光顧著盛滿自己麵前的飯碗而砸了煮飯的鍋……諸位以為呢?”

這下太泓、長春、羅公遠三人相互對視,都聽出楊雲的野心。

三人都是人精,而且都有一定身份和名望,楊雲不同意,他們也不會勉強,太泓笑道:“既如此,那就讓長春道友送楊小友回去,我跟羅道友有事相商。”

逐客令下得很突然,足見這群人辦事絲毫也不拖泥帶水。

楊雲笑著起身,行禮後便與長春真人一起出來。

到外麵後,長春真人未因之前未談攏而氣惱,好像早就料到會如此。

“楊小道友做事不拘一格,讓人驚歎。”

長春真人目視前方,神情平靜道。

楊雲想了想,問道:“都是道家中人,做事隨心隨性最好,家師以往也是如此教導,道法本身不也講究清靜無為?”

“嗯。”

長春真人點點頭,“既未能同流,日後也不必結怨,隨心就好。”

送到街口,長春真人不再相送,楊雲家門在望,簡單作別後,便回府去了。

……

……

長春真人回來時,羅公遠跟太泓已說了一會兒,似有結論。

“是敵非友。”

羅公遠起身,苦笑著搖搖頭,就往外走,作為皇宮裏最有地位的道士,他要在宮禁前返回居所。

長春真人未發問,等羅公遠走後,才看向太泓,尋求答案。

太泓道姑歎道:“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抱負,將來前途無可限量,可惜終歸跟我等非同道中人。”

“前輩之意?”

長春真人好奇地望著太泓。

太泓起身道:“此人倒不足以為慮,可他的姐姐……就是那九天玄女在塵世的肉身,天生媚骨,日後必生禍患,若不及早做出應對,這幾十年來形成的道法昌盛的局麵將**然無存。嗬嗬。”

最後太泓諱莫如深一笑,也信步走出店門外。

等羅公遠和太泓走遠後,長春真人似有所思,輕歎道:“不加入也好,束著他的手足,難成大事,但初生牛犢又如何麵對虎狼?”

……

……

楊雲心態平和,他盤算過拒絕這些人的結果,最多是被人當仇敵,楊玉環在宮裏的處境也會變得危機四伏。

可他的目標不是在道士圈混,如此鼠目寸光的組織怎適合他加入?被這麽一群人壓著,以後出頭了利益算誰的?

“你們想的是如何能讓皇帝看重,天天裝仙人賣弄道家學問,說什麽得道成仙,位列仙班,追求的都是虛無縹緲的事情。我的目標是要從政,進而改變時代。你們走你們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楊雲回到家,吳元沒休息,在院子裏等他。

楊雲打水洗臉時,吳元過來問道:“師傅此去可好?”

“能怎樣?你知道什麽?”楊雲笑著問道。

吳元搖頭道:“弟子不知,所以才來問問,之前師尊來……從未見過他如此嚴肅。”

楊雲道:“吳元啊,以後我們就是一夥的,有什麽事你可以跟為師說,就算你有不得已的苦衷而貿然行事,但隻要不加害我,我都能理解,人生在世,身不由己者十之七八……”

吳元瞪大眼,她不明白楊雲為何有如此一番說教。

稍微思索後,她一臉認真地說道:“弟子絕不會做有悖師門之事。”

……

……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道家盛會舉行的第三天,大空觀法會繼續中。

經過第一天張果和九天玄女兩次仙人降臨的盛大場麵,接下來的法會質量大打折扣,楊雲第二天沒參加,到了第三天下午,才姍姍來遲,身邊隻帶了個吳元,很輕鬆便到了大空觀內部。

大空觀內外非常熱鬧,不過誰都知皇帝和張果不會再出現,戒備鬆懈了許多,連普通道家信眾隻要付了門票錢,也能順利進入大空觀。

大空觀外售賣道家用品的人越發多了。

普通百姓會尋摸買一些鎮宅的靈物,而一些打著九天玄女名義的物品,諸如符籙、法劍、編織物等成為最暢銷的商品,很多小攤販都賣斷貨了,更有甚者,明明是普通的陰陽符紙,非要說成是玄女符紙,欺負很多信眾不識字。

楊雲到大空觀內,裏麵已將迎接聖駕的高台撤去。

但這不影響眾道士展現自己的“能耐”。

這裏更像是個賣藝的場所,紮堆的人比比皆是,有名的道士不會參加這種淩亂的法會,他們更多是受官府、世家大族邀請去做法事,這幾天城內祈福驅邪的大戶人家非常多。

以往是僧多肉少,想請個有名道士回去很困難,可這幾天僧少肉多,花同樣價錢就能請知名道士回去做法,大戶人家肯定樂意。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稍微有點錢的人家都搶在這幾天做法事。

楊雲在觀內一個角落見到端坐於蒲團上,悶悶不樂的鬆梅。

鬆梅作為洛陽城中非常知名的道士,可這次盛會卻沒他參與的份,城內大戶人家有感於他名聲惡劣,無人邀請,而且王籍也不允許他隨便外出招攬生意,以至於鬆梅隻能跑到大空觀來靜坐發呆。

“師兄來了,快打起精神!”

王籍見到楊雲,提醒鬆梅一句,然後迎上前。

楊雲看了看站起來猶自拍屁股的鬆梅,問道:“怎還在此?”

鬆梅沒精打采地道:“不在此能在何處?自從有仙人下凡後,誰都不關心這法會,也不像蜀地法會還有鬥法的設置,這裏連個熱鬧都沒得瞧。”

“師兄,不知您姐姐那邊……”

王籍不搭理鬆梅,更關心楊雲姐姐入宮後的情況。

楊雲搖頭道:“家姐入宮後便沒了音信。”

王籍一臉驚異之色:“玄女入宮,何其大事,為何才一天就好像事情從未發生過?宮裏沒有舉行迎仙慶典?”

楊雲道:“家姐有幸成為九天玄女在人間的化身,得入宮門,至於宮裏如何應對,還有九天玄女何時再度下凡,都不是我能決定的。”

王籍訕訕笑道:“師兄真想得開,您現在可是九天玄女的弟弟,眾矢之的,昨日裏天師道的張高道長還來詢問師兄的情況,被我搪塞過去……若被在場人知道師兄來了,怕是要有麻煩。”

楊雲笑了笑,現在鬆梅都能好端端在這兒坐著,說明參加盛會的道士對於鬥法並未有多熱衷。

都在關心九天玄女的近況,誰又知道這都是他搞出來的?

就在楊雲準備找個角落安心看熱鬧時,突然一個響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那小道士,可敢與貧道鬥上一鬥?”